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一错到底

“你都不用上班的吗？”康宪杨一边下楼，一手扣着袖扣说道。

        “妈，我就说了，不去上班，宪杨要生气的。更别提什么去祈福了。他才不。”

        林兆菀这一句娇嗔的话，把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喊出来了。

        汤琳赶紧护住了林兆菀，对康宪杨说道，“这两日，你们就不要上班了，兆菀那边已经请好假了，你爸爸那儿我也说过了，你自己安排一下工作上的事，下午跟兆菀去昇峦山上为我祈福。”

        康宪杨皱了皱眉，搞不懂这婆媳在搭台唱什么戏。

        “父亲也同意了？”康宪杨相信康铖也会容着她俩胡来。

        “同意了，怎么，在你和你爸爸心里，你***身体健康还不如几单生意？”汤琳气道。

        “不是，只不过，有些突然。”康宪杨扫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林兆菀。

        “突然什么，商场山风云变幻你们爷俩应对自如，我这头疼了好几日了，也没人管……”汤琳说着就要哭了起来。

        康宪杨听着头大，“没说不管不是，头疼您去医院啊，这跟昇峦山有什么关系。”

        “病也看了，药也吃了，人还是受罪，你去帮妈试试怎么了？正好，再过几日就是你琼***二十周年忌日了，她生前最喜欢去昇峦山，你在那里为她烧一柱香，燃点纸钱吧。”

        汤琳说的琼奶奶是父亲康铖小时候的邻居，小时候的康铖也是顽劣性子，不肯好好读书，被爷爷罚在日当头的时候站在院内，不许吃饭，琼奶奶迈着她的小脚搭上梯子爬上墙头扔给父亲几个野菜包子，再悄悄把梯子撤下来，有次不小心还崴了脚。

        等到康铖在省城里小有成就时，爷爷奶奶已经相继去世，父亲执意把琼奶奶接来照顾。于是小时候的康铖变成了当初的爷爷，而康宪杨则变成了小时候的康铖，那些被关在小黑屋里反省的时刻，也总能收到被投进来的打火机或手电筒，琼奶奶知道康宪杨怕黑。被父亲发现以后，琼奶奶索性耍起了小孩脾气，非要康铖放康宪杨出来不行。

        怪不得父亲同意了，汤琳这次找的理由让康宪杨没有办法拒绝，去就去，林兆菀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快下来把早饭吃了，这饭兆菀都给你热了两次了，真跟你爸一样是大少爷作风。”

        康宪杨挑眉看着汤琳与林兆菀一副和谐的婆媳相处画面，摇了摇头。

        “妈，家里有小一点的行李箱吗？我的箱子太大了，我跟宪杨就去两天，拿一个20寸的箱子就差不多。”

        “有，我上楼给你拿。”汤琳招呼王妈陪她上楼。

        林兆菀稍稍起身问道，“妈，我跟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陪宪杨再吃点吧。他一个人吃不香。”汤琳笑道。

        等到汤琳和王妈上了拐角，康宪杨不出所料的出声了，“说吧，这是唱得哪一出。”

        林兆菀摆了摆手，“不是我的角儿，母亲的吩咐，做儿媳的只能遵从。”

        “一板一眼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昇峦山可不是什么旅游度假休闲地，那是需要自己顺着前人踏出来的石头路一点一点爬的，还带行李箱，你带脑子了吗？”康宪杨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说道，“还有，以后别再喝酒了，太沉。”

        林兆菀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幼稚到不行，明明就是还在记恨早上被自己说得咬口无言，这是报仇来了啊。

        “妈，不要行李箱了，宪杨说拿一个背包就好，大一点的，他背着我们两个人的东西。”林兆菀向楼上喊道。

        康宪杨刚塞进嘴里半个鸡蛋，迟迟出不了声，只能干瞪着林兆菀。

        很快汤琳和王妈就从楼上拿下来了背包，两个人不时交头接耳，看向康宪杨和林兆菀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不好！卧房床边地上还有那件紫色的情趣内衣，康宪杨扶额。

        林兆菀撕着吐司片，看着康宪杨一脸懊恼的样子，觉得心情不错。

        “妈，我先去收拾一下我和宪杨的行李，等宪杨吃完早饭我们正好就可以上路了。”

        “好，好，去吧。”汤琳欣慰的说道。

        林兆菀上了楼，反锁进了卧室，拨通了徐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徐医生，我是嘉麒妈妈，您好，打扰您了，最近几天我有些事，可能没办法去医院看嘉麒了，还是麻烦您多多照应。”

        “这是自然，您放心。”徐医生本质上就是一个痴迷学术研究的怪才，上次骆舟给到他的那份审核通过表，让林兆菀在徐医生的眼里堪比圣母玛利亚。

        “我送去的那些自愿捐献的信息名单，现在落实的进度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林兆菀无论应付起汤琳和康宪杨来多么的游刃有余，她还是不喜欢待在康家这个影棚里，她想回去，想回到儿子身边，守着他。

        徐医生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林兆菀看不到自己摇头，只好说道，“现在暂时还没有，医院已经在安排这些人进行体检还有进一步的信息审核了，有了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好的，谢谢徐医生。再见。”林兆菀听到门锁拧开的声音，赶忙匆匆挂了电话。

        先是打开衣橱飞快的扔了几件衣服到床上，然后才去开了门。

        “收拾行李，你锁什么门？”康宪杨进来左瞧瞧，右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是他感觉林兆菀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因为这个女人脸上写着“没抓到现行吧？气死你！”

        林兆菀一边叠衣服一边说道，“什么人想什么事，自己每天反锁在屋里抱着星星灯睡觉，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反锁门做什么怕别人看到的事，我进门的时候就随手一关，可能风大，把门带上了。”

        康宪杨斜眼看到林兆菀在叠的衣服，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现在是什么时节，你让我带羊绒衫？还说心里没鬼！”

        林兆菀懒得抬眼看他，“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啊，羊绒衫也没洗好放起来，还在最前面挂着，让妈看到了，肯定觉得我没尽心了。”

        床头的手机屏幕还在亮着，林兆菀挂断电话没来得及锁屏就去开衣橱“伪造现场”了，现在这个更大的bug就在这里，等康宪杨问起。

        “那就拜托你查查最近的天气，给我带几件便于爬山的衣服。”康宪杨说罢转身出了门。

        林兆菀扔了手里叠着的衣服，赶忙拿过手机删除了通话记录。

        好险。

        如果刚才康宪杨拿起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就能看到，林兆菀与备注是“嘉麒的主治医生——徐”的联系人通话时常00:58。

        “妈，别送了，我们走了。”林兆菀握着汤琳的手“依依惜别”道。

        “去吧，路上小心，到地方报平安。”汤琳特意上楼看了一次，发现一件黑色的情趣内衣不见了，这孩子这次回来真的伶俐多了，不像以前，总需要自己像赶牛的一样，在后面抽一下才转一转的。

        林兆菀看到汤琳欣慰的眼神，她一定不知道，那件衣服用来包自己的运动鞋了吧。

        “你想去哪？”车子拐出汤琳的视线，康宪杨对林兆菀问道。

        “什么去哪？不是去昇峦山吗？周围还有什么好玩的？”林兆菀问道。

        康宪杨打开导航，催促道，“快说，趁我还有心情送你过去，不然过会儿在马路边把你扔下，你自己打车走。昇峦山我自己去就好。”

        上车以来一直抱着包的林兆菀从包里掏出手机来，委屈巴巴的说道，“妈，你果然说的没错，宪杨不想带我去……他可能觉得我爬山太慢，是个累赘……”

        “你在跟谁说话？！”康宪杨一把夺过手机。

        “康宪杨，你们夫妻二人必须一起去，一起给我祈福，不想你老妈赶紧死翘翘就少给我想那些花花肠子！”汤琳生气地说道，还真让自己猜着了，这孩子真是。

        挂了电话，林兆菀从包里掏出眼罩，“好好开车，互相忍耐一下，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你，”康宪杨刚要出声反驳，眼罩上的字让他闭了嘴，“吵我睡觉的人没有小鸡鸡”

        林兆菀到底是分裂成了几个性格？

        从这里开车到昇峦山大约四个小时，沿路风光怡人，只不过车上还睡着一个口水怪，康宪杨已经用自己的瞳孔给林兆菀拍了无数张丑照了。

        “一睁眼就看见这么猥琐的笑。”林兆菀偏过头去继续睡。

        康宪杨还在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挖苦林兆菀的事而窃喜，转而又觉得自己幼稚。

        “前面记得往右拐。”林兆菀眼罩都没揭开，闷闷的提醒道。

        康宪杨连忙仔细看了一下，“你来过？”

        林兆菀所说的岔路口，多年前自己带着琼奶奶来昇峦山游玩时，找错了路，来回绕了好久，最后在当地人的指印下才又回到了上山的主路上。

        林兆菀没有回答康宪杨，眼罩下的眼睛睁开了，泄露了少女时期的林兆菀的心事。

        那时候林兆菀与班里几位交好的同学来昇峦山拍片子，找设计灵感，在收费站时，就看到了隔壁闸口递交证件的康宪杨，还时不时的对着副驾驶温柔的说话。

        正当林兆菀的心酸得可以酿一颗柠檬的时候，副驾驶的车窗缓缓落下，里面坐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脖子上系了一块波点丝巾，看起来可爱极了。

        嗯，只要不是年轻女孩，都可爱。

        两辆车，有时你快我半截，有时我快你几米，不慌不忙的在路上行驶着。沿路的景色本就是来昇峦山游玩的一大意义。

        在下一个路口右拐过后，林兆菀却没在后视镜里再看到康宪杨的车。

        到了露营地，大家叽叽喳喳的开始做烧烤，扎帐篷，玩游戏，把来写生拍片的正经事忘了个干净，林兆菀更是心事重重。

        是出了交通事故？还是开错了路？亦或是，康宪杨根本就不是来昇峦山的？

        一个又一个疑问让林兆菀意识到，她是如此在意康宪杨。

        以至于多年以后，一向倡导西方女权主义的林兆菀，当听到父亲让她去与康家联姻时，没有半分犹豫的答应了。

        在林兆菀的眼里，这不是包办婚姻，更不是商业联姻，而是小女孩的梦终于要实现了，它来的这么突然，却又这么理所应当，这是她盼了一整个青春的梦啊。

        她满心欢喜的筹划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一个合乎规矩的康太太。

        康宪杨却一直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伯母说他是因为刚刚接管公司，压力太大了。

        我林兆菀喜欢的人，果然是最厉害的。

        再后来，林兆菀不敢想了。

        康宪杨问出的话，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以为林兆菀又睡过去了，却又看到了她不安的动了动。

        “几年前带琼奶奶来这里，路上一直有一辆小客车跟我一起向这边开，车上好像都是学生，琼奶奶说有个女生一直坐在副驾驶后面，通过后视镜看我，”康宪杨说到这，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琼奶奶说那女孩八成以为我的副驾驶里坐的也是女孩子，让我降下车窗给她看看，”康宪杨想到这里露出了笑，“她就是这么可爱的一位老人，虽然在小县城里长大，但是思想却一点也不落后，还说如果到了休息区，两辆车停在一处的话，就让我先去向那女孩搭话。”

        等了很久，久到康宪杨以为这次又是自己的自言自语。

        “后来呢？”林兆菀头也不回的问道。

        “后来我就在刚刚你提醒我的地方，选错了路。”

        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就算没有选错路，我也不去，我连那女孩儿长什么样还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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