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付景淮闭了闭眼，他感觉理智和冲动在脑子里相互冲撞，整个人都有些乱了下来。

        “你躺下来，闭着眼睛，按我说的做。”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语气却努力平和。

        “闭眼做什么？”夕颜按照他说的躺了下来，独独支起脑袋来看他。

        “你不是几天没睡觉了么，照我说的闭着眼睛，至少可以休息一会儿。”说罢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夕颜哦了一声，两手交叠放在了小腹上，眼睛也乖乖地闭上了。

        瞧着她的姿势，付景淮的眼眸沉了沉。还是那么的警惕，双手摆放的位置表示她的防备意识强烈，拒绝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深呼吸，”他说，“吸吐都保持的久一点。”

        “全身放松，”他盯着那双白皙的手，“想象自己在一片草原里，你希望草原上有什么就想出那个画面，你可以是跑着的，跳着的，也可以在骑马。双手尽量地放开。”

        他看到夕颜像是浑身都僵硬了几秒，她似乎是在纠结该怎么摆放。

        “别用力，双手自然的放在身边，要是你在走路，它总是会随着你动的。”他继续说，又加入了丝循循善诱的口吻。

        良久，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夕颜嘴里滑了出来，秀眉也皱在了一起：“不行的…我害怕。”

        他忽地笑了：“你怕什么呢？草原里有谁？”

        “谁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她喃喃地，“只有我一个人。”

        付景淮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并不像是有意的：“别怕，我在这里。”

        她的眉梢松动了些，像是下意识地问他：“你不会走的吧？”

        得到了肯定的应声后，那双交叠的手就放开了，一只慢慢的自然垂落在身侧，一只却往付景淮的方向伸去，在他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就像是过马路的时候一样，那时他紧紧地抓着她往前跑，这时却换了位。夕颜握着他的手，心里似乎舒坦了不少，面上带着丝天真的满足。

        见她神色安定了下来，付景淮也不好挣脱。他没再多说一个字，也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说，和说什么。平时巧言善辩的能力像是忽地消失。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许久，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呼吸竟然慢慢的平稳了。

        睁开眼睛的一瞬，夕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眉眼。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刚就像断片了似的，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半梦半醒。

        “我睡着了吗？”她问。

        “嗯，”付景淮看了看腕表，神色温和，“大概十五分钟吧。虽然不长，好歹也算是休息了。”

        见他抬起左手，夕颜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抓着他。

        清醒之后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松开了手，有些羞赧：“对不起。”

        见她为此道歉，付景淮倒是有些讶异。有时候看着她，会觉得她不像是她，不知道此刻她到底是清醒了还是没有。

        同一件事她在不同的时间做了两次，一次像是心安理得，却又祈求他不要放开，一次小心翼翼，还对他说抱歉。

        他看着她，觉得在看一个谜。

        锦舒说因为过量服用安眠药，夕颜对药物就产生了一种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她拜托付景淮在心理诊所里对夕颜进行治疗，并且最好舍弃药物。

        可是这两次见面，他完全没有丝毫的进展。由锦舒所说的虽然是事实，却不是夕颜的感受。他总是希望她能开口的，把事情起因，和她所畏惧的，都一一告诉他。

        患者和医生之间的确需要建立起信任，这样她才能没有负担的对他倾诉，然后接受治疗。是以他任由这些不该发生的肢体接触，也说服自己这是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的方法。

        付景淮想起了本子里画了个问号的人格障碍，和这些日子一直在查看的资料。他几乎没接触过像是夕颜这样的病人，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普遍表现。但是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夕颜对他有强烈的依赖，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由来的依赖感。

        “今天就到这里吧，”付景淮站了起来，走去窗边拉开了那半截关上的窗帘，“评估的结果我会在下一次告诉你。”

        窗外的阳光变成了橘红色，夕颜坐在躺椅上，看了他一眼，眼眸又垂了下来，嘴巴紧紧地闭着，没有出声。

        付景淮看了看她，没忍住加了一句话：“今天回去就像这样放松自己，尝试入睡。要是睡不着，或者又做了噩梦，就给我打电话吧，多晚我都会接。”

        她还是低着头，像是听进去了他的话，又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沉默了几秒，付景淮大致猜到了面前人的心里所想。即使不该，他也还是顺着她的意向问她了：“你自己可以回去么？”

        闻言，她才猛地抬起了头，朝付景淮的方向看了过去。

        付景淮一直看着她，连一秒都没有放开，就没有错过那双眼里的一丝欣喜。

        她老实说：“我不敢一个人过马路。”

        付景淮叹了口气，手却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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