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皇后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凤阳宫正殿里，花枝招展的美人们皆俯身行礼，宛若莺啼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

        “免礼。”端坐上首主位的正是当今焱朝的皇后娘娘——苏洛倾。

        一个十八岁的妙龄少女，眉若远黛，眼含秋波，唇似丹朱，肤如凝脂，在明黄锦服和珠玉钗环的映衬下，像极了一件华贵精致的艺术品。面上明明就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可那周身的气势却让人忍不住低了三分。倒是不坠当年苏夫人焱朝第一美人的名号。

        “听闻六公主染了风寒，最近可好些了？”苏洛倾嘴角绽开最适宜的微笑，温和地询问着右手边端坐首位的宸妃。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六公主今早已经退烧了，御医说再歇息几日便可痊愈。”宸妃是仁宣帝登基后第一批选进宫的秀女，为人通透聪慧，入宫已有二十载，膝下只有一女六公主恰与苏洛倾同龄。

        “如此便好，现如今已然入秋，各宫都要注意保暖防寒，尤其是宫里有皇子公主的。”这样面子上的话苏洛倾已经说了三年了，这后位她也坐了三年了。

        “臣妾谢皇后娘娘关心。”众妃嫔躬身谢恩，入宫有些年头的妃嫔对着苏洛倾很是恭敬，而资历尚轻的妃嫔则只剩下畏惧，毕竟这位皇后娘娘可是手段了得。

        要说起来这后宫有皇嗣的嫔妃并不多，除已逝元献皇后所出的太子，只有贤妃的三皇子和宸妃等妃嫔的四位公主。

        原先宫里除了太子倒还是有四位皇子的，不过因为犯了事被皇帝贬的贬，杀的杀，他们的母妃也都被打入冷宫，就剩下一个醉心书画的三皇子。

        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苏洛倾却明白，这是仁宣帝在给太子铺路。

        “皇后娘娘近些日子也莫要贪凉饮冷酒，这些最是伤肠胃。”左手边首位的贤妃如今是潜邸唯一一位老人，出身清贵人家，满身书香温婉。

        “本宫知道，贤妃有心了”，贤妃与元献皇后情谊深厚，也算是看着苏洛倾长大的。

        “今天就这样，都散了吧。”苏洛倾抬手扶着女官玉书的手起身，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向内堂走去，穿过内堂回到寝殿。

        大宫女春诗第一时间上前为苏洛倾更衣。

        春诗是凤阳宫大宫女之一，平日里就管理着苏洛倾的服饰着装，但暗地里春诗在医毒上也是一把好手。

        脱下略显沉重的皇后制衣，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常便服，苏洛倾顿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娘娘，用些燕窝吧，都是地方才送上来的血燕。”王嬷嬷端着托盘进来，递给斜依在贵妃塌上的苏洛倾。

        “好。”苏洛倾顺从地接过燕窝用了两口。王嬷嬷是她的奶娘，平时很是关心她的身体，一有时间就想让苏洛倾吃点什么好东西。

        “赵嬷嬷呢？”苏洛倾手里的汤匙一下一下地搅弄着碗里的燕窝，似是没有什么胃口。

        “她带着秋词和夏歌去尚服局核对秋衣发放的情况，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王嬷嬷思量着回了话。

        赵嬷嬷原是伺候元献皇后的，如今跟了苏洛倾也颇得信任，是凤阳宫的掌事嬷嬷。宫务大都是赵嬷嬷在旁协助，而秋词最善理账所以常也跟着赵嬷嬷，至于夏歌，她长袖善舞又颇有城府，常深入宫人中能带回不少消息。

        “嗯。”苏洛倾没再多说什么，手里的燕窝不过又用了两口就放下了。

        殿内只有王嬷嬷和玉书守着，她们看着苏洛倾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敢出声打扰。

        如今虽未至深秋，可窗外已是绿叶枯黄，最终脱离树梢回归泥土。苏洛倾望着这略显萧瑟的场景，不禁又想到了姑母说的话，她也是出生在一个秋天。

        姑母曾说，她出生的那个秋天，挂帅出征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突闻噩耗，生下她后大出血去世了。一时间坊间流言四起，说她是天煞孤星，刚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

        身为皇后的姑母心疼她，便求了皇上将她抱到身边抚养。可就在她进宫的路上，马车被一个和尚模样的人拦下，那人竟是名满天下的无慧大师。一个连皇帝敬让三分的大师，行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竟主动拦在马车前，对着出生不久的她批了一命：“此女命格苦短，悲惨一生，非天下至尊至贵不可镇。”

        皇后派来的宫人闻言心里大惊，回宫后便将原话禀告给了皇后。于是姑母一边操持她父母的葬礼，一边为无慧大师的话忧愁。

        连着失眠了好几夜后，姑母觉得这天下至尊至贵的名头，除了皇上、皇后和太后还有谁能担得起，所以便将她放在身边亲自抚养，可又忧愁自己百年之后她该如何，便动了心思想将她许给自己的儿子——那时不过才三岁的慕盛，她的表哥。

        于是自她记事起，姑母就在教她处理后宫事务，有时候一些后宫腌臜事也从不避讳她。

        八岁那年，她第一次看到两个内侍活活打死一个犯事的宫女，一连发了三天高烧，姑母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三天。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这深宫的可怖。

        姑母为她计划好了一切，却忘记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十五岁时姑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姑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她不可能没有名目的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太子身份又不够至尊至贵，姑母担心太子镇不住她的命格，便剑走偏锋让皇上立她为后。

        姑母生命最后的时刻，逼着皇上当场颁下立后诏书才撒手而去。她的姑父仁宣帝深爱着姑母，爱屋及乌自然也是极疼爱她的，硬是抵着世俗流言和大臣的反对立她为后。

        要说她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没有什么感受，她的亲人都在这宫里，她最爱的姑母让她当这个皇后，她当便是了。

        于是这后位她一坐就是三年，姑父自从姑母仙逝后也鲜少踏足后宫，基本上就是来凤阳宫看看她而已。就连今年本该举行的选秀姑父也取消了，姑母的离去似乎一下子带走了姑父所有的生气。

        这一年来，姑父的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原本守在殿外的冬曲进殿禀报，唤回了苏洛倾飘远的思绪。

        冬曲是个武痴，性子有些冷硬，往殿门处一守能为苏洛倾挡下不少前来巴结的妃嫔，她这才能落个清净。

        “快让他进来。”苏洛倾脸上不觉露出笑容，不同于刚刚面对众妃嫔的表面功夫，这个笑容更真诚。

        “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慕盛比苏洛倾还大三岁，所以一直不称呼苏洛倾为母后，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他叫不出口。

        苏洛倾从不计较这些，待殿中只剩下二人后，苏洛倾欢快地跳下榻：“表哥快免礼，表嫂这次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慕盛宠溺地捏捏苏洛倾的鼻头：“没有好吃的，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苏洛倾撇了撇嘴有些失望：“我又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吃到表嫂的糕点了，表哥不如回去和表嫂说说？”

        慕盛能如何，只能答应下来：“好好好，回去我就让若儿给你做。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慕盛熟门熟路地在一旁的坐塌上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细细一品，上好的山尖雾雪，他都没有几斤。

        “谁能欺负得了我，那些妃嫔怕是见到我都害怕。”苏洛倾知道慕盛是担心自己受了欺负放在心里憋着，但她早已不是三年前突然离开姑母而仓皇失措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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