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朕不吃西葫芦

搜罗了一圈，秋风殿空空荡荡，值钱的东西什么也没寻到。

        苏玖玖看着空空荡荡的宫殿陷入绝望。她忍不住在内心长叹，她这皇后也太穷了，连带路小太监的报酬的付不了。

        看来摄政王果然如原著中所描述一般，做事决绝狠辣，半分退路不给原主留下。

        “这凤尾步摇要不……”苏玖玖拔下发髻上的步摇，递过去。

        凤凰展翅欲飞，凤口含珠，只是金子成色有些旧了。

        霍昭没说话，将步摇收进袖袋，抬了抬下巴：“还有封口费，皇后。”

        苏玖玖：“”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苏玖玖深吸一口气，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

        就你聪明。

        此时夕阳西斜，苏玖玖无意间瞥到，桌案上随意摆放着敷衍的饭菜，黑乎乎黏糊糊的，坨在碗里。

        她看着拱手站立的小太监，眼睛突然亮晶晶的。

        “再以晚饭相抵，你看如何？”

        谁知，那小太监轻轻扯了唇角，桃花眼微微下垂，扫了两眼苏玖玖，颓丧丧地开口道：“那算了……”

        苏玖玖：“？”

        这小崽子。

        苏玖玖听出了他的不信，身为百万美食阿婆主的斗志立刻四起。今天必须做几个硬菜，让这小太监见见世面！

        她气哼哼地挽起袖子，扭身回头，“报酬欠着，今日晚饭你必须尝尝。”

        气呼呼鼓起的脸庞与美艳的脸庞，有些冲突。

        霍昭望着苏玖玖的背影，又注意到桌案上烂糟糟的食物，轻哼一声，不予置否。

        话虽放了出去，但苏玖玖叉腰站在简陋的厨房门口，陷入沉思。

        秋风殿荒废太久，又历来作为冷宫之用，故而配备的小厨房可以说是糊弄至极。

        厨房低矮，需弯腰才能进入。

        屋内潮湿昏暗，进门右手边是一只缺了一角的水缸，只剩下小半缸水，薄薄的冰在水面浮动。窗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几口锅随意的仍在灶台上，还有一只破旧的竹凳摇摇摆摆。

        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番，苏玖玖暗想。

        苏玖玖寻遍了厨房的前后，终于在角落的菜筐中，寻到了几颗白菜土豆等易储存的蔬菜。另有一小篮子鸡蛋，半袋米，半袋面胡乱堆积着，几个西葫芦滚在案板上。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乎，连半点肉腥儿都没见着。

        硬菜，看样子是果真没着落了。

        苏玖玖忍不住揉着额角，眨巴了几下眼睛，扫了扫眼前的食材，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她扯掉身上碍手碍脚的薄纱，拆掉发髻上的步摇发簪，换了一件轻便的小夹袄，靛蓝的围裙系住纤腰，挽起袖子迅速地洗菜备菜。

        真冷啊，苏玖玖被水缸中带着冰渣的冷水冻得一激灵。

        西葫芦、葱、蒜等洗干净，她揉着通红的鼻头，麻利地摸出打火石，将柴火塞进灶台里。

        小小的火苗升起，她哈出一口白气，跺着脚开始切菜。

        菜刀有些钝且笨重，手指又被冻得毫无知觉，苏玖玖切得很慢。冻红的手指慢慢移动，完整的西葫芦渐渐被切成不厚不薄的片状。

        最后剩下大半个西葫芦，苏玖玖想了想，快刀切丝放在一旁备用。

        切完葱花和蒜末，苏玖玖不报任何希望地打开了调料柜，却惊讶地发现油、酱油、醋等调料还算齐全，甚至还有一大包各式各样的辣椒。

        还不算完全糟糕，她想。

        苏玖玖舒了一口气，耐心地挑出了一小把小米辣。

        西葫芦片先裹一层蛋液，再裹一层面粉，挟在长筷间“吱”的一声沐浴在八成的热油中。鸡蛋液与面粉慢慢融合，变成黄澄澄的金色。

        直到一股炸物的香气混着蔬香袭来，苏玖玖弯着眉眼，将煎好的西葫芦片小心翼翼地从锅中夹在刚刚洗干净的青色瓷盘中摆好。

        独特调制的酱汁从头淋到尾，再撒上小米辣，香煎西葫芦大功告成。

        苏玖玖将香煎西葫芦用瓷碗小心地虚掩着，扭过腰舀了一大勺面。她从炉子上拎起烧好后澄凉的水，将面粉搅拌成粘稠又细腻的面糊。

        向热锅上一倒，奶白的面糊顺时针撒开，又合拢在一起，凝固成了圆满的盈月。

        苏玖玖眼疾手快地磕上一个鸡蛋摊开，上下翻动两下，未等鸡蛋反应反应，葱花和芝麻已经整整齐齐地撒在了上面，刷上些许豆瓣酱，芬芳四溢。

        她仔细地用铲子将鸡蛋饼叠起来，切成四等份的卷，码在浅口的白碟子中，开始做下一张鸡蛋饼。

        若是下次做成粗粮的煎饼，会更香呢。苏玖玖将另一张做好的鸡蛋饼码好，如是思索。

        “小公公，帮忙端盘子呀！”

        苏玖玖猫着腰从黑洞洞的厨房探出来，趴在窗户上喊道，背后的厨房中还一阵热闹的烟火气。

        正在殿中昏昏欲睡的霍昭：“”

        霍昭不情不愿地从起身，黑眸中有着淡淡的嫌弃。

        世上大部分人爱美食，但总有那么些人例外，他们天生不喜欢食物，缺少食欲。

        霍昭，便是其中较为极端的存在。从小，在霍昭眼中，食物分为绝对不吃和勉强可以吃两口，这两种类型。

        对于人为何需要吃饭这件事上，霍昭左思右想，得出结论：为了生存。

        无论是御膳房的厨子也好，还是从前府中的厨子也好，霍昭都觉得，他们的存在，可有可无。

        霍昭离得很远都能听得见苏玖玖语气中的雀跃，老实说，他觉得很蠢。

        虽然表现方式不一样，但和他以前见到的苏玖玖一样蠢。

        他慢吞吞地向苏玖玖的方向走去。

        “你把这个盘子端过去。”

        霍昭手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瓷盘子，他下意识地伸直了手臂远离。

        但霍昭看着盘子中的食物陷入迷茫。

        这一片一片的是什么？他好像从来没见过。

        似乎是一种蔬菜，被金壳裹住，沾满浓郁的酱汁，细碎的红色……辣椒？

        苏玖玖竟然会使用辣椒？

        而此时的苏玖玖正蹲在地上翻箱倒柜，试图找出可以盛放小凉菜的小碟子。

        吃饭就是吃饭，苏玖玖从不含糊。

        这也是她做美食博主的初衷。

        初到海市，一个人循规蹈矩地朝九晚五，面对空无一人的小窝，一股寂寥感油然而生。

        当打开客厅里的月亮灯，架起三脚架和相机，挽起头发，小小的火焰下炒出“滋滋”的烟火气，将食物摆在精心淘来的碗碟中，苏玖玖便卸去一身疲惫，忍不住幸福地眯起眼睛。

        她对美食的爱，或许是源于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依靠的寄托。

        终于，她在最下层的橱柜中翻到了两个巴掌大小的花瓣小碟。

        苏玖玖将西葫芦丝用筷子一拧，稳稳落在花瓣小碟中。西葫芦丝被泼上伴着酱油和陈醋的蒜末葱花，最后浇上热腾腾油，“滋滋滋”的几声，葱蒜的香味被激出，凉拌西葫芦就做好了。

        苏玖玖忍不住尝了一筷子，醋香和蒜的辛辣融合的刚刚好，伴随着西葫芦的爽口感，真开胃。

        “小公公，可以吃晚饭啦。”

        苏玖玖颇有成就感的将鸡蛋饼和凉拌西葫芦摆在食盘上，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小太监。

        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膝盖上，简单的宫人服饰有些空荡。

        这小太监人虽然年纪小，但人还是不错的。瞧着样子过于清瘦了点，一会儿得让他多吃点，苏玖玖想。

        一转头，却看到小太监扶着桌案，凝神看着桌上的香煎西葫芦，脸颊肉微微嘟着。

        可谓是神色凝重。

        “这是什么？”

        “香煎西葫芦。”苏玖玖随口回答道。

        霍昭：“”

        苏玖玖放下食盘，将鸡蛋饼和凉拌西葫芦丝摆出来，将粗布围裙解下来放在一旁。

        她坐定才发现小太监的板起了脸，本微微上扬的眼尾都耷拉了下来，将香煎西葫芦推开，不情不愿地将凉拌西葫芦丝摆在自己面前。

        “朕……”霍昭顿住，偷瞄了一眼苏玖玖正忙着摆碗筷，继续道，“我从不吃西葫芦。”

        在霍昭眼里，不吃的食物，从不吃，一口都不吃，绝对没有例外。

        况且，西葫芦这种蔬菜怎么能吃呢？

        熟了之后软塌塌，水滋滋的，咬着嘴里毫无口感。

        霍昭转而看向面前的“黄瓜”，红黄两色辣椒丝映衬着淡青色，伴着似有似无的醋香与蒜香，勾得人津液涌动在口中。

        “黄瓜勉强可以吃两口。”

        他轻哼。

        他默默拨开蒜末，挑了一筷子“黄瓜”在苏玖玖目瞪口呆中送进嘴里。

        这口感，好像黄瓜，但似乎又不是黄瓜……霍昭咀嚼了两下，清脆与绵软的口感碰撞，伴随着油的香滑，回味有些辣刺激舌尖。

        竟然，还可以？霍昭又嚼了两下，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巴里。不小心咬到一个辣椒，他被刺激的鼻尖微微冒汗，但小米椒已经浸润了调料的鲜香，令人忍不住口中津液分泌。

        原来辣椒还可以这么用，霍昭惊讶。

        “诶！那也是西葫芦。”

        苏玖玖回过神来，喃喃开口。她完全没想到，这小太监还这么挑食。

        霍昭：“”

        他颓了。

        什么，这是西葫芦？

        朕从来不吃西葫芦！

        霍昭鼓起来的腮帮忽然停住，听见脑海中有声音在叫嚣，但一大口凉拌西葫芦的清爽还弥漫在唇齿之间。

        吃，还是不吃……

        苏玖玖看着霍昭似乎被吓到了，提溜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要不……你多吃鸡蛋饼吧。”

        苏玖玖轻咳一声，把鸡蛋饼换到他面前。

        鸡蛋饼，属于凑合可以吃的那一类。

        软软的鸡蛋饼混着咸香，芝麻香了满口，和从前厨子做的完全不一样。

        霍昭觉得今天既然只能吃鸡蛋饼，可以再来一块。

        小太监瘦瘦弱弱，白白净净的，虽然别扭了点，但吃起东西慢吞吞又文雅，苏玖玖忍不住嘴角上扬。

        “可惜没有孜然，若是撒上孜然，鸡蛋饼的味道会更加独特。”苏玖玖看小太监还挺爱吃鸡蛋饼，略带遗憾的说道。

        除了辣椒，她竟然知道孜然如何用？霍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玖玖，凝眉沉思，这些都是不常用的外藩之物……

        正当霍昭吃第三块鸡蛋饼时，只听得“咔嚓”的酥脆声传来。

        霍昭抬眸，只见对面苏玖玖正咬着一块香煎西葫芦，吃得正香。

        “咔嚓咔嚓”的声音又继续传来，金黄的外壳爆裂开，浓郁的酱汁沾苏玖玖嘴角，她还带着回味的舔了下，一脸饕足的点头。

        霍昭夹着鸡蛋饼地筷子顿住，又看了一眼盘子中的香煎西葫芦。

        西葫芦切成不厚不薄的片，裹上蛋液煎至两面金黄，淋上浓郁的酱汁，撒上红艳艳的小米辣，霍昭忍不住向前挪了挪。

        要不尝一下？

        霍昭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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