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人情世故

医院东区顶楼的VIP病房，康宪扬昔日入院所住的地方，现在躺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与当时情况不同的是，病床周围摆满了各种设备仪器，床上的老人脸色苍白，面容倦怠，显然是饱受着病痛的折磨。

        老人显然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身份，病房内的医生从院长到主任医师，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沙发边的茶几上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果篮，刚送走的一批补品腾出的空间，又迅速被来人带来的东西占满了。

        “康老，我和开林来看您了！”来人是汤琳麻将桌上的好搭档邱太太，“康老，您一定会早日康复的，放宽心。”男人一看就是嘴拙的老实人，也说不出什么有新意的漂亮话。戴着呼吸罩的老人闭了闭眼，算是应声了。

        “哟，我们康老还回答你了呢，康老一定还记得我跟开林吧？”邱太太喋喋不休的与康镇永套着近乎。

        康镇永身为康氏集团的创始人，在省城中的威望自不必多说，即使已然是病重垂危，想要与康家搭上关系的人还是丝毫不放过这个契机，衰老的人犹如鲜花一般凋落，却总有新的花朵在明日太阳升起时，继续争相斗艳。

        “康先生，”负责康镇永病情的刘主任对康铖示意到走廊叙话，后者正强打着精神应付打着探视的名号前来谈生意的客户，像是获得了大赦一般，赶忙向几位客户“告假”。

        越过人海来到走廊上的二人同时呼出一口气，“刘主任，家父的病情……”其实不用多问，康铖大约也猜到了几分。

        “康先生，您父亲年龄太大，器官本就已经衰老，如果再次手术的话，风险很大，现在每天吃药打针，做各种检查与抽血，对他也是一种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折磨，我个人建议，不如让老人回到家中静养，好好享受最后的家庭时光，在这里……”刘主任回头看了看病房内一个个应酬的假笑，“未免太嘈杂了些。”

        “我明白，谢谢您，我这就去办出院手续，”看着刘主任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止住了脚步，“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刘主任快速走到康铖面前，低语了一句，“别说是我的建议……”

        康铖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在医院多待一天，这些仪器运行与各项检查，以及这间VIP病房的使用，都是一笔不少的费用，这个刘主任也是难得敢于说实话的人。

        “谢谢各位前来探望家父了，这会儿父亲怕是要小睡一会儿，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汤琳与邱太太聊得正是投机，“爸刚醒了，睡什么呀，邱太太说南区那片山林很快要开发了，我们可以一起……”眼瞧见康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汤琳只好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邱太太。

        “你在外面等着。”康铖不由分说，反锁了病房门。

        “爸……”康铖低声唤着，病床上的康镇永掀了掀眼帘，“我们回家去住吧。”

        听到这话的康镇永猛地睁开了眼睛，康铖怕他误会，赶忙补充道，“医院毕竟是个公共场所，往来的人情太多，也不好一口回绝，对您的病情恢复不利，回到家您老就可以过清静日子了，王***手艺见长，让他给您做点好吃的，送来的自然不比刚出锅的新鲜美味……”

        康镇永连连点头，其实不用康铖解释，他也明白自己剩下的时日恐怕不多了，这些人情的往来更是让他心情不畅，不如回家，还能落得个清静自在，“好，回家，你去办吧。”

        “嗯好，我这就去。”康铖正要出门，“兆菀呢，怎么也没见她？不是回国了吗？”早就猜到了父亲惦记此事，还好康铖早有行动，“兆菀前几日生病了，现下还没好利索，等您回家以后，她就常在您面前伺候了，还愁见不到孙媳妇吗？”

        听到这话，康镇永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门外好像又来了一家前来探病的人，“爸，您若是不喜欢，我就去回了他们，也没什么。”康镇永摆了摆手，作为亲手创建一个集团的人自然知道人情世故是免不了的，自己当初也是从这个时候度过的，只不过眼下轮到自己成为儿孙事业的纽带了。

        康铖走过去开了门，来的是林岳一家。

        “康叔叔！”林兆芸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兆芸来了啊。”康铖侧身让开，“表姐夫又累瘦了呀。”

        曹茵见到康铖不先以林兆菀与康宪扬的关系称一声亲家，而是以自己和汤琳的关系，称姐夫，这其中的深意，想想便明白了。

        康镇永听到是林家来了，赶忙在人群中搜寻林兆菀的身影。

        “你看你们来了爸多高兴，”汤琳看到康镇永努力睁开眼搜寻着什么，目光随后又黯淡了下去，心下有些不悦，老头爱重林兆菀，她也知道，只不过这个媳妇儿康家是要不得了。

        林岳提着礼品在身后姗姗来迟，明明坐的是电梯，却走出了一身汗，几个陪护人员连忙接过，林岳的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先坐下喝杯茶，我去办些手续。”康铖招呼。

        “怎么还自己提上来了，司机呢？”汤琳询问道，“哦，小周有些不舒服。”

        “还真是菩萨心肠啊你，让司机歇着，奴役自己老公。”林岳听到憨憨的笑了笑。

        趁康铖去办手续的间隙，汤琳和曹茵又说起了悄悄话，林岳在一旁赔笑外加端茶倒水，林兆芸则是在康镇永面前扮乖。

        “兆芸啊……”康镇永开了口。

        林兆芸赶忙坐直应声，“怎么了？您口渴了吗？”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等着摄像机。

        康镇永摆了摆手，“你姐姐呢？”

        林兆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林兆菀与“姐姐”这个称呼对上号，“啊？她没来吗？我也不知道欸，她被爸爸逐出家门很久了……”

        “什么？逐出家门？”康镇永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是啊，没错啊，她好像跟一个大学时期的男同学关系不清不楚的，前段时间在省城的传的好厉害……”

        林兆芸还在手舞足蹈的说着，康镇永闭眼摇了摇头，“不可能，兆菀不是那样的孩子。”

        “是真的！”林兆芸一听康镇永反驳自己，立马急了眼，“就在这家医院！宪扬生病的时候，林兆菀假意照顾他，实则是私会情夫和他们的孩子！那孩子现在还在这儿呢！”

        “林兆芸！”康铖回到病房就听到这句话，“在这儿瞎说什么！”

        “我没有……”林兆芸还欲申辩几句，看到低低向自己摆手的曹茵，不甘心的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好了，人也看过了，亲家请回吧。”康铖拉开了病房门，逐客令下的格外认真，气氛有些凝固了。

        “其实……”汤琳还想说清，康铖一记眼刀掷过去，仿佛割断了喉咙一般，咽下了了接下来的话。

        汤琳出门送客，“你们别在意，兆芸也是，他们爷俩都不是什么有心眼的人，林兆菀之前在家中表现的可不像是会做那样的事情的人，宪扬爷爷年纪大了，脑袋转不过弯儿来也是情有可原。”

        “阿姨，我跟我姐姐可不一样，我若是有个公婆家，一定好好孝顺他们，才不会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情惹人笑话。”林兆芸不知道怎么向汤琳表示自己对于康宪扬的感情。

        汤琳只是笑着夸了几句，并未再多言。

        许是惦记着小周那边的情况，曹茵难得没有拉着汤琳再探一探康宪扬与林兆菀何时离婚的事，匆匆走了。

        在林氏集团楼下放下林岳，母女二人就迫不及待问起了小周跟踪那个男人的后续，“快说说，林嘉麒长什么样子？像不像康宪扬？病房里还有别人吗？伞下的那个男人和女人分别是谁啊？”

        “那个男人应该是与林嘉麒同住一个病房的小女孩的父亲，我在走廊上还没等到那个女人来找他，我在门外看到不真切，好像……似乎……是有点像。”小周知道说了这话林兆芸必定是要闹一番脾气，可他还是想让林兆芸能早日看清康宪扬的本来面目。

        “你的意思是说那孩子是宪扬的了？！”林兆芸果然在后座闹了起来。

        曹茵抓住她扬起包砸向小周的胳膊，“行了！小周还开着车，闹什么闹！刚才在病房，你身为林兆菀的妹妹，对康宪扬的爷爷嚼舌根，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林兆芸看母亲是真的生气了，缩了缩脖子，“那，那我就是忍不住嘛……凭什么爷爷那么喜欢林兆菀，我也不差的啊！”

        “你沉不住气这点就比林兆菀差远了！你看人家是怎么出国回来照样把这一家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曹茵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林兆芸，转而对小周说道，“你说那孩子真有几分像康宪扬？拍到照片没有？”

        小周一手扶稳方向盘，一手从裤兜中掏出手机递向后排的曹茵，“拍是拍到了，就是今天没想到会遇见他们，所以没带相机，手机拍的很模糊。”

        林兆芸迫不及待的抢过了手机，“喂！密码多少啊！”

        小周没想到这茬，脸刷的一下红了，曹茵不动声色的输入了林兆芸的生日，果然正确。

        “08…”小周艰难的出声。

        “哎呀，好了！打开了！”林兆芸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小周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排，正好跟曹茵的目光对上，赶忙回过眼神，盯着前方。

        模糊的照片中，一个小男孩对着手中的魔方发呆，林兆芸有些心慌，曹茵紧紧盯着这张照片，眼睛眯了起来，心想林兆菀也是使的一手好计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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