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他告诉我——”杜若揪着周宴晖的耳朵，一边讲，一边笑，“周叔叔和周阿姨离婚了，谁也不要你的抚养权。”
　　男人一巴掌拍在她屁股，“胡扯，我什么年纪了？哪有抚养权。”
　　“那我呢？”
　　周宴晖蓦地发笑，“我抚养你。”
　　杜若脑袋埋在他衣领内。
　　“哥哥。”
　　“嗯？”
　　“我鞋子掉在海边了。”她依然在笑。
　　“你就折腾我吧。”周宴晖将她放下，原路返回。
　　天海相融，他孤独，惆怅。
　　杜若掏出手机，背对他，瞄准镜头。
　　照片里，近处是明媚的她，远处是寂寞的周宴晖。
　　不该合在一起，偏偏又合在一起。
　　是天意弄人。
　　是一场空。
　　杜若心窝酸疼。
　　“哥哥——”她大喊，“你会娶我吗。”
　　他拎着鞋，踏过泥沙，“你想嫁吗？”
　　“你想娶吗。”
　　海浪吞噬了周宴晖的喊声，她听不清，他唇形已经止住。
　　“你娶不娶？”
　　他坐下，一副深意十足，“我回答完了。”
　　“我没听见！”杜若软硬兼施，“你重复一遍。”
　　“过来。”周宴晖逗她。
　　她乖巧凑上去。
　　海风是凉的，衬得他气息是烫的，“不重复。”
　　杜若攘了一把沙子，砸他，“你想娶，我不想嫁呢。”
　　他躲过，“真不嫁了？”
　　“你跪地求婚，我才考虑。”她手撑住台阶，晃悠着腿。
　　“要求不高。”周宴晖挺配合，“还有吗？”
　　“一万字的娶妻感言。”
　　他不咸不淡瞥她，“什么内容。”
　　“非我不可，没我会死。”杜若面颊一抹红晕，“大庭广众之下宣读，热泪盈眶，感情充沛...不能敷衍了事。”
　　周宴晖舔着槽牙，没反应。
　　“哥哥——”
　　“别叫哥哥了。”他打断，“叫冤家。”
　　杜若盯着他。
　　“无冤无仇的，不至于这样。”周宴晖喉咙闷了笑，“而且，我这辈子没为女人哭过。”
　　他眼神微微闪烁。
　　有些虚。
　　哭过一次。
　　在李家老宅。
　　母亲逼得太狠，集团四分五裂，李家、周家没有宁日。
　　他实在无力，一霎犹豫过，不如不抗争了，认命了。
　　又不甘心一生稀里糊涂，婚姻一潭死水。
　　那一滴泪，麻木绝望到极致。
　　不过，杜若不知道。
　　傍晚。
　　海港的灯塔亮了。
　　暖黄的光，在一片雾霭中。
　　潮水起起落落。
　　蔓延上岸。
　　杜若掰开脚趾，清洗缝隙的泥沙，“周叔叔为什么不当市长了？”
　　“累了。”周宴晖的西裤在一浪浪的海水中泡湿了，浸入骨髓的冷涩，“退下来，休息。”
　　“柏南说——”她动作停了，话也停了。
　　他拧干裤口的水，蜷紧的拳头青筋狰狞，“说什么。”
　　“周叔叔以前犯过错，辞职了，上面不追究；不辞职，会调查，处分。”
　　周宴晖手在颤。
　　叶柏南说了这个。
　　那杜衡波呢？
　　是没来得及说，还是说过了。
　　“周叔叔犯了什么错？”杜若望向他。
　　清澈无辜的眼睛，仿佛尖锐的刀刃，刺在周宴晖的血肉。
　　他胸腔不由自主地钝痛。
　　“我没问父亲。”他挪开视线。
　　杜若的视线仍旧在他脸上。
　　“饿不饿？”周宴晖转移话题。
　　“饿了。”她笑。
　　“何姨来烟城照顾你。”他握住她脚踝，帮她穿鞋，“等家里太平了，接你回去。”
　　她感受着周宴晖手掌的茧子，一下下，磋磨她脚背，“你喜欢儿子，喜欢女儿？”
　　“儿子。”
　　杜若一怔。
　　“我经历的生活，扛起的重担，不希望他重蹈覆辙。我没有的自由，希望他代替我拥有。”周宴晖的手轻轻抻平她裤子。
　　“那女儿呢，塞回肚子里吗？”
　　“是女儿，我不希望她活成第二个你。”他抬眸，食指撩开她额头的碎发，“包括遇到我。”
　　周宴晖撩开，风又吹乱，他耐着性子，继续撩，“遇到一个没有谎言的，不让她受委屈的男人。”
　　杜若眼眶一红，垂下头。
　　“哥哥，你看——”她用贝壳在沙滩上拼了一个桃心。
　　周宴晖看着歪歪斜斜的桃心，中间是‘臣’字。
　　他蹲下，在‘臣’字后面写她的名字。
　　写了一半，又是一阵涨潮。
　　淹没了‘若’字。
　　海潮褪去，冲散了桃心，不留痕迹。
　　如同一切不曾存在过。
　　周宴晖的心脏沉了又沉。
　　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钳子夹住，搅烂，揉碎...
　　“哥哥！”杜若在前面挥手，“我不住院了，睡不惯病床。”
　　他回过神，随着她一步步离开。
　　......
　　周宴晖一夜未眠。
　　预感很不好。
　　哪里不好，他也形容不上来。
　　凌晨，天际浮起鱼肚白，他勉强有了困意。
　　一觉醒来，临近中午了。
　　睁开眼，杜若在厨房煮粥，客厅的沙发上挂着一件灰色衬衣，一套黑西装，提花领带。
　　崭新，挺括。
　　周宴晖一愣，“你买的？”
　　她拆开袜子的包装，犟嘴，“在垃圾桶捡的。”
　　“什么小区啊？住户这么有钱，扔牌子货。”他慵懒的鼻音，一丝起床气，“在哪捡的，我也去。”
　　杜若一手拿勺子，一手打鸡蛋，“你捡什么？”
　　“我给你捡一条裙子。”
　　她笑出声。
　　周宴晖洗完澡，梳理了发型，赤裸出来。
　　白净的皮，周正的骨，结实的肉。
　　野性张扬的。
　　伫立在阳光里。
　　这次，杜若愣了。
　　他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我增肌了，码数大一码。”
　　“你围上浴巾啊...”杜若风风火火拉窗帘。
　　周宴晖倚着衣柜，擦拭大腿的水珠，一俯身，腹部精壮的沟壑一凸一抽。
　　“何姨出门买东西了，她万一回来撞见——”杜若面红耳赤，“周阿姨一定骂我，拐了你，勾引你，你少害我。”
　　他伸展手臂，抱住她。
　　杜若挣扎。
　　越挣，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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