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雷古勒斯的视线十分专注地落在作业本上的墨迹上，不过梅林早就发现了，他左手虽然微微握着，但拇指和食指正紧紧地贴着并且缓缓地摩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想描摹出自己的指骨。

        他还是觉得有些矛盾的，只要一抬头，他就能得到答案或是缓解——那个让他心思变得如此复杂的原因，像是喝了一盅泡泡水——

        但在心里却没法吹出轻盈剔透的泡泡。

        霍格沃茨的图书馆虽然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总的来说，平斯夫人会“扫除”一切破坏安静氛围的人，不管你有没有后台和实力。

        抬头只是因为低头低的脖子有点酸，而她恰巧就坐在他对面而已。

        雷古勒斯在脑海中对自己说道。

        少年的心中如蚁噬的酥麻感终于在新的目光停留处得到了一点点慰藉：

        两缕黑色的发丝编成了精致的麻花辫，被一条蓝色的丝绸发带统统束起，温顺地卧在少女的肩头。

        她长得很白皙，像大多数养尊处优的世家大族小姐一样，眉尾和眼角堆着物欲被满足后逐一堆砌的风流余韵。

        微挺的鼻梁、柔和的鼻尖，以及被点过几分绛色的唇。

        明明是个，十分容易惹来关注的、明艳玫瑰的长相。

        但她不是玫瑰。

        那些关乎罗曼蒂克的繁复和张扬没有蔓延到她的灵魂——

        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掩了双凝着谧海深处那一抹蔚蓝的眸子。

        于是，

        明艳被添上几分素雅；

        风流被缀上几笔疏离。

        她更像朵让人愿意为之流连细赏的鸢尾。

        只一眼，就能让人回味许久，心生爱怜。

        他能在这样一双含情而冷漠的眼睛里里面看见什么呢？

        雷古勒斯兀自想着，一时间光阴在他眼里被折叠又剪碎，他甘心沉溺在那片海洋之心里。

        那里面有他读得懂的惺惺相惜，也有他悟不透的半盏惆怅。

        他甚至看到了他自己。

        雷古勒斯想囚住这双眼睛的主人。

        尤其在，看到别人出现在那片湛蓝里面的时候。

        说是呼吸一滞，其实心口也蓦地跟着缩紧了一瞬——伊丽丝刚抬眼想请教他一个魔药学问题，结果就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情绪翻涌的灰色星海里。

        少年的视线太灼热了，仿佛连梅林施展的铁甲咒都能轻易穿透。

        正午刚过，阳光大把地挥洒下来，他们两个此刻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发出哪怕一个音节。

        “雷尔？”

        还是少女的心思过于敏感细腻，毕竟眼前人的目光掺了一些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情绪，她审时度势地率先服软：

        “怎么了吗？”

        回神的刹那，雷古勒斯便颔了颔首，鸦羽般的眼睫迅速盖住方才的感情。下一秒再度抬首，俨然又是那个清清冷冷的布莱克少爷：

        “没事——刚才我只是，”他稍稍做了一下停顿，好让自己得到短暂的思考空间，“在想一些事情。”

        伊丽丝看着他的情绪转变，也拿不准应该说什么才好了，毕竟哪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然后想什么事……

        可是她又不会问出口，随便拆别人的台可不是个纯血小姐应有的做法。

        配合地点了下头，少女脸上又扬起一个善意满满的弧度：“这里，再给我讲一下可以嘛？”

        莹着一点粉色的指尖轻巧地点在了微微泛黄的羊皮纸页上，少女的声音带着点困惑的尾调，却像个小勾子一样勾住他正在发散的思绪。

        “嗯。”雷古勒斯用指尖重重地按了下手心，不露声色地道：“这种魔药最关键的就是把无花果茎切成相等的五段，然后再放进去。”

        伊丽丝抿着嘴角又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要这样么？”

        “这是我前天请教斯内普，他告诉我的。”雷古勒斯把魔药课本重新倒转了方向推还给双手交叠的少女：“还记得他吗？斯拉格霍恩院长的鼻涕虫俱乐部名单上就有他的名字。”

        “记得。”伊丽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孤僻而干瘦的少年，接着道：“西弗勒斯·斯内普——斯莱特林学院的‘魔药天才’，对么？”

        “是，他在魔药学上的造诣远比同级人甚至是高年级的许多人都深许多。”少年灰色的眼里漫上真挚的赞叹与仰慕，“院长很是器重他。”

        “不过，”话锋一转，雷古勒斯的眼底又漾起一分轻蔑和嫌弃，“他总和一个红头发的格兰芬多走的很近。”

        伊丽丝的语气并不带有疑问的成分，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答案：“你是指莉莉·伊万斯吗。”

        “嗯，那个麻瓜出身的女巫。”

        “我们昨晚还见过她呢～”伊丽丝扬了下眉毛，语调里也多了些调侃似的欢快：“她的魔药成绩也很不错，应该是格兰芬多最优秀的。”

        少年眉毛一挑，语气里的嘲讽与轻视更加明显：“可惜了，格兰芬多竟然堕落到让这么一个人拔得头筹。”

        “或许我们可以多和斯内普走近一些，我听说他经常被欺负。”伊丽丝品了品这个名字，他怎么也算的上是个混血巫师，血统也没脏到哪去。

        而且，对他校园欺凌的“掠夺者”四人组，里面有两个是她已经认识的了：

        西里斯·布莱克，詹姆·波特。

        雷古勒斯闻言也审视了一下少女的建议：“这倒是，毕竟他的魔药成绩确实是可以炫耀的资本。”

        “我要先走啦～丘克今下午还约了我切磋一下巫师棋——诺特学长说等他能下赢我再去找他，真是让我有点愤愤不平！”少女的语气带着丝娇嗔，倒是给她添了几分寻常少女该有的活力，不过听者就没那么惬意了：

        “我们一起吧——我也要回去给家里写一封信。”

        少年脸上是淡淡的宁静，作业被轻轻合上放进包里，他随时都可以拿起书包和她一起走。

        伊丽丝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个流星一样的念头——因为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她刚才不知道是因为雷古勒斯墨色的发梢上跃动的阳光还是他一如往常看向自己的眼神，但是就在那个须臾，她竟然萌生出一种想和他继续待在这里的念头。

        “我们或许可以先去黑湖那走走，时间还早，你觉得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可一点都不像弗林特小姐能做出来的事。

        “好。”雷古勒斯应了应，没有让可怜的弗林特小姐为自己的冲动感到进一步的羞赧：“那，走吧？”

        少女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便稍稍带着些许急切地收拾书包，她觉得脸上热热的，但是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哦，梅林的胡子！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肩并肩走着，伊丽丝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刚刚请教的魔药知识和自己的作业，更不是接下来的丘克和巫师棋。

        她在想一个人。

        正和她一起走的这个人。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没有多么热烈，但是总像是一潭微微被风吹皱的湖，泛着一圈又一圈扩散开来的涟漪。

        梅林或许真的不想这个小姑娘一下午接受太多事情或者是消化太多情绪：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

        刚说斯内普，现在斯内普就到了。

        当然，还有刚才所说的掠夺者四人组。

        “你这个鼻涕精，离莉莉远一点儿！”

        不用猜也知道，但凡涉及到莉莉·伊万斯这个名词，那么这个炸毛一样的混头小子就肯定是大名鼎鼎的詹姆·波特。

        伊丽丝没意识到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但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雷古勒斯身上传来的冷意。

        如果一定要找异同的话，一个是因为不想被詹姆给当众和西里斯或是雷古勒斯一起接受“指指点点”；一个是因为不想看见这个一头乱毛的自大狂带着自己的哥哥和一众狐朋狗友耀武扬威地横穿校园。

        然而他们两个情绪产生微妙变化的共同点都是西里斯·布莱克。

        伊丽丝停了停步子，不是很想继续往前走迎面与他们撞上。毕竟她和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没熟悉到愿意为他当众出头的地步。

        雷古勒斯犹豫了一瞬，也决定先不管那个斯莱特林的魔药天才了，他有时候是真的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犯了什么错误，因为梅林突然很爱和他开玩笑——要不怎么每次他和伊丽丝单独外出的时候，总能撞见各种各样的“意外”？

        正在他要拉着伊丽丝转身走掉的时候，一个挖苦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呦，看看，你们学院的人都不愿意帮你～”

        伊丽丝眉心一蹙，雷古勒斯也不轻不重地磨了下后槽牙。

        这下子，可就不好意思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这种鼻涕精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给他出头呢？莉莉肯定也是被他死缠烂打的才好心陪他一起去图书馆！”詹姆的话透露出他浓浓的自信，虽然雷古勒斯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

        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伊丽丝和他站在一起，要是人多口杂的话，势必会对她的风评有影响。

        少女沉默半晌后优雅地转过了身，把目光投在第一个说话的人身上：“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弗林特？！怎么又是你？！”

        詹姆淡褐色的眼睛又一次瞪大了，他也是真的觉得有点惊讶，毕竟连续两天都能遇见好兄弟不愿意承认的“未婚妻”和别人——即使雷古勒斯是西里斯的亲弟弟，但那种感觉也是十分奇妙的。

        雷古勒斯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很想不顾任何形象地给在场所有人都施一个昏昏倒地甚至是粉身碎骨。

        这一幕太似曾相识了，因为昨天也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西里斯一脸漫不经心地第一次叫了身旁少女的教名。

        “我们斯莱特林的学生，是怎么惹到你们这群格兰芬多的呢？”伊丽丝已经转过身，直面着西弗勒斯这“万红丛中一抹绿”。

        她倒不光是真的想替西弗勒斯解围，而是为了在詹姆大大咧咧宣扬她和西里斯关系的时候能立马甩给他一个闭嘴，或者是昏迷咒和石化咒。

        “他？这个讨人厌的鼻涕精？”詹姆的语气有点夸张，他身后的几人也咯咯地笑着，不知道是在应和他还是嘲笑什么别的。

        雷古勒斯微微往前走了一步，半挡在少女身前：“斯莱特林的学生自然有教授们管教，何须劳烦你们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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