番外(二):讲述沐家二小姐的故事

“玲珑，你最近都在避开我吗？”

一大早，沐天晟就来厢房这边，一进来，他一手拍在桌面上，眉头微蹙看着眼前正在翻书的少女。

“天才是，怎会有这种想法。”

少女没有抬起头望向他，而是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的书籍，然而没人知道她翻书的手在他说出那话之后，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当然，沐天晟的确也没看到。

他不满，道，“自从琉璃来过后，你就变得怪怪的。”这段时日因为瑶瑶的关系，千之蒼他们留了下来，正因为他们留了下来，渐渐的，他发现她不再像以前般在经常他身边，这个认知让他很是不爽，更不爽的是他发现她最近跟蒼走的特别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不爽从何而来。

“你，最近还跟蒼走的特别近。”情不自禁，他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他就愣住了。

“怎么，吃醋了？”

听到她清脆而好听的声音，沐天晟的心跳慢了一拍，回过神，望向她，只见她嘴角含着淡笑，眼眸中闪过戏谑，看到这，不由的有股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记起来了，她自小就爱跟他抢蒼，看到她一个人独霸着蒼，他自然是生气，没错，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不是吃醋。一时的慌乱闪过后，他微恼，“笨蛋啊你，别胡说八道。你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兄长，我吃何醋。”

“呵呵。”说的也是，少女的双手不由抓紧书两侧，她抬起头，轻笑，“你生何气，我是开玩笑的。要知道瑶瑶现在由我照看着，有些关于她的病情我需要请教蒼，故走的近有何奇怪，加之，我还在研究这本书，有时候还需要蒼的帮忙。”

这个时候，沐天晟才留意到她手上的书籍，是本略有残旧的蓝皮书籍，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手写上去的。

这本书籍他记得是娘还在世时，她时不时就爱拿出来翻看几眼，然后双手如同珍宝地抚摸着封面，听闻这书是娘的姐姐，也是他们的姑姑写下来送给娘的礼物。

只是这本书怎会在她手上？莫非……

“你瞒着爹偷偷动过娘的东西吗？”要知道娘不在后，爹将娘生前的东西全部封锁在他的房中，若是没有他容许任何人都不能碰，若是她真的是偷偷拿出来，要是被爹知道，免不得被罚。然而接下来，听到她的回答后，不由的再次愣住了。

“不，我是经过他的容许才拿出来的。”少女再次翻过一页，“据说是娘在世时要求他这样做的。”

看到她低下头，认真的侧脸，沐天晟的心“砰砰”在跳动，就是自己也能清晰的听到，他捂住心口，脚步情不自禁往她而去。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她的身边，看到她微抬起头望向他，眼神仿佛在问他“有何贵干”似的，不由的有种窘迫，然后他做出了这辈子最笨的事情——抢过她手上的书籍。

他假以的翻看几页来掩饰自己心下跳动带来的窘迫，他故作不解，道，“这书真的有这么有趣吗？”

“这跟你没关系。”少女猛然站起身，欲要夺回来。

听到这话，顿时有股难言的无名火窜上心头，沐天晟故意将手臂抬高，挑衅的看着她，就是不让她拿回来。

看到他的眼神，少女眉头紧蹙一下，伸出手。只是，她越是伸出手，他越是往后退避开她，接连几次过后，就是少女也怒了。于是院子中，莫名其妙上演一场书籍争夺战。

直到少女不小心碰上他的手瞬间，他们双双怔住了，莫名的停了下来，也静了下来。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少女，趁着他愣神的瞬间，她将书籍夺回手中，立刻背过身子，双手紧紧抓牢书籍，她不知道身后那人现在是何表情，她只知道她的胸口很闷。

良久，她深呼吸口气，平静的道，“你该是时候到书房帮爹处理公事，别留在这碍着我看书。”

平静的没任何波澜的声音刺痛了沐天晟的心，也彻底将他激怒了，他双眸冒火的紧盯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

既然她觉得他留在这里只会碍着她，那么他就如她所求，离开这里。沐天晟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少女这才缓缓的转过身，视线落向他离开的方向，眼底深不见底，夹着一丝忧伤在里面。

“小姐……”夏雨渐渐来到她的身边，担忧的看着她。

“夏雨，我没问题的。”这话也不知对夏雨说，还是对她自己说的。她嘴角含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这个时候的她们并没有看到有人在树后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命运的齿轮已经不受控制的转动起来。

天元206年，沐家三小姐五岁。

“滚，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们。”

还没有来到门前，房中传出一道稚嫩却带有怒意的吼声，顺势有几个生活用品被扔了出来，然后房中的下人全部被赶了出来，看到玲珑的到来，他们脸上皆是忐忑不安。

玲珑眉头紧蹙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的，被一阵阵“咳咳”的声音打断，她微惊，立刻绕过他们，进到房中。

看到床榻上，一手捂住胸前在咳嗽，一手抓着梳子的小人儿，她脸色微变，快步上前，“瑶瑶。”她一边抚顺小人儿的后背，一边夺过她手上的东西，侧过头问向留在房中的冬雨，“冬雨，这是怎回事。”

听到她的问话，冬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外面忐忑的下人，再看看床榻上咳得难受的自家小姐，最终冬雨一咬牙，还是决定如实招来。

冬雨支支吾吾的道，“……方才，有下人说小姐这辈子都不可能下床活动……之类的话。然后被小姐……听到了。”

玲珑脸色当场沉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是谁？给本小姐站出来。”

在门口的下人听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他们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不站出来是吧，夏雨，将他们一个二个带到爹那边去，让爹来处理这事。”看到这，玲珑也没必要跟他们客气，她直接向夏雨下达命令。

夏雨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是。”

这个时候他们彻底害怕了，只是已经为时已晚，夏雨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一一带到书房那边。当然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沐天凌处罚过后赶出沐家。

此时，厢房中。

小小的女孩子紧抓住眼前这名女子的衣裳，她眼角打转着泪水，“二姐姐，瑶瑶真的不能下床了吗？一辈子都会这样吗？”

她的情绪很是激动，这对她来说是不利的。玲珑深知这点，只好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不，不会的。有二姐姐在，姐姐会让你好起来的，所以，瑶瑶要乖乖的不能再做出方才这种危险的事情，若是被那些东西伤到该如何是好，难道瑶瑶想要看到爹爹与兄长都生气吗？”

小人儿连连摇头，看到这，玲珑欣慰一笑。玲珑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将她的身子平躺在床榻上。

“二姐姐，蒼哥哥今天会来吗？”

刚替她盖好被子，抬起头来，看到她眼底的期待，玲珑不由微怔，“当然。等下蒼哥哥来了，我叫他过来。所以，现在你先睡会。”

小人儿高兴的点点头，立刻闭上眼睛，她没有看到玲珑眼眸中闪过的那抹复杂。

玲珑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她吩咐一边的冬雨好好陪着瑶瑶，然后她就独自离开这里。没人知道在走出这里之后，她比以前藏有更多的心事。

她的小妹喜欢上千之蒼，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日。千之蒼例行来沐家替三小姐看诊，千琉璃当然还是跟着来。

有的时候，千琉璃真的很佩服玲珑，明明就深爱着天晟却能掩饰得很好，尤其在他们四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如往常般与天晟打打闹闹，这该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只是渐渐的，她也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歇下来的时候，玲珑没再像以前一样留在天晟身边，而是比以前更粘兄长，相反的，天晟没再像以前一样粘着兄长，而是独自一人坐到一边看着他们，那眼神每次看到都让她不禁微颤一下，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曾察觉到那眼神尽是晦暗。

直到之后发生的这件事情，千琉璃终于知道了他为何有这种眼神，那是因为他也是深爱着眼前的女子。当然，这也是不久的将来众人才知道的真相。这个时候，鲜有几人才知晓。

晚饭期间。沐天凌将千家两兄妹留下来用膳了，碍于盛情难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沐家用膳。

“天晟，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配问题。”饭桌前，沐天凌如同扔下一个原子弹似的，突然宣布。

霎时间，场面鸦雀无声，一时间忘却了反应。

直到“啪”的一声，似乎是何东西落地发出的声响，他们纷纷回过神来，然后看到皱着眉头的沐天凌，还有弯腰捡东西的玲珑。

“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她将筷子交给夏雨换新的，朝他们吐了吐舌头，抱歉一笑。

不知是否错觉，千琉璃觉得她的脸色有瞬间白了一下。

不过托她的福，沐天晟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他望向沐天凌，“爹，你说这个太早了。”

“你及冠有段时日，也是时候该娶妻生子，明日为父就替你物色几名女子，若你喜欢就在里面选一名。”

“不，爹，我不会去的。”

“啪”的一声，沐天凌将筷子搁到饭桌上，眼神犀利的让人敬畏，沐天晟当然会怕他的眼神，只是……他偷偷望了一眼对面的黄衣女子，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望向她，但他就是控制不到，最后，他一咬牙，抬起头，眼神坚定的对上沐天凌的双眸。

他的拒绝当然会引来沐天凌的不满，场面当即冷却几分下来，眼看情况不妙，千之蒼轻笑的开口，打圆场。

“沐伯伯，瑶瑶还在。这个话题就迟些再说，如何。”千之蒼望了望坐在他隔壁在害怕的小人儿，再望向沐天凌，商量的说着。

沐天凌也看到了小人儿眼中闪过的害怕，怕是吓到了她吧。他拍了拍大腿，一笑，“之蒼说的是。来，瑶瑶坐到爹腿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望过沐天晟一眼。

只是，至少他算是将这事暂时缓了下来，这顿饭在莫名的压抑中结束。没人知道玲珑藏在桌下的双手不断收紧、再收紧。

当天夜中。玲珑将自己关在厢房中。

千之蒼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双手抱着腿，如同无助的孩子般。不由的，他轻叫了一声，“……玲珑。”

只是，她并没有任何的反应。看到这，千之蒼微叹了一声，走了上前，微微蹲下，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伸出手臂，将她整个身子环住。

这下，她有了反应，还是很大的反应。

“你在做何，放开我。”玲珑在挣扎，显然她不喜欢被别人碰她。

“玲珑，要哭就哭出来。”只是，就是她在挣扎，他还是没有松开手，相反，他还说出了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来。

听到这，她没有再挣扎，而是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

她问，“为何我要哭？”

“你喜欢天晟，不是吗？”

她扯着嘴角，“这是当然的。除了他，我还喜欢爹，喜欢小妹，喜欢……”

“玲珑。”然而还没有说完，就被千之蒼打断了。他郑重的道，“你该知道我所指的喜欢是哪方面，你……”

“不要，不要说出来。”

玲珑整个身子僵住，她双手捂住耳朵，在掩饰她真正的心情。没错，不要说出来，不要破坏这一切。

然而，千之蒼不给任何她逃避的机会。

“玲珑，我都知道了。在五年前，我看到了你眼底的痛苦。所以，不要再欺骗你自己的心。”

她一怔，那瞬间眼泪全部涌了上来，连她也不知为何，她就是控制不住。这一夜，玲珑哭了，埋在千之蒼的怀里痛哭。将她这些年来的全部苦闷哭了出来。千之蒼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裳。没人知道在门缝的另一边，墙角处，有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断收紧拳头，最后甩袖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渐渐的，千之蒼与她拉开了距离。

他看着她还留有泪痕的脸蛋，轻笑道，“心情好多了吗？”

虽然她没有回答他，只是从她的表情能看出她的确比之前好些许，玲珑抬起头来，看到眼前脏兮兮的白衣裳，她微怔了一下，脸微微烧起来，有几分窘迫。

她连连向千之蒼道歉，害得后者百般无奈。最后，千之蒼只好双手抓住她的肩阻止她的动作。

一时间，彼此都静了下来，没有说话。

“玲珑。”良久，千之蒼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唔？”换来的是她含糊的一声回应。

“嫁给我吧。”然后，他说出了正题。

呆愣，再呆愣。玲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嫁？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千之蒼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是认真的。

他郑言道，“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识破的，只要嫁人才能免得被世人皆知。”

她拒绝道，“只是，你也没理由要为了我做这种事。”

“喜欢你。这就是我的理由。”

“蒼，你……”玲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玲珑，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不会强求你爱我。只是我不想再看到你这般痛苦，就是你尽情利用我也没关系，请让我陪在你身边。”千之蒼眼神认真、率直看着她，“婚书是假的，是为蒙蔽世人的双眼。你就当利用我如何，若是你还想留在他身边，只有这个办法，不是吗。”

“我……”不可否认，被他说中心事，一时间玲珑无话反驳他，看到他的眼神，不由的避开了，她低下头，眼神似乎有挣扎，她轻声道，“蒼，让我考虑一下。”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天元207年，春。不知为何，世间渐渐流传出千沐两大家族联婚，听闻是千家大少爷与沐家二小姐的婚事。

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是天下公认的“郎才女貌”。

彼时，私底下，在没有下人的厢房中，千琉璃一脸气愤，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将表情言于色。没错，她在生气。

没有谁比千琉璃更清楚她的秘密，因为知道她心中最爱的人是谁，所以，琉璃将自己真正的心情藏起来默默支持她，但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却是她与兄长的婚事。

为何？琉璃根本理解不到她的想法。难道世俗的观念比爱更来的重要吗？

琉璃质问她，只是她却低下头，沉默了。看到这，琉璃就差没将她扯起来，当然，最后琉璃都没有那样做，只因为千之蒼出现在她们眼前。

他站在门口，渐渐来到玲珑的身边，眼睛直率而认真的看着自家的胞妹，将一切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也是琉璃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得知兄长真正的心情，那就是他爱着玲珑。

那瞬间，听到他口中的话(详细看整篇)，她是惊讶的，更多的是手足无措。该如何是好。

人活在世上就逃不掉“人伦道德”的约束，没错，玲珑就是承受不到这股痛苦在不知不觉间选择答应了千之蒼的要求，但玲珑是否知晓，与其同时，也有另外一人在暗处与她一样在苦苦的压抑着心中真正的感情，身为局外人的琉璃知道得比他们更要清楚，正因为过于清楚，一来她害怕了，害怕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琉璃选择了逃避；二来她存有私心，她同样也喜欢天晟，所以琉璃以为只要他们结发为夫妻她就能有机会，然而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就例如感情。

直到不久的将来，看到曾经情同手足亲如两兄弟反目成仇，她便后悔莫及。若是当初她将一切都说出来，或许就能挽救他们了，误会也不必再持续不断。不过，都迟了。这将是千琉璃一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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