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燕元恺

“来了？你不是向来守时吗？怎么今天迟了那么多？本来打算尝尝定王殿下的手艺的，结果还是要我这个老头子来烤。”

        虽然自称老头子，但燕元恺可压根称不上老，从面相看不过四十上下，下颌蓄了一点点须，眼角几丝皱纹，颇添成熟稳重。气度沉稳，面容俊朗，忽略那身褐色粗布短打，更像谁家秋游的贵老爷。

        “徒儿烤肉的手艺也是跟师傅学的，可我已经多年没尝过了。”

        说来好笑，萧玉宸幼时被燕元恺待着四处浪时，经常是一顿烤肉了事。在宫中锦衣玉食惯了的小萧玉宸吃到人生第一次的野外烤肉时，一下惊为天人，从那以后，不仅功夫谋略不曾落下。连烤肉的本事也是下了苦功夫。

        小萧玉宸后来后悔也为时晚矣，自己成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彻底沦为燕师傅的烤肉工。

        “你小子，不会是为了偷懒才姗姗来迟吧。”

        萧玉宸把马引到一边，自己到燕元恺对面坐下，捞过兔子继续翻烤，解释道：

        “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一会。”

        想起云曦那故作镇定，强行掩饰的劲，萧玉宸好笑的摇了摇头，引得对面的燕元恺莫名其妙。

        “看你这样子，毒是没事了吧。老皇帝看来对你疑心不小啊。”

        “他什么时候对我放心过？萧玉宸冷笑道：“除非……我死了吧。”

        “你要能那么容易对付，老皇帝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燕元恺虽然多年没见萧玉宸了，但能在老皇帝手下依然活得风生水起，萧玉宸又岂会简单，当初那个狼性少年如今也只不过是披了一层温良无害的假皮罢了。

        上次不慎差点让探子找到，幸好及时发现，不然让探子把消息传回去，估计老皇帝再顾不得表面功夫，连萧玉宸带燕家都要一并铲除。

        “上次是玉宸差点连累师傅了，以后……以后师傅还是和我划清界限吧。毕竟玉宸处境尴尬，果然应该孤家寡人。”

        萧玉宸如同白莲花附身，低垂眉眼，故作委屈道。

        燕元恺夺过萧玉宸烤得差不多的兔子，嫌弃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别在这恶心老子，还给我玩欲擒故纵这一套？老子又不是那些心软的小姑娘，会被你蒙骗。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虽然称不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跟老子客气。”

        萧玉宸收起刚刚假惺惺的做派，在燕元恺嫌弃的目光下，慢悠悠掏出手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干净。

        “多谢师傅的爱重，如果真有登顶的那一日，玉宸必不忘燕家……”

        津津有味啃着烤兔肉的燕元恺抬手打断萧玉宸，终于正色道：

        “我帮你，一是因为你这个人，二是因为老皇帝日渐昏聩，渐渐开始不放心我们了，我得早做准备。如果真有那一日，不需要你给我封侯拜相，只要别让我燕南军无国可守！”

        萧玉宸也正是探听到萧皇有打压燕南军的举动，才自请跑这趟迎接和亲公主的苦差事。当然，萧皇不可能放心萧玉宸，也是想借此看能不能抓住萧玉宸的把柄。

        萧玉宸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上次还没来得及谈就被探子破坏了，这次来之前已经想好各种说服燕元恺归服自己的准备，甚至想过以两人关系去威胁燕元恺。

        没想到……没想到属实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随着经历的事越来越多，面具越戴越厚，萧玉宸都快记不清当初从狼窝里救出自己的高大身影。

        萧玉宸罕见的有些无颜面对对面说完就专心啃兔子的人，自己的一腔算计如今看来不过枉费心机，很是可笑卑鄙。

        多年没有吃到萧玉宸烤的肉，燕元恺吃的满面油光，一只兔子很快就进了肚，果然还是当年的味道。

        对面的萧玉宸许久没有动静，只是低头默默的扒拉着火堆。

        “怎么？今天真的只是来为我烤兔子的？”燕元恺不是愚钝的人，能成为燕南军的总统领，对萧玉宸来锦华城的目的心知肚明。

        也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被燕元恺看透了，萧玉宸也不打算再装糊涂，自嘲道：

        “只是觉得我的算计在师傅面前如跳梁小丑般。”

        “哼！你以为人人都能任你糊弄？老子尝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饭还多！”

        看不惯萧玉宸那低沉的样子，燕元恺捞起旁边的羊皮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然后丢到萧玉宸怀里。

        “喝一口，你小时候可比现在有趣多了，还越长越倒退回去了。”

        萧玉宸拎着羊皮囊，想起当年也是如此，燕元恺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心大的把酒囊丢给自己。

        想想当时被烈酒辣得涕泗横流的狼狈样，萧玉宸难得露出了个真心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看着你之前那假惺惺的样子我就烦。”燕元恺也笑了，眼神盯着火堆，思绪却飘到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的燕元恺还是个热血青年，仗着武艺高强，背着一柄重剑四处闯荡。

        一次偶然间，在山林里打猎，却撞到一个小子正和两只狼搏斗，小子毕竟年幼，在两只狼的撕咬下已经是伤痕累累。但仍是用凶狠的目光死死瞪着向自己靠拢，想要饱餐一顿的双狼。

        如果不是恰巧被燕元恺从两只狼嘴下救走，就不会有后来享誉萧国的定王殿下。

        “当年救了你之后，本想随便把你丢给一个农户，但是你小子一句话不肯说，却偏偏硬要跟着我。”

        摆脱不了小萧玉宸的燕元恺只能带着他一起上路，一大一小两年几乎走遍了大半个萧国，燕元恺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半大孩子。

        但是他就是不肯吐露跟自己身份相关的信息，后来燕元恺也懒得再问，只当是个地主家争权失败的牺牲品。

        直到后来萧玉宸向燕元恺辞别，燕元恺才发现自己还真没猜错，只是这个地主不是普通的地主，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家。

        “你知道我后面为什么同意带上你吗？”燕元恺意味深长问萧玉宸。

        “不知。”

        萧玉宸其实这么多年也不清楚本是任凭自己跑坏一双鞋也不心软的燕元恺为什么突然决定带上自己一起走，听此问，忙作洗耳恭听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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