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哪得烙印不痛？

看曹茵的动作神态，怕是已经起了十足十的疑心，林兆芸不好再追下去，只得祈祷自己能够先闯过这一关。

        要问林兆芸这次为什么不与母亲联合起来设局，自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千方百计设计将林兆菀拦在康家门外，一心盼着早日取而代之，结果却被甄小曦结了胡，这口气林兆芸是怎么都咽不下的，而曹茵却一再劝她等待，这股怨恨之气被曹茵一再下压，直到康宪扬向甄小曦求婚，彻底反弹。

        沉沦在床笫之欢的林兆芸没有给自己后悔的时间，这会儿风暴散去，自己一人坐在床上，渐渐有些悔意生出。

        还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去阳台上仔细观察了一下，外侧墙体上有半个不太明显的脚印，林兆芸赶忙回卧室拿了毛巾蘸水，仔细擦了擦，环顾四周，这才安了心。

        曹茵行事谨慎，车子未开进宅院，又不曾发出锁车的声音，当听到急火火的脚步在楼梯上响起时，二人还是赤着身子裹在被子下，好在小周身手利落，人是撤的干净，但是屋内的气味却是一时半会散不去的，这件事只能硬着头皮咬死。

        “回来了？”曹茵凌厉的目光从上至下像扫CT一般看着小周。

        “是，太太。”小周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快喝杯水，”王妈还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腼腆的小伙子。

        小周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个见底。

        “慢着点儿，别呛着……”王妈帮气喘吁吁的小周顺着脊背，“哟，这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咳咳……”最后一口还是呛到了，小周一边抹着顺着嘴角流下的水，一边冲着王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没找拖车，自己修了，车底太热了，就脱了衣服，进到家里才穿上，穿反了，呵呵……”小周挠了挠头解释道。

        倒真不是小周粗心大意，而是另一面的衣领处粘了不少林兆芸的的粉底，白色的粉蹭在黑色T恤上格外显眼，林兆芸的屋内又没有一件男士的衣服，而那脂粉味儿，隔着一米就能闻到，不得已，只好翻了个面，没想到被王妈无意间说了出来。

        “这一身汗，快去洗洗吧。”王妈推了小周一把。

        小周点了点头，“太太，我先去了？”

        曹茵毕竟也只是玲珑剔透了些，还不至于能洞察一切细微之处，这眼睛都瞪累了，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仔细想了一想，林兆芸还不至于糊涂至此，“去吧。”

        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二楼林兆芸的卧房内，响起了哗哗的洗澡水声。

        失落，后悔，不甘，种种情绪最终化作势必一搏的决心。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林岳和曹茵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带到自己面前，这次，只能由她自己去争取。

        随着车子开向愈发僻静的郊区，秦思南有些疑问，“你确定这是约翰逊医生的家？这边离着医院可不近，附近也没什么比较好的学区啊……”

        秦思南这些日子见了不少定居美国的朋友，虽然是在美国住了这些年，骨子里还是有中国式家长的习惯，到了家中做客难免都要喊孩子出来表演一番。

        几天下来对附近的学区了解得倒比医院还透彻几分，听束泱的介绍，这个约翰逊医生在MD安德森癌症中心任职，收入不低，还有三个孩子，于情于理，都应带选择一个更为适合居住的社区才对。

        束泱虽比秦思南早来一段时间，终究是人脉不足，从没有细想过这些，“我只听约翰逊先生提起过一次，平时我们见面都约在外面。”

        “你没有去医院找过他吗？”秦思南不由得更加怀疑，若是私人诊所也就罢了，MD安德森癌症中心几乎可以说是医学界的华尔街，在这里就职不仅意味着专业上的精湛，更多的还是无休止的奉献。

        忙碌起来医院的倒班制就仿佛成了摆设，这里聚集着各种各样濒临生命边缘急于求生的人群。

        “那……”束泱也有些不确定的样子，“我先给他去个电话？”

        秦思南却是下了决定一般，“还是小心为好，这里都不是你我熟悉的地方，先去医院，我们直接去见一下约翰逊先生，他若是忙，我们问候一下，退出来就是了，不耽误。”

        束泱点了点头，许是太过欣喜这次的意外发现，自己竟也没有去医院核实过，便急急说了林嘉麒的情况，着实有些仓促了。

        “我们是不是……”束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联系一下骆舟，”感受到秦思南的目光，束泱解释道，“我没有那个孩子具体的病情分析在手里，每次与约翰逊先生沟通起来，更多的也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也只知道那孩子是白血病，现在是什么阶段，前期是如何治疗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嗯，是应该跟骆舟沟通一下，你来还是我来？”秦思南试探着束泱的态度。

        “自然还是你来，”束泱补充道，“也不知道他和林兆菀现在是什么进展，林兆菀那个性格，倒是天底下独一份，总给自己找麻烦。”

        束泱这句话并无贬义，反而有些许心疼在其中，更多是心疼骆舟，这样毫无指望的虚耗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秦思南直接切到了车载电话，嘟嘟的响声在密闭的车厢内响了起来，束泱暗暗掐紧了自己的指头。

        “喂？”骆舟那边似乎也在行驶的车辆上。

        “是我，”秦思南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本是自己“两肋插刀”独自来美国为骆舟谋求下半生的幸福，没想到束泱跟自己一样傻，眼下军功章要对半分了，?若是这个约翰逊医生真的帮得上忙的话，自己恐怕只能算个军功章的挂绳了。

        骆舟正在回家的路上，揉了揉紧皱多时的眉心，“我当然知道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秦叔叔那边怕是很快就来敲我的门了。”

        “怎么，怕我连累你啊？”许是秦思南当下心情不对，听骆舟说什么都是格外心中有气。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骆舟深吸了一口气，“回来吧，思南，有些事情，注定的，没办法勉强，你肯帮我，我很感激，可我也……只有感激。”

        没想到骆舟对这段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感情，就这样在一通越洋的免提电话中匆匆答复。

        感激你的付出，抱歉，也只有“感激”之情可以给你。

        秦思南不知道束泱是否听懂了，他愣了足足几分钟，直到骆舟沉重的呼吸声再次响起，似是还有话要补充。

        “凡事不要那么早下结论，”秦思南这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束泱几年前在意大利留学时的寄宿家庭中的男主人现在在MD安德森癌症中心任职，已经沟通过几次关于嘉麒的病情，如果想进一步看有没有治愈的可能，需要更详尽的病例分析，你想办法弄到传给我吧，就这样。”

        “骆舟，”束泱按住了秦思南的要挂断电话的手，“我和秦思南不欠你的，我们这么做只为了自己高兴，你的感激，在我看来也很多余。”

        说罢，自己按上了挂断键。

        秦思南在心里给束泱点了赞，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怎么，是不是希望我刚才不在车里，而是在车底啊？”束泱存了心逗秦思南。

        “差不多，不过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拒绝，还蛮新奇的。”秦思南的表情看起来难以捉摸，语气里似是故意带了些轻松，却又让人听起来难以放松。

        “今天先不去医院了吧，想要自己待着，还是我陪你喝酒，你选。”束泱犹记那天自己在旧墙垣上等待的场景。

        那可真难熬。

        “哪就那么娇气了？”秦思南突然话锋一转，问起束泱，“你在省城那么多年，去过昇峦山吗？”

        “上大学的时候，有次去那里写生，怎么了？”束泱不明白眼下的事情与昇峦山有什么关系。

        “那里有家斯里兰卡风格的民宿，是我给骆舟的……”秦思南不知道该怎么说，聘礼？明显不符合现在的语境。

        “新婚礼物。”他最终选择了这个词来形容那个被他付出了许多心血的地方。

        束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爱情本就是两个独立的自我相互吸引，开始互相了解、揣测、碰撞、融合……于是彼此烙印，开创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但即使是爱情中的两个人，终究你不是我，我不是你，长久的揣测妥协，难免相累，不愿猜，也猜不透。

        有人留下来伤感怀念，也有人洗净所有痕迹决绝消失。

        面对，或离开，都是曾经拥有的世界坍塌。

        感受不同，伤痛却尤为想通。

        更何况这种一厢情愿的爱恋，无疾而终竟是再端正不过的结局。

        秦思南于骆舟是如此，束泱于骆舟是如此，骆舟于林兆菀是如此，林兆菀于康宪扬，亦是如此。

        这么想着，竟然有几分普天之下皆是伤心人的领悟，心下的痛，也不算是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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