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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新妃


南祁的皇宫,繁华富丽,大殿顶层铺着金黄的琉璃瓦,四角铸着铜兽水漏,风过的时候,会发出泠泠的声响。傍晚时分,重重楼宇映着苍茫的天色,绽放出橘色瑰丽的光辉,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墨画。
    端午节后,便到了夏侯纾入宫的日子。送亲的队伍并不算庞大,走在可以并排行驶四辆马车的宽阔大路上,很快便淹没在夕阳西下的皇宫一角。
    这个季节天气还不算很热,而且将整个宫廷昼长夜短,暮色迟迟没有笼罩起来。大路两旁绿树成荫,柳媚花娇,远处有身着暗红色服饰的内侍从甬道处走过来,身后抬着一顶喜轿。为首的内侍不冷不热地作个揖,垂首道:“老奴参见贤妃娘娘,请换乘喜轿,随老奴往这边走。”
    从越国公府到北门有一段距离,所以夏侯纾只能先乘坐马车到宫门处,再换了喜轿被抬进内宫。
    夏侯纾没有说话,乖乖的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上了宫里准备的喜轿。
    她的出身虽然高贵,又是礼聘入宫,但终究只占了一个妃位,况且夏侯渊也不希望做得太过张扬,以致她进宫的仪仗只求得体,不求奢华。所以当马车走过一簇花坛时,便听到一个女子刺耳的声音:“堂堂越国公府的千金,嫁进宫就这种排场,与初进宫的秀女相比都好不了多少呢。”
    这等挑衅之言,仿佛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夏侯纾眉头微蹙,随后掀起轿帘透过凤冠上大红色细碎珠子制成的流苏,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身着橘色宫装的女子,可不正是喜欢到处挑事的吕美人。她用一把丝绒团扇轻轻掩了半张施了浓妆的脸,一边斜斜地瞥夏侯纾,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旁边的宫娥闻言也低低的笑着,眼里甚是不屑。
    “停。”夏侯纾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待喜轿停住之后,她从喜轿里徐徐走下来,端端站着,一袭喜服迎风招展,看着吕美人的眼睛淡淡说道:“你既知我是谁,便该知道,我早已被封为贤妃,位列四夫人之一。按照规矩,初次见面,你该要伏地叩首的。”  
    吕美人微微一愣,随即掩口轻笑:“你在宫中待过,知我是四品美人,也应该能看出,我的衣着穿戴,远非区区美人可及。”说着她柳眉一竖,又道,“你可知大皇子的生母是谁?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日光在琉璃瓦的折射下有些刺眼,夏侯纾闻言眯眼打量她,故意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就是大皇子的生母吕美人吧。”
    “知道就好。”吕美人面露得色,声音清脆,嗤笑道,“这宫中佳丽无数,却也只有我给陛下生了皇子。”
    “的确是独一份的尊荣。”夏侯纾唇角微扬,“那么,请你也记好,我叫夏侯纾。”说着她上前一步,亲手将吕美人拉到面前,往地上一甩,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现在,你给我跪在这里,天黑之前不许起来。”….

    吕美人弱不禁风,被夏侯纾拉倒在地上,样子非常狼狈。她愣住了片刻,怒道:“你……你竟敢这么对我!”
    眼看吕美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夏侯纾又推她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吕美人再次栽倒在地上。她手下的人想要过来扶她,被夏侯纾怒视后尽数停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夏侯纾举目四望,一想到后几十年的漫长时光,就要与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在这里,不由得从心里生出一种悲哀。再看向吕美人时,她却抿嘴轻笑,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一品贤妃,你是四品美人,初次见我不但不下跪,还出言不逊。按照宫里的规矩,我罚你跪几个时辰也不算过分。”  
    “你这个贱人!”吕美人再一次试图要站起来,却被夏侯纾踢了一下膝盖,再次跌倒在地上,吃痛的尖叫起来。
    夏侯纾却只觉得她很吵,嫌恶地捂了捂耳朵。
    曾经他们不知让她遵守宫规吗?既然她马上就要成为这宫中的一份子,那么她便认认真真的做,绝不含糊。想到这里,夏侯纾转头吩咐左右:“你们留在这里看着她。天黑前她要是再敢站起来,就给我打断这双腿。”
    吕美人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咬牙恨道:“早就听闻你粗鲁蛮横,如今看来一点不假!你糊弄得了陛下,却糊弄不了我!这笔帐你给我记住了!我吕洛儿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吕美人还请慎言。”夏侯纾不急不慢的说,“咱们陛下可是朝臣称颂的明君,你说我糊弄陛下,你这是在骂我呢,还是在说陛下糊涂?”
    吕美人闻言立即露出惊恐之色。她明明是在骂她,怎么就被曲解成了置喙天子英名了?
    没等吕美人想明白,夏侯纾便转身走向喜轿,然后回首一笑,道:“对了,我夏侯纾出身将门,生来粗鲁蛮横,不知礼数。以后,我希望你和其他宫人都能牢记这一点,不要随意来招惹我。”
    众人闻言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南祁的内宫除去杨太后居住的济和宫与姚太后居住的毓韶宫,主要以皇帝的承章宫和皇后的聚澜殿为中心,东侧以景华殿、椒兰殿、披香殿、倾鸿殿、棠梨殿等为主,西侧则以合音殿、飞鸾殿、尚林殿、翠微殿、栖岚殿为主,分别住着独孤彻为数不多的几位嫔妃。夏侯纾入住的飞鸾殿,正好在聚澜殿的西北方。
    按照仪式完成了所有程序之后,夏侯纾终于被推着进了飞鸾殿的内室。此时她坐在大红的喜床上,既无封妃的喜悦,亦无远离父兄的悲伤,有的只是忐忑不安。按照宫里规矩,晋封四妃当晚,皇帝会与新妃共饮合卺酒。尽管进宫前宫中已经选派了教习嬷嬷给她进行了几天的紧急培训,可她还是不知道该接下来如何与独孤彻共处,单是想到他们帝妃之间的身份,就仿佛有什么掐住了她的喉咙,连呼吸都不痛快。….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安静得仿佛只有空气。夏侯纾被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头皮都疼了,小心翼翼地拎着凤冠的流苏四处打量。略略一扫,白玉堂,青铜镜,两盏红烛轻轻摇曳,满目皆是刺眼的大红色。
    一旁侍候的红衣婢女犹豫半天,嗫嚅着上前,道:“陛下就要过来了,请娘娘将凤冠戴好,以行夫妻之礼。”
    夏侯纾抬眼看了她一眼,那婢女立时噤若寒蝉,有些讪讪地退到一旁。可见她方才对付吕美人那一套,大概已经传遍了整座皇宫。
    夏侯纾笑着摇摇头,反正自己的口碑已经够差了,也不在乎更坏一些,而后戴好凤冠规规矩矩的坐到床边。
    只听得一阵连续的开门关门声,房间里立刻恢复了平静。夏侯纾再次拎起凤冠,方才的宫女已经出去了,殿内空无一人。如此良辰吉时,她索性大胆的走到铺着大红绸缎的圆桌旁边坐下。
    桌面上摆着几碟十分精致的点心,旁边还有一壶酒,两片打磨精致的瓠瓜,瓜蒂上特意用金线打了个络子,坠着两颗红玛瑙。
    夏侯纾轻轻揉了揉肚子,她从卯时就被强行拉起来梳妆打扮,焚香祷告,准备入宫仪式,折腾到现在仍滴水未进,肚子早已开始抗议。此时见到吃的,更是闹得欢腾。
    虽说是洞房花烛夜,可是夏侯纾对独孤彻并没有期盼,也就无所谓仪态端不端庄。再说,独孤彻也不是没见识过她的毫无体统。
    既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么,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刻意的逢迎讨好他。况且,有些话终是要说清楚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于是她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放心大胆的捏了几块糕点往嘴里送。
    夏侯纾囫囵的吃了些糕点后,又觉得有些甜腻和口渴,看到桌子上没有茶水,她便直接提起酒壶用一片瓠瓜倒了一杯酒,权当是解渴。
    那酒水十分怪异,初入口时,香甜清纯,回味无穷,喝到后面,酒水里混进了瓠瓜的苦涩,让人难以下咽。夏侯纾皱着眉头扔下一片瓠瓜,忽然听到窗外悉悉索索的似有人在说话,便仔细听了会儿。
    “咱们这位主子命可真好,尚未入宫就封了贤妃,看来前程不可估量。”一个女声道。
    “可不是,这宫里可从来没有哪位主子承过这么大的恩宠。”另一个说,“就是现在的姚贵妃,当初礼聘进宫也只是封了个昭仪。因为这件事,贵妃娘娘去毓韶宫又哭又闹,这几日陛下都不愿意召见她了。”
    “看来陛下是真看中咱们主子。”第一个女生语气里全是羡慕,“要是我能有这样的福气,折寿十年我都愿意!”
    “就你这样的,排到下辈子都没这福分!”又一个新来的声音。
    “你!”第一个声音听起来很是恼怒,又有不甘,但却明显不敢顶撞。
    “咱们的这位主子,那可不是一般人。”最后来的女子道,“咱们贤妃娘娘可是越国公之女,将门之后,不是寻常女子。而且她曾经还在宫里待过,与福乐公主私交甚好。”说着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她功夫了得,之前还伤了平康长公主,下过掖庭狱呢!”
    “啊?”前面的两个宫女齐声惊呼,“那陛下为何还要册封她为妃?”
    “不要命了你们!”第三个女声骂道,“让里面的人听到了怎么办?”
    前面两个宫女连忙道歉,又禁不住好奇的央求道:“彩杏姐姐,我们是新来的,你倒是给我们说说。”39314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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