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来自哪里

窦包儿炒菜，陆庭竹烧火，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很多时候，只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窦包儿没有跟人一起生活的经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陆庭竹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和张妈一起生活了十三年积攒起来的默契，还没有跟这少女相处两天得来的多。

        吃过午饭，窦包儿帮着陆庭竹收拾了碗筷，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回到卧房午休。

        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器皿碰撞声。

        窦包儿勾起唇角，这样的生活，似乎还不错。

        下午，陆庭竹将他目前仅有的两本书拿出来晾晒，打算等李春柏来的时候还给他。

        窦包儿拿起一本翻了翻，全是文言文，且很多都是繁体字。

        她重新合上放回原处。

        虽然能看懂，但实在太费神。目前，她还不想去研究它们。

        想起一事，窦包儿问：“庭竹，从五柳村到长安需要多久？”

        陆庭竹翻动着书页的手一顿，缓缓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见窦包儿期待地望着自己，陆庭竹快速掩去眼中的异样，尽量平静道：“坐牛车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天。”

        “那庭竹知不知道，雇一辆牛车一天需要多少银子？”窦包儿又问，“还有，走这种长途的话，是不是要额外加钱？”

        陆庭竹定定地望着窦包儿，久久不语。

        窦包儿惊了一下，难道，这不知名的异时空里，通用的货币不是银子？

        “我也不清楚，小娘，”陆庭竹适时地开口，“等我向春柏哥打听一下。”

        “好，”窦包儿悄然松口气，“不知道也没关系，出门在外，身上带的银钱肯定是越多越好！”

        窦包儿转过身去，手心里全是汗。刚才陆庭竹的眼神很古怪，让她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小娘，要不我带你去镇上看看大夫吧！那一撞，竟然让你连这些都不记得了吗？看来问题很严重啊！”

        身后突然响起陆庭竹嘶哑的声音。

        窦包儿浑身一僵，勉强笑道：“啊，不用！花那钱做什么？想不起的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事！”

        天哪！这么好的借口昨天不是才刚用过吗？怎么今天又差点露馅儿了？在确定陆庭竹看不到后，窦包儿懊恼地皱了皱鼻子。

        “嗯，这倒也是！最重要的厨艺小娘一点儿也没忘！”陆庭竹补充道。

        窦包儿松口气：“是啊！真不用管，不影响什么的！”

        “好！”陆庭竹爽快应道。

        窦包儿彻底放松下来，这小少年还是好糊弄。

        “小娘，咱们真的要去长安？”陆庭竹主动岔开了话题，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迟疑。

        窦包儿整理好表情，回头时脸上挂着浅笑：“嗯，等攒到足够的盘缠就出发。你多向李春柏打听一些出远门需要注意的事项，咱们好做准备。”

        “知道了，小娘！”陆庭竹乖巧应道。

        窦包儿点点头。

        事实上，长安只是一个跳板，京都洛阳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只是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暂时没必要跟陆庭竹讲。

        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凑银两。

        但想在短时间内凑到足够多的银钱，在目前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窦包儿一边整理家中的物件，一边思索着凑钱大计。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陆庭竹正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陆庭竹按按眉心，他早就注意到了不是吗？这少女的一言一行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人。

        一开始，陆庭竹以为那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特有的气质。

        慢慢地，他发觉那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女性身上该有的东西。

        最显而易见的，这少女根本没有一般女子该有的男女大防的意识。这一点，从她时不时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就可以看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的那些离经叛道的动作，他竟一点儿都不觉得厌恶。

        不对不对，思路跑偏了，陆庭竹想。他摇摇头，接着原先的思路想下去。

        这少女的独特不仅体现在异于常人的言行举止上，更体现在昏迷前后的反常上。

        据张妈讲，自从踏进陆家这扇破旧的木门，窦家小娘子脸上的泪痕就没干过。

        新婚夜，等被二姨娘和三姨娘的婢女逼着换下新嫁衣，等被她们抢走所有的嫁妆，再被告知她要嫁的人根本不是前去长安议亲、她千里迢迢追随而来的男子时，窦芽直接昏了过去。

        陆庭竹倚着门框冷眼旁观，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有些许感叹，又蠢又弱的小女子选择远嫁。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勇气？

        张妈担心第二天走不了，跟着三叔一行人连夜离开了。

        那一晚，陆庭竹做好了一夜无眠的准备。他静静地听着新房中的动静，耐心地等着那女子醒来后歇斯底里地哭闹。

        不知为何，那场哭闹迟迟没有到来。

        不知不觉间，陆庭竹睡着了。

        等被一阵很轻的动静吵醒时，已然天光大亮。

        陆庭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硬着头皮推开了新房的木门。

        对上那双杏眼的刹那，陆庭竹怔了下，虽然是一模一样的美眸，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之后，这少女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仅不哭不闹，而且误以为娶她的人是他，还打算同他约法三章。

        陆庭竹装傻充愣，准备试探女子一番。女子的反应着实可爱，但同前一天那个娇弱无依的美丽少女截然不同了。

        陆庭竹隐隐有种直觉，这少女似乎并不是原来的窦芽了。

        这一点，在后来他帮她找的那个借口上完全验证了。

        真正的窦芽根本就没有撞过墙。

        刚才，他又重新提到了那个借口，希望这迷糊的少女以后都会记着这个借口。这个秘密，他不希望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陆庭竹记得，女子曾让他称呼她为“包子”，还说她的朋友都那样叫她。

        陆庭竹想，或许那女子真的叫“包子”，但他却不能那样称呼她，因为他们中间还横亘着许多障碍。

        但陆庭竹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一声“包儿”。

        只是，这时而坚强果决，时而温柔善良的软包儿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来自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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