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地铁一班一班地过，人流环绕着徐榭流向四面八方。徐榭置身其中又仿佛置身世外。他盯着地铁门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一动不动。

        没多久，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宝扬区洪兴路83号406。”

        徐榭宛如梦中惊醒，火速赶到了短信上的地址。

        那是一栋待拆迁的居民楼，周围已经七七八八拆的差不多了，只剩一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天色已暗，周围静的可怕，徐榭踩着破砖残瓦，踉踉跄跄地往那楼里走。

        门没有锁，徐榭推开门，借着外面昏暗的光，看到了被束手束脚嘴巴塞住的苏伊世。苏伊世发出“呜呜”的声响，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的脸。

        徐榭跨过去，一把扯掉苏伊世嘴里的抹布，猛地把苏伊世抱在了怀里。他膝盖单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苏伊世，声音颤抖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苏伊世手脚依旧被绑着。她看到徐榭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顷刻间崩塌，她浑身软弱无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任凭整个身体的重量全数压到了徐榭的肩膀。泪水在瘫软中无声地流淌，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哇”的一声哭啼，嘶声裂肺，声音撞到墙壁，响彻在整栋楼里。

        徐榭边解绳子边检查苏伊世的身体，没有受伤。

        苏伊世被困了一天一夜，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横七竖八的沟痕，嘴唇干的裂开了几个口子，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徐榭轻拍着她的后背，眼角酸涩，红丝遍目。

        苏伊世渐渐平静下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着徐榭的胳膊问：“报警了吗？他被抓起来了吗？”

        徐榭轻轻握住那只抓着他生疼的手，摇了摇头。

        安晴不在家，徐榭不放心苏伊世一个人在家，把她领到了自己家中。他给苏伊世拿了换洗的衣服，让她先去洗澡，他去厨房给苏伊世熬粥。

        水龙头被开到了最大，水柱没有感情地往苏伊世身上浇注。苏伊世在水声中，劫后余生地放肆哭泣。惊魂的一天一夜恍若隔世，她用力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想把那噩梦般地场景一起冲刷进下水道里，让它们有永无天日。

        等苏伊世出来，面已经煮好了放到了餐桌上。徐榭拉着她坐下来，暖声地呵护：“阳春面，你最爱的。”

        苏伊世摇摇头，她一点都不饿。

        她不明白为什么徐榭没有报警。

        “你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必须要吃。”徐榭宠溺地劝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苏伊世一言不发，拿起筷子，机械地将面条往嘴里送。徐榭知道她被吓坏了，又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是轻轻地用手摸着苏伊世湿漉漉的头发。那头发还往下滴着水滴，每一滴都刺痛徐榭的心。

        等苏伊世吃完，徐榭握住苏伊世的肩膀，让苏伊世被迫转向自己，他拨开苏伊世鬓角的湿发，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像哄孩子一样地哄她：“别怕，没事了。”

        苏伊世没有吭声，眼角已是一片湿红，她微微侧了头，不去看徐榭。

        “安晴不在家，今晚住这里，好不好？”不等苏伊世反应，徐榭便领着苏伊世往卧室去。苏伊世任由他拉着坐到床上，侧身躺下，盖上了被子，只露出湿漉漉的头发。她不说话，一双盈润乌黑的眼睛看着徐榭，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徐榭内心悸动，却语气平静地说：“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在这里。”

        苏伊世不动，依旧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报警。”

        徐榭垂眸沉默，苏伊世看不清他的神情，她不知道徐榭在想什么。

        他沉默寡言，面上盛的永远都是淡漠。他近在咫尺却拒人千里，他是她的男朋友，可她一点都不懂他。

        他深不可测。

        “我不想让你有危险。”徐榭低低地说。

        “那我们现在报警，我现在没有危险了。”苏伊世抓住徐榭的手说。

        徐榭低下了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接苏伊世的话，只是说：“你太累了，先睡吧，明天再说。”

        苏伊世不解地望着他，可她太累了，她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她闭上了眼睛，泪水就在眼皮的闭合间汹涌而出。

        徐榭用指腹轻轻地擦掉那脸颊上的泪水，那泪水无声无息，却像是不休不止的怨言，在无声地声讨着他的过错。

        苏伊世在哭泣中渐渐入睡，呼吸逐渐平稳，偶尔眼球慌乱地转动几下，像是梦魇。徐榭看着那苍白的脸颊上干涸的泪痕，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丁梓昕曾不止一次地跟徐榭讲过，丁才学是那个家里唯一爱她的人。他保护着丁梓昕免受父亲的暴打，他不辞辛苦地打工供丁梓昕上学，他尽自己所能呵护着丁梓昕，让她能像正常的女孩一样，快乐无忧地健康长大。

        他跟丁梓昕说，让她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去离家最远的地方。他说等丁梓昕出息了，让丁梓昕别忘了他，把他一起带出去。

        丁才学是丁梓昕的脊背，替她遮风挡雨；丁梓昕是丁才学的翅膀，替他远走高飞。

        他们兄妹二人拥抱取暖，他们互相成全。

        丁梓昕说，长兄如父，老天没有给她一个好的父亲，却赐给她一个好的兄长。她说，她要尽快强大，她要还恩给她哥哥；她还说，无论丁才学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要给丁才学最好的。

        那不仅仅是兄妹的血脉之情，那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承诺。

        丁梓昕拉着徐榭的手问他：“你也会对我哥哥好，对吗？”她天真地看着徐榭，看着徐榭用力地点了点头。

        徐榭不能报警，他拿着丁梓昕交给他的那份滚烫的承诺，无法松手，任它越烫心越疼，越烫心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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