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隔天，沐鹿柠来到凌大附中，不免有些怀念高中时期。

        回忆里的学校和现在一样。大理石碑立在门口，刻在碑上的字、狭小的保安室、校内光秃秃的枫树，就连学校不远处的石砖小道的裂痕、沿着路边安装的暖黄色路灯、因冬风吹拂而随之而动的小草，也丝毫没变。

        她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白棕色条纹毛衣。她正想跑回家，罗小韵打电话喊她去婚纱店试伴娘服。

        沐鹿柠进店看见几排让人眼花缭绕的婚纱礼服，顿时有种进入了梦境的错觉。

        每个女生都幻想过自己穿着高贵优雅的婚纱，戴上无数亮晶晶的首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沾沾自喜。

        罗小韵坐在一张深蓝色的天鹅绒沙发上，对着手机不停傻笑。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头发短到只能扎个小马尾，冬天喜欢围一条围巾，笑的时候会咬自己食指。

        她眼角瞥见一个身影，转头看到沐鹿柠，激动地起身抱住她“啊啊柠柠，好久不见!”

        沐鹿柠也抱住她，闻到她身上的玫瑰香水味。在这个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过去”小韵，新婚快乐呀”

        “嘿嘿，谢谢”罗小韵拉着她的手“来”她拿起沙发上的一件淡粉色裙，递到她面前“试试看”

        试完裙子后，她们到一家餐馆吃饭。

        沐鹿柠其实不习惯罗小韵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无间，但慢慢地，见她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大学生活、恋爱经历后，她放松了许多，也讲了讲自己的事。

        罗小韵一手撑着脸，感叹“真快呀，还记得你替我要微信那紧张的心情、一起出去玩偶遇他时的惊喜和后来的穷追猛打，老师都拿我没辙”

        沐鹿柠轻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所以要幸福呀，谢谢你时隔几年，还找我来当伴娘”

        “长大了都这样，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没时间维持关系。但没关系啊，至少我在你心里还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沐鹿柠不免有些感动，喊她名字。

        “嗯？”

        “谢谢”

        “都说了别谢了，你怎么样？有喜欢的人吗？”

        提到这个，沐鹿柠愁眉苦脸地说“没呐，我妈还催我相亲，我明明才22欸，还没毕业呢”

        “阿姨是看你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嘛”

        “我有林池啊，公寓附近都有安装监控，公司前辈对我也很照顾”

        罗小韵仔细打量她。女孩散着头发，戴着一对小耳环，一双杏眼特别有神，像是装有星辰。沐鹿柠自打高中时皮肤就特别好，没有一颗青春痘，刚才试衣服时她看见她身材，不免有些羡慕，以前还嘲她胸部小，现在属实有点后悔了。

        但撇去外表，她觉得沐鹿柠变了许多，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很不一样，更成熟了的感觉。

        “从认识你以来，我就觉得你好独立啊，有点羡慕但又有点心疼”

        沐鹿柠觉得好笑“我才没”

        “遇到困难自己解决，不喊苦不喊累，永远想着给叔叔阿姨更好的生活，努力过好每一天。。你没有颓废沮丧的时候吗？”

        “有吧，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快速转移话题“哎别说那么严肃的事，开心一点，明天就结婚啦！激动不激动？话说回来还有伴娘团还有谁啊？”

        “我只有跟高中同学玩得比较好，问了姚嘉来不来，她说她刚好出差，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以示歉意。所以伴娘有三个人：你还有我老公朋友，就是我们高中的学姐，顾苒和许婷婷”

        她又补充“现在他们在一起吃饭呢”

        7人的聚餐定在市中心的一家古风餐馆。

        白慕延是最后一个到的。包厢里的人围坐在一张橡木圆桌，上面放着几道凉菜，和几盏酒杯。

        盛逸见他来了，高举自己的酒杯“晚来的罚酒啊!”

        他也不过是迟到了几分钟，桌上就已经有两瓶空着的酒瓶。

        “我喝水，一会开车送你们”

        许久不见，他们都很想念对方。他们抱怨工作上的鸡毛蒜皮事，回忆高中做过的疯狂举动，再到每个人的感情生活。聚会持续了整个晚上，祁晟许婷婷打车回家，顺带高文程和顾苒，白慕延开车送盛逸路闻枫回去。

        坐在后座的盛逸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嚷嚷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旁边的路闻枫即使喝了酒也还是跟往常一样稳重成熟。

        路闻枫看了眼手机“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了”

        “还有安排？”

        “她跟朋友一起试婚纱，刚吃完饭”

        “叫他们一起上车，我送你们”

        “行”

        车子开到餐馆对面，罗小韵率先打开后门，沐鹿柠正在梁倩打电话，没注意是什么车，打开前门，坐上副驾驶“嗯，已经打车了，先送小韵再回去，知道啦，挂啦”

        沐鹿柠挂掉电话，边系保险带边说“麻烦司机同志了”

        她整理完自己散乱的头发，正式看向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成功僵住。

        男人一身黑色高领毛衣，一手操着方向盘，看着她发愣的模样。

        他回答她“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他笑了一下。

        一路无话。后面的人你侬我侬，还有个醉汉说胡话。

        沐鹿柠看着窗外，下意识地咬唇。她搓着冻僵的手，吐槽自己为什么天冷不带外套。

        可能是因为跟人聊了一晚上，加上刚吃过不久，她感觉车里的温度后面暖和了许多，逐渐进入梦乡。

        在公寓附近停好车，白慕延发现她睡着了。

        女生的脸对着他，眼睛闭着，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右眼下方的泪痣。她呼吸声很小，像个酣睡的小猫。

        他想了想，决定等她醒来。

        沐鹿柠又做梦了。

        她梦到白慕延一袭黑色西装，站在一片反光湖面的尽头，笑着看对面。她顺着他的视线，见到顾苒穿着白色婚纱，手里捧一束鲜花，一步一步走近他。

        那是每个人最幸福的瞬间。

        男人含情脉脉地揭开女人的面纱，给她戴上婚戒，吻了她的手，然后。

        湖面突然消失，上面的人也是。她置身于黑暗之中，感觉脚底的地面在慢慢地下坠。沐鹿柠猛地睁眼，看见白慕延皱着眉。

        “你还好吗”

        她用手背抹掉眼泪，因为口干舌燥，声音有些哑“我没事，谢谢”

        没等他反应，沐鹿柠打开车门就跑进公寓，进门注意到徐静姝白鹄跟父母坐在沙发上“老师叔叔好”

        徐静姝看女孩眼角泛红，起身走到她那里“怎么了柠柠？谁欺负你了”

        女生揉了揉眼睛，笑着说只是沙子吹到眼睛里了。她跟所有人道了晚安，反锁自己的房门，卷缩在床上，握紧被子，像5年前那样狼狈地哭了一宿。

        这次她降低了音量，怕长辈们发现。

        白慕延抱着雪糕，回想刚才的画面。

        他没见过她哭。

        到底是什么梦能让她那么痛苦？

        以前的她即使被欺负也会忍住不露出破绽，那时他就很佩服这个坚强的女孩。

        他看着大猫蹭着自己的衣服，又慵懒地添自己的毛。

        不关他事。

        沐鹿柠打开窗户，凌厉的寒风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毫不在意，只觉得哭完一场身体畅快了许多。

        她以前只觉得老家才有人间烟火气，现在她发现临城也有:鸟儿飞到树上的一根枝头，用嘴顺自己的羽毛，楼下有几个老人牵着狗散步，不远处传来一首大妈们跳广场舞时经常放的老歌，她还闻到了煎饼果子的香味。冬天的太阳悄然升起，照亮并温暖了整座城市。

        吹风吹得差不多了，她套了三件衣服，下楼去买了份煎饼果子，然后坐公交车去酒店，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从电梯里出来，发现酒店大厅里有两个女人的身影。

        身为婚礼策划师的许婷婷站在正门，看场内还有没有不和谐的原素在，顾苒抱着几枝剪裁好了的花，放在每桌的花瓶里。

        “学姐们好”

        许婷婷转身，一时想不起女孩的名字，只对她的脸很眼熟“呃，学妹啊，好好”

        顾苒见到沐鹿柠也有些意外。高中那会把她当情敌，现在都结婚了，吃醋这种幼稚举动早就没有了。

        当时她态度不好，为了不让自己受伤，经常无视她的存在。女生向她问好她也只是冷漠地点头。

        顾苒为了表示歉意，邀请她一起放花，对方没拒绝。

        就这样，她们彼此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沐鹿柠彻底改变对顾苒的看法，她的性格真的很讨喜。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聊了很多。顾苒讲了她大学学的专业、兽医的工作，还有家里养的哈士奇，许婷婷也时不时地积极参与她们。

        “傻哈可逗了”许婷婷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走到沐鹿柠那里“哝，看这充满智慧的眼神”

        照片里的哈士奇体型很大，外观整洁，一看就是经常被主人细心打理。大狗吐着舌头，歪着头看着摄像头，一双眼睛呆呆的。沐鹿柠不由得地笑出了声，说好可爱好傻。

        许婷婷又给她看了几个视频，三人的关系逐渐变的要好。

        许婷婷瞥见有两个男人进场，用手肘撞了下顾苒的“你老公来了”

        顾苒喜出望外地回头，二话不说地跑向他，用力抱住，嘴里喃喃着我好想你。

        许婷婷收起手机，双手抱胸打趣她“啧啧才一周没见而已，这么恩爱啊”

        沐鹿柠看着eric温柔地揉着顾苒的头发，小声跟她说着什么。站在他们旁边白慕延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女孩疑惑的表情跟几年前算题算不出答案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沐，你怎么啦？”

        沐鹿柠回神眨了眨眼，还是不敢相信“学姐，他们是。。”

        “噢好像没跟你说，我和苒苒大学毕业就结婚啦，她老公是外国人”

        “那。。”她犹豫着要不要问，最后还是放弃。

        许婷婷大概能猜出她想问什么，凑近她耳朵“想问小白”

        女生反应比之前还要强烈，不可置信地看她。

        看来没错。

        从她们跟沐鹿柠聊天开始，她就发现她会刻意地避开和她们对视，眼底透露出一种隐晦不明的忧伤。

        还有，他出现时她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她看几人走近，轻声说“小白还单着呢”

        外国男人看到女生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人“好巧，沐记者也在”

        沐鹿柠点了点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grantham先生”

        “新郎是我妻子的初中同学，我当然得过来祝福他。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婷婷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新郎新娘满意”

        沐鹿柠换完礼服，来到会客室。

        女生一身粉红拖地长裙，头发下面卷着，化了点淡妆。只是简单的打扮却让人惊鸿一瞥。

        她整理了下头发，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罗小韵旁边。

        她长得漂亮，皙白的皮肤加上完美的身材比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盛逸目瞪口呆，凑近白慕延“我去，美女，妹身边啥时候出现过这号人物”

        男人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你忘了？”

        “啊？”

        “高中学妹”

        盛逸哦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林慕柠是吧？”

        “。。。”

        盛逸迈腿走近到她那里，用手指了指自己“哈喽学妹，还记得我吗？”

        沐鹿柠点头，礼貌微笑“盛学长好”

        “好几年没见到你我都认不出来了，你又漂亮了不少啊”

        沐鹿柠不擅长应对盛逸这种天然自来熟，对方来势汹汹，她交换几句话就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她给罗小韵发出求救的眼神，后者没接收到她的信号，跟丈夫在打情骂俏。

        “盛逸，差不多得了”

        盛逸听出白慕延不耐烦的语气，突然想起他曾经跟她关系好到一起上学，之后再也听到他讲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盛逸人不傻。他笑哈哈地说不好意思，问对方有没有被吓到。

        女孩提起裙摆离开后，盛逸回头看他“所以，你喜欢她？”

        “没有”

        “那我搭讪她你管什么？”

        他不假思索“她还小”

        。。。好苍白无力的借口。

        盛逸啧了一声“不愿意承认就拉倒”

        婚礼豪华且浪漫。漫天飘落的粉色花瓣、典雅的红毯、精心设计的场景无一不透露出策划人的用心。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伴郎伴娘进场、婚礼致辞、新郎新娘走红毯、交换戒指、切蛋糕、扔捧花。

        沐鹿柠站在观众席里，因为在想事情，完全没注意到新娘的手捧花正往她头顶的方向去。有人抢先一步，接住那束花。

        她鼻尖碰到他的西装，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树木香。

        她连忙后退了几步。

        男人转身，将手里的花束举在他们之间，看着她“给”

        他又补充“本身就是你的”

        eric看到那场景，笑着摇头“看来，某人的桃花运要来了”

        顾苒认同他的话“我喜欢他的时候处处提防着她，现在只想慕延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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