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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人血做墨


  晨曦早已破窗而入,清晨的微风带着点雨后的凉意,吹着睡熟中少女的脸庞,不多时,走廊一阵轻巧脚步声靠近,房门被推开,娇小的女孩探头进来,确认榻上人还未醒便要进门。

  “元星罗,你想干甚么?”一道呵斥吓得女孩倒栽葱似的栽进了门内。

  星罗趴在地上,鼻尖撞得生疼,眼底泪花打转,转过身朝着发声人瞪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邵离上前,把她拎起来,作势拽走。

  星罗张嘴咬他的胳膊,隔着衣衫,却连皮肉都没咬住,她气的张牙舞爪:“女人怎么了,我也是,娘也是,有本事你以后别娶女人,告诉你,自古小瞧女人的都是本事不济者,企图打压我们。”

  邵离懒得和她多说,抬步要走,听到屏风后一声轻轻的低吟。

  少年的身子一顿,目光挪过去,女孩也欣喜的从他手里溜走,几步跑到屏风后的榻边,眨巴着眼睛问:“姐姐你醒了?”

  宋清睁开眼,尚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眼前放大的一张精致五官,几乎要与她鼻尖相贴。

  “我去告诉娘,”星罗雀跃的转身,绕过邵离时,朝他扮了个鬼脸。

  邵离站在原地,秀气的眉头一皱,转身大步出了房门,他对这个叫宋清的少女其实也没什么好印象,大堂哥还总是说她与二堂哥匹配,但模样也就那样,他在彭城见过更好看的女子。

  窗外脆生生的几声鸟鸣,榻边的案头还摆了青花瓷的插瓶,纯白的穗状花瓣盛开如蝴蝶,极淡的花香萦绕屋内。

  宋清想起方才的女孩是裴家的小堂妹,那么……这里是裴府!

  她心里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半晌,外间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裴鹤铭的姑母。

  妇人慈和的看着她:“宋姑娘身上可还疼了?实在不好意思,昨夜里将你‘请’到府上,大半夜的阿河那孩子带你回去,我瞧你睡在车上恐你不适,也是有些欠妥了。”

  话音柔和,如三月春风。

  宋清张了张嘴,忙道:“多谢夫人。”但她嗓音沙哑,似被沙砾磨过一般。

  星罗小心的望着她,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

  常年被邵离“打压”的星罗格外喜欢她,挤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如只欢快的燕子。

  “姐姐,你说送我一只木头纸鸢的。”

  宋清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但后来事多竟遗忘了。

  她歉疚的道:“等我得空一定做好让人送来。”

  “好,那我等着哦。”

  外间似还有人走动,但顾及这是女闺便逗留不前,隐约听到男子轻快的声音:“你小子,这也不喜,那也不喜,干脆让你大堂哥去娶天上的仙女儿。”

  她作势起身,裴三娘让丫鬟帮着她穿衣梳洗,换了套临时买来的素色衣裙,倒是衬着她肤色苍白胜雪,身段纤瘦婀娜。

  但因双膝负伤,走时须得人扶着,迈出门便看到院里树下裴骃拿手戳着邵离的脑袋,小孩子个头及他肩膀,满脸不服。

  “有劳夫人了,我想,还是先回家,”宋清道。

  裴三娘本想留她用早膳,听后点点头:“也好。”

  说话间,自垂花门踏入一道颀长隽雅的身影,却不知是不是来的仓促,月白直缀袍角沾了些灰尘,在白的衣袍间反倒更显眼。

  他看了眼站在廊庑的宋清。

  俩人目光对视。

  裴三娘笑了笑,裴骃将邵离的脑袋板正,低首在他耳朵边说了句话,气的邵离脸颊通红。

  星罗虽怕大堂兄,可心底还是倾佩他,于是挥着小手打招呼。

  但宋清却越过裴鹤铭看到了紧随在后的母亲,她挣开婢女的手,下了台阶,踉跄着朝母亲走过去,行过裴鹤铭时步子一顿,朝他深揖行礼。

  “多谢大人。”

  他伸出的手,因为她这句话顿在半空,然后极自然的收回来,背在身后,只是手指搓了搓又握紧五指。

  “天下讼狱到了大理寺,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说完又补充一句:“休息半日,晌午后带你入宫见圣。”

  宋清面色凝重的应了句。

  忽的想起来他早前还说过,大理寺也有错判冤案的时候,那时那地,他应该只是想提醒她官场水深不可测,一己之力很难对抗大趋势。

  她侧身,越过他朝母亲走过去。

  刘夫人担心受怕了整夜,这会将女儿抱在怀里,心口犹在颤抖。

  “我没事,好得很,就是有些饿了,想吃娘做的饭。”

  她睡了一夜,吃的又少,还真是饿得不轻。

  刘夫人急急道:“张礼,差张盛提前回去让厨子准备好食材。”然后同裴三娘等人道谢,这才扶着女儿出了裴家大门。

  院子里静寂无声,因为裴鹤铭已好几日宿在大理寺值房,不曾回来。

  他一回来,便带回一身冰霜,弄的家里气候从初夏直降到隆冬。

  用早膳时,裴骃问:“梁河呢?”

  裴鹤铭挟了筷子青菜,回他:“去了刑部领板子,这几天应该下不了榻,你也莫要找他喝酒。”

  裴骃嘴角一抽:“什么意思?他犯了什么事儿了。”

  “不长脑子。”

  裴鹤铭说完,搁下筷子朝裴三娘道:“姑母,我吃好了,先回衙署。”

  合着他回来就是趁机吃个早饭,然后拍拍衣袖走人的。

  ……

  日头上了三竿,玉带河畔垂柳依依,微风不燥,河水波辉涟涟,河面悠然而来一艘红漆宝顶画舫。

  船首几名罩甲船夫摇着船橹,但腰间却别着短刀匕首,舫内传出丝竹靡音。

  四皇子刘郢一脸醉态,怀中搂着个娇娘,时不时的低首偷香窃玉,引得美人娇笑连连,而正中央的美人却是赤足踩在一片琉璃碎片,舞姿曼妙,红珠滴滴浸透了足下的琉璃。

  不多时,美人疼的柳眉倒竖,踉跄着跌倒,这一身的冰肌玉骨俱染上血色。

  让人血液翻涌。

  深居浅出的睿王许久未曾在人前露面,但上京发生的一切皆了如指掌,他望了眼刘郢,忽的道:“四皇子搜罗来的美人果然天赋异禀,就不知以美人血做墨能否绘出绝色丹青。”

  美人瑟瑟发抖,刘郢却在酒意驱使下当真唤人去摇橹找了个画师。

  一碗朱砂般嫣红的颜料,一杆狼毫,一张宣纸铺展在画舫里置的长桌上,须发斑白的老画师只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面,便觉那碗颜料越发的刺目。

  提笔作画,须臾,一幅牡丹盛况跃然纸上,画师得了赏,临走时瞥到太师椅后屏风里漏出一截惨白的脚踝。

  “果然这血都是馨香诱人。”

  华服妖冶的公子对着画作品鉴。

  老画师身形一歪,哆哆嗦嗦的揣着赏银顺着搭了的梯子下到小船,坐在船尾巴时,被冷风一吹后背的汗激的他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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