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什么时候来的？”

        陆小舟永远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毫不羞愧的跟一群学弟学妹们抢着话筒，嚎够了才发现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三两步的越过一众人坐到了沙发上。

        ktv的包厢里，在凹型的沙发前是两张桌子，摆满了零食果盘，一堆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围着一张桌子玩游戏掷色子，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零食的味道，背景音被开到了最大，和着话筒里传出来的嗓音，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另一张桌子边坐着几个安静玩手机和一对相互依偎的情侣。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低着头坐在最角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有会儿了。”见他过来，安宁收起手机很勉强的笑了笑，顺手给他递了一瓶刚拧开的矿泉水。

        陆小舟接过水，扫到了一眼她息屏前的页面：“你要回江城？”

        “蒽。”

        “不是，你……”为了他要到躲回江城的地步？后面半句话他没问出来。

        陆小舟喝了口水，习惯性的夹了根烟作势要点，顿了顿又收了起来。他觉得有点吵，对话让人很吃力。隔空喊了一声，让人把背景音调小，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还是我们小六六贴心，知道我刚刚奉献了我那美妙的灵魂歌声，嗓子正火着呢。”又喋喋不休，“不过我说小六六，在这地方你让我光喝水，也太没意思了吧！”

        他摆弄着面前的几个空杯子，把地上捆成一打的啤酒拆开，一瓶瓶摆到了桌上。

        “来来来，把那边那几个，对，就你右手边的那几个杯子也拿过来。”

        “连着被关了两个星期，对着学校那个几个老眼镜儿我都快处出感情来了。”陆小舟越说越有股憋屈任性的劲儿，“这儿什么穷乡僻壤，老子来了三年了，连个正儿八经的酒吧都没见他开起来，哪怕是在这儿，今天我也必须爽够了才算。”

        安宁看着他涨红的脸明显是先前已经灌了不少，很无奈，知道他这个性子被学校关久了早该憋坏了。难得被放出来自在一下，便依着把靠右桌角的几个空杯子都推给了他。

        还是小声劝了句：“你少喝点，不然等会儿我可没办法把你拖回去。”不知道是哪位大神竟然点了首“青藏高原”，两个学弟对着嗓子正好吼到了高潮部分，嗨得正兴，把安宁的话给完全盖了过去。

        一曲终了，陆小舟正好把面前的两排杯子都倒满了酒，漏出了他难得一本正经的表情，端了一杯送到了安宁面前：“尝尝？”

        见她看着自己一副不解又欲开口的模样，陆小舟不等她拒绝，又急忙说：“我知道你好几年都不碰了，既然难过的话，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呢？”

        安宁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盯着屏幕前那本来应该是在一较高下的两个小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对深情对唱的情侣。

        陆小舟见她这明显回避的动作，继续说：“小六，你不能这样憋着。”

        安宁收回了视线看向他，反问：“所以，今天你不是自己想来这喝酒找痛快的？”

        陆小舟抿了抿唇盯着她不说话。

        “小舟，你误会了，我不难过的。”好一会儿，陆小舟觉得自己端着酒杯的手都很酸了，安宁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拿起边上的饮料喝了起来不再看他。

        安宁认真的表情让陆小舟意识到了她对自己这个做法的不赞同。

        陆小舟又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无奈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连带着桌上剩下的几杯都一口气给灌了下去，来得猛了点，捂着胸口又是咳又是哼哼哧哧了半天，安宁全程都没再看他一眼，只是从包里掏了小包纸递给他。

        气氛不对。

        也不知道是谁在气谁，陆小舟又盯了她十几秒，这人却一直盯着屏幕下对唱的小情侣。心想：看屁啊看！有个屁好看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被甩了不起啊！被甩你脾气最大！！有本事别看着人俩卿卿我我羡慕啊！！！

        他本来是想做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好好安慰人的，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百般受伤的幼小心灵。陆小舟深深吞咽了一口气，把那包纸握拳里捏了又捏：我忍，我忍……

        他妈的忍不住！！

        他脾气也上来了，就不用她的东西，胡乱抹了把脸，“啪”的一声把纸拍在桌上。他就是很别扭，突然觉得这两周的憋屈都是这个女人带给他似的，小气的往旁边挪了一米半，坐了半天又生了会儿闷气，又干脆拐个弯凑到另一桌笑嘻嘻的跟学弟妹们玩色子去了。

        一波又一波兴奋的声音不断响起，背景音再次升高，昏暗的灯光装满了整个包厢，放松了人们的警惕性和紧张心理，嘈杂，混乱，碰杯，调笑，充斥在这个密闭的空间。把这一角的安安静静隔离在外。

        -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你们几个小崽子就知道欺负我今天出门都能栽跟头。”才两局，陆小舟就开始耍起了无赖。

        一个学妹调笑道：“学长，别呀，你平时可不这样的，不玩儿归不玩儿，该请的饮料一瓶都不能落下呦。”

        “好啦好啦知道啦！就你话多，我现在就去。”陆小舟烦躁的挠了挠他鸡窝一样的发型，推了门就窜出去了。

        人没回来，点的饮料倒先上来了，某大款跟不要钱似的一股脑点了好几箱连酒带饮料，服务员足足摆了好一会儿，摆到安宁这边的时候抬头不经意看了一眼，临走的时候又转过头，在她没注意到的角度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两眼。

        等陆小舟回来的时候，胸前带了一大片的水渍，连带着头脸都没一处干爽的地方。

        “呦，学长，你这是又被哪位小情人给兜头浇了个遍啊。”有人看他这样子顺势开了个玩笑，他没理。

        气势汹汹的走到了安宁面前，别说，他这副样子看着还是真挺吓人，安宁没理他，继续跟旁边的妹子说话，妹子倒是真有点被他吓着了的意思，明显害怕的又往安宁身边靠了靠，安宁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他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点冲了，收了收：“那…什么…我们好好聊聊。”

        来势汹汹，半天就憋出了这么句话。

        “没什么好聊的。”安宁冲他抬了抬下巴，“喏，你刚出去的时候，我帮你点了几首你爱唱的歌，别浪费了大好的周末，刚好切到了，快去吧。”

        真是，气死人不用偿命的吗？你能不能关心一下我的关心喂！陆小舟觉得哪天要是他突然挂蹬了腿，那一定是安宁这个臭女人给活活气的！

        他也是真听话，说唱就唱，跑过去抄了话筒扯起嗓子就开始嚎，也不管在没在调上。

        -

        临近十二点了，小孩儿们毕竟老实，多多少少不想面对宿管阿姨那凶神恶煞的面孔，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跟他这个不着调的学长和安宁道别。陆小舟唱得正兴起呢，哪顾得上理他们，大家也都没在意，毕竟都看出来了这个学长今天心情欠佳，不纠结他这个间歇性的怪脾气。

        很快包厢里就剩下这两人了，两人照样谁也没理谁。陆小舟光吼还不够，时不时还要带着调调声情并茂的表演一下。

        安宁就安安静静的在那儿玩手机等着他自我消化，见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的样子。她拿起一瓶许久没喝过的饮料给自己到了一杯，轻轻抿了抿：“蒽，是很久……没尝过的味道呢。”

        手中的杯子毫无预料的被一把夺过狠狠摔在了地上，溅起的饮料沾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有意思吗？老子是在是受不了了，都多少天了？安宁，你这样有意思吗？？不声不响，不哭不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啊，你安大小姐多坚强！多伟大！谁在你心里都他妈算个屁！”

        不知道循环到了谁点的某个叫不出名字的音乐，听着还真有点……悲情的意思。

        安宁愣了一下，蹲下开始捡地上的玻璃碎片，喃喃道：“小心些，等会服务员上来不小心踩到了就不好了。”

        陆小舟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火大了，一把拽起安宁甩到了沙发上吼道：“做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到底是给谁看？你哭出来又怎样，就哭一次，算我求你！”

        “小六，四年前你就是这样，不声不响不闻不问，是你！是你把自己整垮了！”

        “是你自己拉着我陪你酩酊大醉，痛哭一场，是你自己说的要换城市要开始新生活的，也是你说要忘了过去，那时候明明那么绝望的你不也忘了……”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继续说：“忘了他，好好…生活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让我再陪你醉一次呢？”

        “你明知道我最怕看到你这个样子了！”

        “你明明知道……”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

        “安宁！！你现在这个样子简尘希要是知道了他……”

        “啪——”

        陆小舟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巴掌丝毫不留情面，生生把他打得头歪向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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