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直到推开咖啡店的大门，夕颜心里都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站在门内略略地张望了几秒，当瞧见窗边卡座里的某道身影时才又抬步向前。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卡座里的那人回了头朝她看去。窗外金灿灿的阳光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却留下一团明晃晃的光晕，看不清五官。

        那人身上像是带着一丝冷冽的光，和温暖的太阳相互交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夕颜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一直以来没什么起伏的心情突然变得紧张。手心竟出了汗，喉咙也觉得有些干涩。

        察觉她的停滞，卡座里的那人干脆站起了身，刹那间就从那束光里抽身而出。唇角轻抿，眉眼上挑，带着丝凌厉，又隐隐透着温和。

        他看了夕颜两秒，忽地扬起嘴角笑了：“夕颜吧，坐。”语气亲和，跟外表的强势倒是有些不搭。

        夕颜讷讷地坐在了他的对面，眼眸低垂，有些不知所措似地沉默着。

        见她拘束，他又开口道：“你既然来找了我，就表示你愿意跟我一起努力吧？”他的口吻有些循循善诱，“锦舒只对我说了大概，其他的细节和症状都还需要你慢慢来讲。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所以先相互认识就好。”

        夕颜轻轻地嗯了一声，耳旁的碎发滑了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庞，眼睛也还是没看向他。

        “你抬头来看我。”

        半命令式的语气让夕颜一惊，下意识地抬了头。

        那人的眉眼忽地变得深沉，唇角抿紧了些，带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夕颜的眼神却停留在了他的嘴唇，上唇薄下唇丰润，左边的嘴唇上还有颗小小的美人痣。不知怎么地，就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夕颜愣神了良久，察觉自己的失礼后才有些慌乱地说了第一句话：“付，付医生，我……”想说出口，但是又说不出。她两手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似乎想借此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付景淮的眼角瞥到了她缠绕在一起的两指，心里道，警惕心重，防御意识强烈。嘴上却没点破，语气变得轻松：“你要还这样紧张，下回能去诊所找我么？”

        夕颜被他说得有些哑然，直愣愣地看着他更是说不出一个字。

        “锦舒跟你是同学，又那么要好，她喊我一声师兄，你也随她叫我师兄吧。这样亲切些，你也不用那么害怕。”他的话题一转，倒是说起了闲话。

        夕颜的心里就像是一颗大石反复落水的过程，方才还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已经慢慢被这话平复了下来。明明是不相关的话，却奇异的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她松开了手指，拿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待喉咙口没那么干涩才开口应答：“师兄。”

        柔柔的喊声像是卸掉了什么防御，夕颜竟然破天荒地对他笑了笑：“谢谢师兄，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是我真的想向前走了，给我点时间，我会好好配合你。”

        付景淮的眼睛亮了亮，同样用一个微笑回应她：“好。”

        面前这张苍白憔悴的脸似熟悉又陌生，看着夕颜，他的思绪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到了许多年前的冬天，金色的阳光顺着她的发丝滑下，影子在层层堆积的银杏树叶上轻轻晃动。正巧走过树边的他，瞧着这个身影慢下了脚步。

        一个男生和她相对而站，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声音清澈无邪：“入学时的自我介绍可是让好多人都对你好奇，哪有女生会这样说自己红颜薄命？”

        付景淮几乎可以想象，夕颜是怎么站在座位上介绍着自己，夕颜，夕阳的夕，颜色的颜，是种黄昏盛开次日便凋谢的花朵。

        可是记忆里的声音和现在全然不同，少了一份无力，多了一丝清高，女孩子淡漠无情的嗓音似乎就响在耳边：“我从没说过自己薄命。”

        连一面之缘都不算的当年，定是没料到多年后的如此情形。

        前几日锦舒在电话里如是道：“师兄，你就算帮帮我的忙好不好，要是夕颜打电话来，你无论如何都要跟她见一见。她从那之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整个人没精打采也瘦了不少，工作无故缺勤，我真的害怕她会出事。”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呢？似乎连眉头也未皱，声音平静地问：“你怕她怎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竟然带着一丝颤音：“她不记得自己已经吃过安眠药，差点就……”

        “好，我会跟她见面。”嗓音依旧平淡无奇，未带丝毫波动。

        见面之后，锦舒的来电是在意料之中，付景淮放开了按住鼠标的手，一手拿起电话一手揉了揉眉心。

        “见到了吗？”

        他闭着眼轻嗯了一声，不急不躁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锦舒果然按讷不住，焦急地问他：“她…状态怎么样？”

        “她平时喜欢化妆吗？”

        付景淮的突然一问让锦舒愣了愣，下意识地否认：“不，她见我从来都是素颜。不过在正式场合也会化妆吧，”她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的声线未变：“她今天化妆了，眼影、眉毛、腮红和口红。”他一一细数着。

        “这有什么关系吗？”锦舒似是被他说的有些尴尬，“或许她只是不想自己看起来那么憔悴？”

        “可能吧，”付景淮顿了顿，倒是睁开了眼睛，“你再给我说一说她的情况。”

        “细致些。”他开了免提，补充道。

        锦舒边说，他边在本子上写下一个个关键词。最后在“抑郁”，“并发症”，“人格障碍”上各画了一个圈，然后打了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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