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散落大地的群星啊（已修）

傲慢的男人，愚蠢的人类。

        众多神明都如此评价那个曾让阿尔忒弥斯坠入爱河的半神。奢望神明的爱情最终为他带来了神罚，在兄长欺骗下射出必中之箭的女神如同一个普通的女孩一般慌忙跑到海边，她跑丢了鞋子，扔掉了神王赐下的黄金弓箭，永远端庄的裙摆被荆棘割破，她跪在海岸，海浪带回挚爱的尸体，阿尔忒弥斯最终只能抱起俄里翁的尸体流下泪水。

        这个男人用死亡将自己铭刻在女神的心中，这个男人舍弃了永恒，否定了爱人的存在方式，用这样傲慢的方式让高傲的女神永远爱着他。在神话时代，每当群星暗淡，太阳初生之时，女神都期待着下一次夜晚的来临。这样她才能在夜幕之中看到被升为星座的挚爱。这是何等不敬的男人，女神的兄弟和侍女都如此想着。

        “米诺斯大人休庭！”

        坐在法官位置上的阿尔忒弥斯捂着头发出了一声轻哼，按下了审判的进度，为什么泛人类史阿尔忒弥斯的记忆自己也会想起，自己的世界明明就不存在俄里翁这个人。辅助审判的路尼已经习惯米诺斯大人时不时发作的头痛，迅速下达了休庭的指令。

        坐在正中的阿尔忒弥斯闭着眼睛，按在生死簿上的手缓缓收紧，路尼一边担心生死簿被阿尔忒弥斯毁掉，又顾忌着身份不能上手抢回生死簿。不过幸好在最后关头阿尔忒弥斯还是放开了那本可怜的生死簿。

        “路尼。”

        “在，米诺斯大人。”

        阿尔忒弥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今天审判的灵魂收录在书中，合上那本厚重据说记载着一切的冥界之书，用因为剧烈头痛而有些虚弱的声音告诉路尼。

        “告诉艾亚哥斯和拉达曼迪斯，今天他们的判决分歧不要找我决断，自己解决，我休息一晚。”

        “米诺斯又不管了，她是什么病秧子啊？”

        “米诺斯大人说，艾亚哥斯大人和拉达曼迪斯大人都是成年人了，审判分歧这种小事应该不需要她调停了吧。”

        路尼站在迦楼罗军团的包围中，不卑不亢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米诺斯大人让他传达的话。三个军团的关系不能称之为太坏，毕竟都是忠于哈迪斯大人的冥斗士，不可能是那种势如水火的关系，但私下里的竞争肯定不少。米诺斯大人似乎看不见这些明里暗里的竞争，对手下冥斗士管理也是最宽松的，路尼看见不少曾经和他共事的冥斗士投奔到这里。

        “而且，如果艾亚哥斯大人能和拉达曼迪斯大人少吵一点，需要米诺斯大人做出最终判决的灵魂就不会那么多吧。”

        路尼以米诺斯大人的偏头痛发誓，说完这句话之后艾亚哥斯大人送走自己时候想得一定是把他从黑船上扔下去。

        “他们说什么了？”

        得到恩准可以进入米诺斯大人寝殿的路尼听见坐在床上看着不知道什么书籍的阿尔忒弥斯问自己，并不在战斗状态下的米诺斯大人总是淡漠的，她的寝殿也被视作第一狱的延伸不允许大声喧哗。路尼没有停下手中解下深红色床幔的动作，低垂着头看向床边的地毯。

        “艾亚哥斯大人让您保重身体。”阿尔忒弥斯知道艾亚哥斯说的是可别死了。

        “拉达曼迪斯大人结束审判之后要来探望您。”

        “知道了，退下吧。”

        离开寝殿之前，路尼看清阿尔忒弥斯正在看的书籍，《伊利亚特》

        在圣域中雅柏菲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从玫瑰花田中站起身来。

        他手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成色非常好，远处蓝色与黄色的玫瑰在风中缓缓摇摆着，脚边淡色的香槟玫瑰还未开放，应该是刚刚种下不久。过去他作为俄里翁的人生总是与野兽与狩猎联系在一起，玫瑰这种美丽又柔弱的植物肯定养不活的。

        雅柏菲卡听见风声，随后看见飘落下来漆黑的羽翼。

        本来应该是残月的夜晚突然月光大亮，阿尔忒弥斯的身影从空中浮现，本因头痛休养的她出现在圣域中，一个冥斗士闯入十二宫没有惊醒除了雅柏菲卡之外的任何人。狮鹫的双翼划开地面，一阵旋风吹起各色的玫瑰花瓣。咔啦，是盔甲相碰的声音，水蓝色的眸子中映着水蓝色长发的美男子，雅柏菲卡笑着执起阿尔忒弥斯的手，在手背上借着冥衣的阻挡留下一吻。

        “毒？”

        阿尔忒弥斯接住一片从飘落的花瓣，透过冥衣传过来的刺痛让她眉头一皱，想检索记忆中关于双鱼座的记录，不过因为冥府对圣斗士的审判没有异议，就没有提交到阿尔忒弥斯这里，所以她没有任何记录。

        “是的，双鱼座的毒血，阿尔忒弥斯不知道吗？”

        雅柏菲卡放开阿尔忒弥斯的手，作为机神的阿尔忒弥斯能够清楚感受到一股微量的毒素从脚下的玫瑰之中散溢意图入侵到自己身体中，可以通过血液传递毒素，正常的身体接触则没有，那为什么？骤然失去力气的阿尔忒弥斯从空中坠落，被雅柏菲卡接住，撞上那双无神的靛蓝色双眼，雅柏菲卡张开嘴让阿尔忒弥斯看见被他自己咬破的舌尖。

        “为什么？”

        雅柏菲卡扯下披风铺在花园中半沉在地里的石柱上，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之后天贵星的冥衣完整地被雅柏菲卡脱下，离开主人的冥衣很快化作飘散的以太消失在空气中，雅柏菲卡将阿尔忒弥斯放在披风铺成的座位上，看坐在上位的伴侣抿着嘴，这才双手合十对阿尔忒弥斯道歉。

        “重温一下我和阿尔忒弥斯的初遇，怎么样。女神降落我身边。”

        阿尔忒弥斯回想了一下那些在自己头痛欲裂时会带来温暖的记忆，说出了异闻带的月之女神对这个泛人类史自己深爱着的男人说的第一句话。

        “肮脏—”

        是的，阿尔忒弥斯对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的第一印象是一个肮脏，软弱，肥胖的人类，看起来就是一座臃肿的肉山，那时她派下的终端并不理解为何泛人类史的自己会爱上这个人类。机神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被宙斯剥夺了大部分情感单元的她更是无法回应这份爱意。

        “阿尔忒弥斯，你已经这么说过我了。”

        什么时候，哦，想起来了，是拉达曼迪斯失踪的第一年，跟随父母来到希腊旅行的阿尔忒弥斯遇到了还算是少年的雅柏菲卡。圣域下的城镇是开放的，普通的人自然也可以来到这个镇子，阿尔忒弥斯在花店门口遇见了结束任务正准备回到圣域的雅柏菲卡与一个手捧鲜花的女孩交谈。

        神话中的俄里翁是一位拥有美丽容貌巨人血脉的男子，异闻带自己所见的是一个臃肿的肉山，面前这个男人哪个都不像，可是阿尔忒弥斯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在女孩震惊的眼神中冰冷地开口。

        “肮脏，软弱的灵魂。”

        听到熟悉的评价，雅柏菲卡转过头看着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娇小的女子，一头齐腰微卷的银白色长发，隐藏在帽檐下紫色无神的双瞳，给人的感觉冷冰冰，墨绿色的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身躯，这个熟悉的配色一看就知道是谁，不过又是不同的，不是那个曾和俄里翁相爱过的女神，而是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俄里翁的那位异闻带的神明，是自己未能牵住手的终端，和未能陪伴到最后的本体。

        “我知道了，你是来找茬的。”

        “还不到时候。”

        阿尔忒弥斯摇了摇头，自己终有一天会以敌人的身份来到这里，不过不是现在，解下脖子上紫水晶项链交给雅柏菲卡，半蹲在阿尔忒弥斯身前的雅柏菲卡闻到了给自己系上项链的阿尔忒弥斯身上月桂的清香。

        “此身的兄弟失踪了，他叫拉达曼迪斯。”

        留下这句话之后，虽然偶有书信往来，再见却是十年之后的现在。阿尔忒弥斯作为冥斗士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注定会作为魔星苏醒，原因，数据受损，大主神指令寻求数据兼容。受损原因，真神机体被击坠，结局，全部单元停止运转。”

        “阿尔忒弥斯。”

        雅柏菲卡将手搭在阿尔忒弥斯放在膝盖上的手上，掌心传递过来的只有冰冷，如同他在异闻带与阿尔忒弥斯终端告别的那个晚上一样四周寂静无声，娇小的身躯贴着同样冰冷的黄金圣衣，雅柏菲卡只能感到阿尔忒弥斯发梢被风吹着扫过手背。

        “没有办法了吗？”

        “射杀对神明不忠的人是我唯一被赋予的意义，以诸神的律法审判亡灵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但是”

        自洁白面颊滑下的泪滴坠入玫瑰田中，阿尔忒弥斯闭上眼睛，选择不去看眼前这个人灼热的灵魂，此身存在的意义就是践行宙斯的意志，此身活着的目的就是完成哈迪斯的命令。但是，那日感觉到的羡慕与温暖并不是多余无药可救的感情，也是自己会来到圣域与他相见的原因，但是啊。

        “如果你无惧死亡，就请再一次将我击坠吧。属于人类的时代月亮注定是要沉没的。”

        “你要走了吗？来见我一面就为了下达这样不得了的命令，你还真是个过分的女神啊，阿尔忒弥斯。”

        被阿尔忒弥斯射杀之后升为英灵的俄里翁知道世界意志召唤自己这样的英灵必然是为了面对足以毁灭人理存续的兽才对，在异闻带之时自己被世界召唤的原因并不是解救阿尔忒弥斯，而是为了杀死那时躲藏在奥林匹斯的第四兽候补高扬斯卡娅。只不过是因为爱，因为作为爱人的责任俄里翁才会燃烧灵基击坠在空中飘浮万年的她，不得不将兽的威胁留给迦勒底。

        所以本该回归英灵座却在玫瑰花田中以婴儿形态醒来的被赋予雅柏菲卡这个名字的俄里翁并不清楚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没有接收到任何圣杯赋予的知识，也没有忘记异闻带中遭遇的种种。

        他只有一个直觉，那个将自己生前与死后都搅得乱七八糟的女神阿尔忒弥斯也在这个世界。

        可惜在这个与异闻带一样神明不曾放手人类的世界，月亮并不是那位反复无常神明的主炮，只是一个皎洁的月亮在夜空中高悬，在圣域外遇到阿尔忒弥斯前的这些年，雅柏菲卡都如同神话时代阿尔忒弥斯在夜空下看着猎户座怀念着他一般，看着月亮怀念着他。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意志给雅柏菲卡开了一个大玩笑，他是遇到了阿尔忒弥斯，只不过是与冥府判官相容的阿尔忒弥斯，米诺斯也不是别人，俄里翁的外公。这个关系就是在21世纪商店门口的摇摇车摇一百块钱都摇不清楚。

        “早，雅柏菲卡。”

        从圣域下方来的史昂看着似乎是在玫瑰花田中过了一夜的雅柏菲卡，有着绝好容貌的双鱼座圣斗士捡起地面上的披风，对史昂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通往教皇厅的小径，雅柏菲卡眼中的红棕色缓缓退去，与刚刚离开的爱人眼中一样的蓝色又重新漫了上来。

        “早安，史昂。”

        马尼戈特并不是个内敛的人，从挪威回来，可能是雅柏菲卡所爱的女人因为魔星觉醒被波及下落不明的事情就由马尼戈特传遍了，他们也更清楚另一件事，三巨头之一的天贵星也是在最近觉醒，作为拉达曼迪斯这一世的姐姐，那个女人的身份是冥斗士也不是没有可能性的。

        雅柏菲卡自回来之后在玫瑰田中停留的时间就更久了，史昂有些担心。走上通往教皇厅的台阶，史昂转过头看向雅柏菲卡，一闪而过的，似乎是有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放下离别时爱人送到自己手中的淡色玫瑰，回到审判庭的阿尔忒弥斯还未抽出由自己兄弟送过来需要自己决断的审判开始今天的工作，从第二狱方向就传来了的爆炸以及打斗的声音，阿尔忒弥斯放下手中的生死簿，自己前往地面之前路尼是说拉达曼迪斯要来探望自己，怎么闹得这么轰轰烈烈。

        放在桌面上的玫瑰也被审判庭被轰开的碎石打落了几片花瓣。

        随着花瓣落地一切都停滞了，沉重死寂的小宇宙瞬间遍布第一狱，无论是过来阻止闯入者的狱卒，从寒冰地狱追过来的看守者巴连达因，或者是闯入者都被这股沉重的念力压得跪倒在地，扼住了喉咙。第一狱是米诺斯的领地，在这里除了冥府真正的主人冥王哈迪斯，在这里米诺斯拥有绝对的权能。

        “第一狱禁止喧哗。”

        借由傀儡线构筑的长弓在阿尔忒弥斯手中浮现，与大主神的审判雷霆拥有同样力量的箭矢在弓弦上凝聚，射杀一切对神明不敬的人是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自己的箭矢代表着神明的辉光，对入侵者无需怜悯。

        “请等一下，米诺斯大人！”

        属于此身兄弟拉达曼迪斯的下属对射击提出了反对意见，被阿尔忒弥斯否决，神明的尊严决不允许冒犯。

        “shootingstarortygia【汝，乃贯穿星辰之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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