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时间从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

        它是很好的良药，不光可以让人忘记伤痛，还可以抚平人心上的创伤。

        在米贝贝殚精竭虑照顾了晋凡的半个月时间里，她不光把他拯救于水火之中，让他重新恢复到了曾经的少年模样，还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底朝天地摸了个透彻。

        原来一年前他慷慨激昂着“要向美好生活进军。”是追求着“信仰”的脚步远离国土、去尝试着让“信仰”眷顾去了。

        以至于现在为什么成了这副模样，其结局是“信仰”并没有眷顾他这个信徒，“真理”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真理”，其地位还不容被撼动！

        如果是单纯的无法感动“真理”的心，他也认了，毕竟感情这码子事，在你决定下赌注的时候，就要做好能够承受了输的准备。

        他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在国外殷勤服务了一年后，最后居然被告知“真理”一直没有眷顾自己的原因并不是他做得不够好，是“真理”心里另有其人。

        他一直觉得在感情恋爱这件事情上，一定要双方参与才更有意义，而目前的模式是，双方虽然都参与了，但是在已经付出了全部心血之后却得到了如此的回答。

        那种感觉就像是嫖客兴致冲冲地跑到青楼，刚把全部的酬金交到了老鸨的手里，在嫖客准备长驱直入的时候，姑娘含情脉脉地说：“爷，奴家有花柳。”

        嫖客马上色相剧变，忍着体内即将释放的冲动连忙悬崖勒马，忙不迭地跑出去的时候还撞上了门，嘴里还不忘骂一句，“gn养的，lz的银子喂了狗！”

        嗯、这样算下来，他不光被伤得遍体鳞伤，青春也喂了狗！

        额、

        他可能不会这样认为，毕竟，他回来的第一句话是：“兄弟，我的青春认真对待了！”

        天空上羽毛似的云朵迅速地粘合汇聚，不一会儿像撕开的鸭绒被一样，大朵大朵的鸭绒形云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着，阳光透过叶子已经凋落的稀疏树枝上，金线般的光辉洒在路面上。

        米贝贝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坚强点，十八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在轮回世道中有一句常话“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觉得人生一世，除了生死，都是擦伤，既然连死亡，十八年后就可以进入轮回投胎转世了，一段情伤算得了什么，当然十八个月后，又是一段旷世绝恋！

        毕竟她情伤也不过挣扎了半年多，虽然感情这种事不以性别而论，但她相信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也绝对不会比她这个女子差的！

        远处传来几个闷雷，让人一惊，离家出走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晋凡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斟酌道：“干脆点，别让自己蹚到唐娉悦和龙辰这趟浑水中，别给自己添堵。”

        晋凡用他的经验真诚地说出了这句劝慰的话，他不希望自己的兄弟也在他走过的路上再走一遭，这段路程太过痛彻心扉，他不想让她在囫囵中再深陷一回。

        米贝贝的后脖颈一凛，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真正了解为她考虑的人，应该都不会让她蹚到这趟浑水中吧。

        她刚刚活络了一点的心又坚定下来，她确实不应该再陷到这泥泞中了，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不能这么容易就又卷土重来了吧。

        米贝贝决心道：“我知道，放心吧。”

        车子到达小区的时候，晋凡直接迈脚跟在了她的身后，她停下来，“你真要去我家吃饭啊？”

        晋凡气定神闲地勾起了唇角，“不然呢？我还能白送你不成？”

        “……”

        她忘了，他的这个兄弟被社会磨掉了棱角的突出表现就是、厚脸皮。

        而在她的面前，这种表现更是成指数倍增加。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人活脸面树活皮，赖□□活一个白肚皮。

        而他在她的面前，就会把脸面这种东西自觉地收起来装到口袋里。

        对于他这种近乎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厚脸皮，她一直没有想到极致精确的语句来描述表达。

        不过现在，他的脑子中一闪而过理财课程里的一句话“复利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额、

        她觉得有点不准确，晋凡的厚脸皮应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世界第九大奇迹，复利还得往后排一位。

        推门的瞬间，袅袅的肉香味从厨房飘出来，晋凡直接掠过她的肩膀，抢先一步进去换了鞋，然后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手里就端着满满当当一盘子的大骨头走了出来。

        随后父母相继端着色香味丰盛的饭菜、笑意盈盈地跟在后面出来。

        每次晋凡来她家，她都有一种儿子回家承欢膝下的错觉，而她就变成了透明人的存在。

        她不服气地坐到餐桌上，不服气地拿起了碗筷，不服气地朝着坐在身旁的晋凡瞪了一眼，不服气地叉起一块大骨头就送进了嘴里。

        然后热气腾腾的大骨头也不服气地发泄着怒气、把她的上颚烫起了一个大水泡。

        她“啊”的一声，条件反射地把热气未消的大骨头扔到了碗里。

        晋凡已经把一杯凉白开递到了她的面前，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奈摇头，“你就不能注意点，刚从高压锅里捞出来就往嘴里送，你是多久没沾荤腥了，这么迫不及待、忍受不了。”

        他们两个忙乱的年轻人只顾着自己的节奏，却不曾注意到坐在对面饱经风霜的二老，脸色由白慢慢变红，他们福至心灵地向对方看了一眼，漾起了笑意，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低头不语，只顾着吃饭。

        米爸在扒拉了两口米饭后，放下了碗筷，缓缓开口道：“小凡，叔叔阿姨在离开之前，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米贝贝的鼻头一酸，她低下头只顾着拨弄碗里的骨头，父母明天就要离开了这所生活了多年的房子回到老家生活了，这个城市里只有自己了。

        晋凡认真地注视着二老的眼睛，“米叔米婶，你们有什么事，只管说。”

        “小凡啊，贝贝是我们最放心不下的，我们离开后，你帮我们好好照顾贝贝。”

        听着父亲的喃喃叙述，米贝贝再也控制不住涩意，她连忙端起了碗，假装在用心地啃着大骨头，一颗泪珠无声地滑到了骨头鲜红的肉块上。

        晋凡的语言掷地有声，“米叔米婶，你们放心吧，我会拼尽全力照顾贝贝，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的。”

        二老欣慰不已，心放到了肚子里。

        米母含笑点头道：“小凡，有你在贝贝身边，我们就放心了。”

        一顿饭吃得表面欢声笑语，但是心里却是满满的愁绪，大家都知道这是在这个房子里和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了。

        明天太阳升起地平线后，他们就要开展他们的迁徙大计了。

        以前从长辈的嘴里听到一个大雁笑着来哭着走的典故，说是大雁每年南归的时候，是“呱呱”地叫声，听在人的耳朵里就像是人的哭声，因为南方会狩猎它们，这一途的归程，不光要飞越千里万里，可能此去就再无归期，明年就没有机会再踏足这方天地。

        当时小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慢慢长大才明白，生命都是相通的，大雁们也知道和自己认定的“家”分离的痛苦之情。

        此次分离，与这个“家”也就缘尽于此了，就像被命运攫住的几只大雁，此生，再无踏足的机会了。

        最后一夜，躺在熟悉温暖的床上，米贝贝却失眠了，她的眼睛睁得雪亮，望进了黑暗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模糊的梦境里，恍恍惚惚中，一抹光亮划破了黑暗，她和父母坐在了一个空间很大、装修也很漂亮的、比较奢华的房间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都被笑容围拢着。

        一双大手摇在她的胳膊上，她猛然睁开眼皮，母亲已经收拾好站在了她的面前，“贝贝，快起来收拾了，小凡已经到了。”

        母亲走出去，米贝贝怔怔地坐起来，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到最后也没有梦出来，那个漂亮的、宽敞的房子到底是哪里，让人有点心痒痒。她抱着一团被子沉吟了良久，然后一骨碌地起身下床。

        他们虽然在这里住了几年，但是东西都没有多少，没多长时间搬家公司的人就在晋凡的指导下，把打包好的东西全部都搬了出去。

        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米贝贝感觉自己的脚步有点沉。

        她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朱自清的散文《背影》中的场景，父亲佝偻着身体跨过栏杆去买几个橘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的心意都是不言而喻地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米贝贝呆呆地看着父母和她挥动的双手，眼睛婆娑起来，直到车子变成了模糊的影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晋凡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道：“走吧，送你到新住处。”

        所谓的新住处是晋凡家里投资的楼盘，里面都是小户型的公寓，其主要的售卖对象，就是针对地出门在外的单身小年轻们。晋凡刚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时，就给米贝贝留了一套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公寓。

        晋凡把钥匙交到她的手上，然后把她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悉数搬了进来。米贝贝环视一圈，一室一厅的空间里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米贝贝看着晋凡忙碌的身影，心里着实的感动，虽然平时嘴上两人互不相让，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对方最信任的人。

        最后一个纸箱子搬完，晋凡虚脱地瘫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人，“请吃饭！”

        米贝贝把一杯蜂蜜水递到他的手上，爽快答应道：“好。”

        晋凡直了直窝在沙发里的腰身，惴惴道：“答应得这么爽快？”

        米贝贝的眼神诚恳且真挚，“晋凡，真的、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晋凡的眸光清亮，大义凛然的气势，“和我，不需要客气。”

        天气已经渐凉，而米贝贝的心里是就像被暖阳包裹，没有丝毫的凉意，她把手放在晋凡的肩头，还是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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