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

　　杜若感受到他掌心的厚度和温度，她扭头，“你去外省不带着华小姐吗？”
　　“为什么带。”周宴晖手停在她肩膀，她发丝环绕着腕骨，绵柔如水，“我在老宅说过了。”
　　车外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这辆车牌子低调，可终究是周家的车，泊在校园里，依然奢华醒目，时不时有同学趴在玻璃上偷窥，再嬉闹着离开。
　　周宴晖不习惯被围观八卦，手背蹭了蹭她脸，“回寝室收拾行李。”
　　“你心里不舒服，对吗。”
　　华菁菁甩了他，这滋味，心高气傲的周宴晖二十九年没尝过。
　　他表面总是平平淡淡，其实里面掀起的狂风骇浪，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对。”
　　杜若目光撞上他的目光。
　　周宴晖的目光里，是窗外烟粉色的大楼，灰青的石砖地，和没梳头发的她。
　　她捂住男人的眼睛，“我忘了洗漱。”
　　“确实有一颗眼屎。”
　　杜若用力擦。
　　眨巴了一下睫毛，“还有吗？”
　　男人透过她的指缝望过来，他睫毛也长，扫来扫去，杜若觉得痒，松开他。
　　周宴晖重新清理了她的眼角，“没了。”
　　她飞快上楼。
　　安然趴在床上，一边喝奶，一边瞧她洗漱护肤，打包行李，“你又搬回你哥哥家住了？”
　　杜若一字不吭。
　　安然发现她只拿春季的衣服，其他东西一样没拿，“你去旅游？”
　　“嗯。”
　　“你和哥哥嫂子的关系真好！”安然兴奋了，“旅游也有你的份儿，哥哥亲自来学校接你。”
　　她动作一顿。
　　五脏六腑滋生出密密麻麻的虫子，一会儿是烫，一会儿是疼，一会儿又是闷。
　　明知周家不允许。
　　这段日子，周阿姨草木皆兵，三番五次警告。
　　周家已经不太平了。
　　一切根源，起始于她。
　　起始于这场错位的，悖逆道德的纠葛。
　　如今，瞒着周家，瞒着所有人，杜若明白，更是孽。
　　若非华菁菁抛下他，选择了明哲保身，她一秒钟都不会和周宴晖错下去。
　　“班主任和辅导员问我的考勤，你就汇报我阑尾炎手术——”
　　“呸呸呸！乌鸦。”安然托腮，“我说你去训练了，8月份有舞蹈大赛，反正你是学校的文艺招牌，系里会批的。”
　　杜若拎了一只小的行李箱下楼，交给司机。
　　她穿着针织长裙，戴了贝雷帽，爬上车，“我拿了几件衣服，一双高跟鞋，四级的单词卷子。”
　　刚才那个晾被子的校花，也是长裙和贝雷帽的打扮，周宴晖笑了，没戳破，“不丑。”
　　他极少直白夸人，“不丑”等于“凑合”，“可以”等于“好看”。
　　“那你会投票给我吗？”她较劲。
　　周宴晖若有所思，“一人有几票。”
　　她回答，“十票。”
　　“投你一票。”
　　“能重复投。”
　　周宴晖一本正经，“不重复，雨露均沾，给十个女孩投。”
　　杜若撇肩，背对他，伏在车窗。
　　车厢是他起伏的呼吸声，渐渐逼至颈侧，她察觉，一歪脑袋，毫厘之距。
　　周宴晖开口，“喜欢海棠吗。”
　　唇瓣似虚似实的刮过她唇，零星的胡茬底子。
　　杜若点头。
　　他也凝视车窗，“正是海棠盛开的时节。”
　　车拐过桃花坞路，驶向机场。
　　11点47的航班，2点抵达外省。
　　与此同时，周夫人也赶到总医院。
　　华夫人吃了安眠药躺着休息，她不打算惊动，招呼陪床的华菁菁，“你出来。”
　　随即去外间的小客厅。
　　华菁菁早有准备，在果篮里挑拣了新鲜的苹果和蜜瓜，不慌不忙迎上周夫人，“您怎么不通知我呢？我在电梯门口接您。”
　　“不劳你大驾了，华小姐。”
　　华菁菁脸色煞白，“周伯母，您这是什么称呼——”
　　“行了，我不卖关子，你也坦诚点。”周夫人懒得演戏，“什么原因分手的，因为宴晖摊上麻烦了？”
　　“您不了解情况...”
　　“哦？你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周夫人维持着体面平和，实则笑里藏刀，“菁菁，周家待你如何？”
　　华菁菁欲言又止，低着头，“周家...待我很好。”
　　“宴晖在你之前有过女朋友，是关家的长女，二代小姐中出名的漂亮，我横拦竖挡拒之门外，给你腾位置。宴晖没心思结婚，我费了好大的周折，催他相亲。第一批相亲名单要么是暴发户，要么是没脑子的花瓶，为了衬托你的聪慧，识大体。”
　　周夫人的怒气从火苗燃烧成火海，连官太太的优雅威仪也顾不上了，“且不论你父亲这一房的势力衰败了，权富圈优秀的小姐多，优秀的公子少，现在放出消息，你和宴晖分了，你猜是愿意嫁宴晖的小姐多，还是愿意娶你的公子多啊？”
　　华菁菁眼眶猩红，又难堪，又委屈，“宴晖主动分的，他不念旧情了！”
　　“宴晖主动分？”周夫人懵了。
　　“他是不是对您讲，是我无情无义，不陪他共患难，没有挽回他？”华菁菁哭了，“海关凌晨4点扣下货物，宴晖早晨8点来医院，当面和我分手。我怀疑他是假出事，真出轨！他怕影响周家的名声，怕您和周伯父不同意，故意设计一出戏，顺理成章分手。”
　　周夫人攥着背包带，险些攥断了。
　　假出事，真出轨。
　　她猛地起身，冲出病房。
　　“老张！宴晖呢？”
　　司机莫名其妙，“周公子在北航集团上班啊。”
　　“他休假了！上哪门子的班？”周夫人步伐风风火火，“马上联系若儿，如果她接电话了，让她回老宅吃饭，如果没接，查宴晖的行踪，他是乘车，是乘飞机，目的地是哪里，迅速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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