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和你一起走

山下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响彻云霄！
  连城瞳孔收缩，暗叹此人内力如此雄浑霸道，必是枪王殴喜无疑！
  凤九霄亦是一声长啸与其相和！
  两声长啸遥相呼应，此起彼伏经久不衰！
  一高亢，一低沉，相得益彰！
  众人望向山脚，只见苍茫天地间一骑飞奔而来！
  红衣似火，枪似乌龙！
  眨眼间红影飞掠过山门直冲到众人面前！山下守门人纷纷怒喝：“什么人擅闯山门？”可惜人影都没看清就被人闯关成功。凤九霄传声道：“不必惊慌，自己人，开个玩笑而已！”山下顿时寂静无声。
  众人只见这马上骑士年约四旬，身形魁梧，剑眉斜飞，双目如电，顾盼之间睥睨自雄！似那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军神，神威凛凛，高高在上，让人不禁为之心折！
  来者正是枪王殴喜！
  凤九霄上前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殴喜下马笑道：“没晚吧？”
  凤九霄笑道：“不晚，正好开饭！”
  两人相视一笑！
  一语双关。
  万仞山、令狐镜、傅少安三人都不约而同看了连城一眼。
  连城的脸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方才有瞬间的失神还是被三人捕捉到了。
  三人相互对了一下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焦虑和不安。
  虽然一开始大家就都知道凤九霄要请的媒人是谁，也对白鹤、殴喜、曾咏等人早有耳闻，根据半年前的线报，这三个人的武功以殴喜最高，但也不过是八境巅峰，与连城同境。白鹤刚刚突破八境，未臻巅峰，而曾咏则是三人中最差的，只是五境巅峰而已，因此大家也没太把他们放在眼里！不想今日一见，曾咏竟然已臻八境！而白鹤则至少是八境巅峰！更令人抓狂的是殴喜，方才他那虎啸龙吟般的惊天长啸，暴露出他至少己臻武道九境！
  对方一人九境、三人八境。而己方只有连城是八境巅峰，其余傅少安、令狐镜、万仞山、邱飞鹏、岳池等人都不过是七境巅峰而已！暗中埋伏的五大高手亦不过是七境而已。双方力量对比失衡。
  七境以上，瓶颈翻倍！
  每境之差，阔似鸿沟！
  金刚般若，体魄如金刚！
  无垢琉璃，可擒龙控鹤！
  看似相差无几，实则云泥之别！
  金刚境只能说是初窥武道门径！金刚境高手的所有神通，无垢琉璃境高手自然都兼具，但强横之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琉璃境不仅仅是功力的简单叠加积累，更是本质的升华蜕变！
  简单的说，金刚境就如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壮汉，身强体壮，力大无穷，可以开碑裂石，手撕猛虎，但却徒有一身蛮力，与普通文弱书生动手自然轻松获胜！而琉璃境则是一个体格更强壮数倍、身手更敏捷数倍、头脑灵活数倍且手中持有杀人利器的武者！两者实力对比悬殊，无垢几乎可以秒杀金刚！
  所以金刚遭遇琉璃，通常是九死一生！
  除非是天纵奇才，可以越境反杀，扭转乾坤！
  可是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天才？
  眼见双方力量对比失衡，一身贵族气息、喜怒不形于色的连大公子终究无法继续保持镇定了！他向万仞山使了个眼色！万仞山迅即领会，悄悄出去了一趟，良久又悄悄回来。
  夜幕降临，天寒地冻。
  忆苦厅内却热火朝天！
  大理石桌中央端放着一个铜制大火锅，锅里的肉汤剧烈地翻滚着，热气腾腾，浓郁的肉香味道四处弥漫，充盈了整个房间！
  袁浩然说天冷了，请大伙涮火锅换换口味。
  山上圈养了不少小尾寒羊和青海肥牛，肉质鲜美用来下锅正好。
  桌上摆着不少青花瓷酒坛，里面盛装的正是名闻天下的杏花村汾酒。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酒很烈。
  都说烈酒最醇。
  醇酒最易醉人。
  接风酒一杯，欢迎酒一杯，感谢酒一杯，连领三杯后，袁浩然便有些醺醺然！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况此酒最醇最醉人？
  他与凤九霄约定的七天之内要有三人登门说媒，现在三个媒人已坐在眼前。
  龙虎山天师府白鹤真人！
  徽州天鹰堡曾咏！
  枪王殴喜！
  凤九霄已经完成了约定。
  三大高手千里跋涉只不过是为凤九霄一人说媒而已，他袁浩然心内不起波澜才怪！
  之所以给凤九霄出这么个难题，无非是对凤九霄的一种考验。
  做为一个父亲，突然间面临女儿即将出阁，心理的失落其实很大，也很纠结。
  养育多年的女儿，一朝之间便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他既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好去处，却又恋恋不舍，生怕女儿今后吃苦受累。潜意识里不想让女儿这么快嫁人，所以他便出了这么个难题。
  其实他内心早已做好了应对各种结果的准备。
  不管凤九霄到底能否请到三个媒人，甚至一个人也请不到，他都做好了女儿和凤九霄远走高飞的心理准备！

  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阻挡女儿投向别人的怀抱！
  他太了解袁紫珊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旦决定的事情任谁也更改不了！
  “你可以让我死，但不能改变我的主意！”
  不自由，毋宁死！
  所以袁浩然很纠结。
  他知道凤九霄武功绝顶、已臻化境，可以轻松秒杀红袍绿袍这等纵横四海的黑道巨擎，但是凤九霄终究是一个漂泊江湖的浪子，没有根基，没有背景，让女儿跟随这样一个人，做为父亲他极不甘心！
  直到他见到白鹤、殴喜、曾咏等人陆续来到通天峡的时候，他的看法渐渐发生了转变！
  凤九霄所展示出的力量让他瞠目结舌！
  能让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三大高手从千里之外会聚一处绝非易事！
  不管是什么原因，单从这一点就证明了凤九霄的非凡实力！
  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对凤九霄印象也越来越好。这个年轻人不仅武功绝顶，而且谦逊有礼，有亲和力，让人有信任感。人才难得！
  另外通过旁敲侧击，他也隐约知道凤九霄竟然和皇城司的魏千岁以及当朝太傅高骊是忘年之交！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皆有强援！春风得意不嚣张，少年老成，不错！
  虽然我袁某是连大将军的妹夫，可是连家上下谁又把我放在眼里？若不是生了个好女儿，连家会派几个高手驻扎在通天峡？连家的人都不尊重我，何况别人？我袁某若是振臂一呼，只能应者寥寥！
  紫珊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越想越开心，袁浩然心里的隔阂基本烟消云散。
  有了这个女婿，太行派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不用再打着连家的旗号了！
  袁浩然借着酒意慢慢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欣慰的笑容，他举起酒杯朗声说道：“感谢诸位大驾光临寒舍，借此机会我郑重宣布一件事！”
  众人连忙正襟危坐以示尊重。
  凤九霄虽然已经猜出袁浩然大致要说什么，但心中难免仍有些紧张！毕竟等了漫长的六七天才有了结果，这突然要宣布还真让人有些小激动！
  袁浩然笑道：“九霄和小女的亲事我同意了！”他瞅了瞅凤九霄叫了他一声：“九霄！”。
  凤九霄慌忙站起。
  袁浩然正色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希望你以后一定把她照顾好，不要让她受委曲，从今天开始，我就～把她就托付给你了！”他的眼圈竟然有些红润。
  凤九霄连忙正色道：“请前辈放心，此生绝不负紫珊！”
  袁浩然借着酒劲笑骂：“小子！还叫我前辈？”
  凤九霄呵呵讪笑：“请岳父放心！”
  袁浩然哈哈大笑。庞十五、林勇鹏、王鹤鸣、白鹤真人、曾咏、殴喜等人随即开怀一笑。尤其曾咏阴郁的脸庞难得露出阳光的瞬间。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个先贤说过的一句话：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给予别人帮助时自己也能收获快乐。还真是。看着凤九霄那真诚的笑容，曾咏也颇为感慨。感觉这一瞬间竟然真的很舒服、很开心。毕竟是做了一件善事！
  连城、傅少安、令狐镜、万仞山、岳池、邱飞鹏等人亦是笑容满面。这里面就属岳池和邱飞鹏两人最摸不着头脑。他俩曾经在龙泉议论过袁紫珊的亲事，他俩理所当然认为最大的阻力是袁浩然，而连城最疼爱表妹肯定是无条件支持袁紫珊的，哪怕凤九霄杀了他的手下，他也会力挺表妹。
  可是今天一见，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一开始袁浩然似乎处处为难凤九霄，甚至出了个七日内要三媒人前来说媒的难题，可是细一琢磨，这种难题根本不是难题！大小姐手上有飞鸽密报机构，袁掌门不可能一点不知道。另外这半年大小经常和外面飞鸽传书，每次都是笑容满面，袁掌门不知道大小姐是在和谁通信吗？
  没看懂袁浩然，更没看懂连城。
  连城这次上通天峡什么都没说。既不说欢迎凤九霄，也不说讨厌凤九霄。所以两个人只能尽量不参加酒局，避免表错态，说错话。
  这几天看万仞山等人围着连城转得勤，一看就知道是在密谋某件事。但连城不发话，他俩个绝对不会去问。他们和万仞山不一样。他们是连城从外面救回的丧家之犬！虽然难听，却是事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连城忽然笑道：“连岳父都叫上了，我这个大舅哥是不是也该叫了？”
  凤九霄笑道：“这个当然，大舅儿哥儿。”
  林勇鹏听凤九霄突然大舌头一般学京城儿话音，不禁呵呵一笑。连城听在耳里却分外刺耳！笑骂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京腔了？大舅哥就大舅哥，非得怪腔怪调？HD学步，不伦不类！”
  凤九霄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忍住了，没再言语。
  袁浩然豪迈地道：“九霄，我知道你和林公子还有事情要办，明天你们就动身吧，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临走前我送你一件礼物。”
  凤九霄躬身道：“谢谢岳父！”

  连城啧啧两声，“这看岳父叫得是真自然啊。”
  凤九霄冲连城邪魅一笑道：“谢谢大舅哥夸奖。想必大舅哥也为我备了好礼！是现在亮出来呢，还是当我下山时突然在半路上给我个惊喜呢？”
  一听凤九霄说到“半路惊喜”，连城脸色一僵，心道：难道他已经猜到我要半路动手？但脸上瞬时恢复如常，嘿嘿一笑，“你不说我险些忘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柄带鞘匕首，文饰花纹精美绝伦，“这是西域波斯国制造的弯刀，名叫沙漠之火，削铁如泥，至于其它种种好处你自行探索吧！”
  白给谁不要？凤九霄欣然接受。当然对连城表示了一下谢意，应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袁浩然从身后取出一个细小皮筒道：“江湖上有十大名弓，轩辕弓为万弓之首，一直流落江湖不知所踪，第二名落日弓为晋中常家所有，排名第十的龙舌弓一直掌握在陕北李家，今天我就把江湖排名第五的震天弓送给你！”
  众人无不为之一震！想不到天下十大名弓排名第五的震天弓竟然在太行派袁浩然的手里！
  震天弓和落日弓一样，结构设计都是精妙绝伦、巧夺天工，可以折叠舒展，伸缩自如！
  昔年薛仁贵奉命率军在大山一带与突厥人决战。颌利可罕率兵十万，其中大将元龙、元虎、元凤最为勇猛。可惜被薛仁贵持震天弓三箭连发，龙、虎、凤应声倒下，此弓乃名震天下！
  凤九霄从皮套筒取出震天弓，一掰一拉，一张闪着黑曜石般光芒的黑色长弓顿时展现在众人面前！
  好弓！众人皆惊叹此弓的精巧！至于实战威力，以它天下第五的排名，想必亦是惊人。
  “多谢岳父！”凤九霄迅速将弓收起。常言道：财不露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里面虽然没人能抢得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凤九霄道：“那我明天就先陪林公子去陕北走一趟！”
  袁浩然道：“好！这杯酒为你们践行酒，祝你们一路顺风！”说罢一饮而尽。
  林勇鹏与王鹤鸣、凤九霄、庞十五共同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当酒席散场之后，各自回寝室休息。辣椒忽然来到凤九霄和庞十五的房间门口。
  凤九霄道：“怎么了辣椒？”
  辣椒笑道：“公子，我和小姐明天想和你们一起走。”
  凤九霄酒意立马醒了一半，“什么？一起走？”他有些奇怪，“我们明天去陕北李家，你们去干什么？”
  辣椒笑道：“不干什么，小姐说了，既然掌门已经答应你们的婚事，你们就算一家人了，一家人在一起不很正常吗？”
  凤九霄打量了一下辣椒，静静地道：“是她的意思？”
  辣椒大眼圆睁，娇声道：“当然！怎么？有顾虑？”
  凤九霄道：“当然有顾虑！这次陕北一行危机重重，我不想让她受到惊扰。”
  辣椒道：“小姐早料到你会这么说。她现在就在外边，你和她说！”
  凤九霄急忙出来，一眼便看到古松下站着的倩影。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内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巧笑倩兮，艳光迫人，正是念兹在兹的袁紫珊。
  走到她身边，凤九霄只见她雪白的双颊冻得已经有些红晕，鼻尖亦有些发红，更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凤九霄道：“等我从陕北回来再接你。”
  袁紫珊一双勾魂摄魄的妙目直视他的双眼道：“去陕北有风险，那其它地方呢？我和你去其它地方就没有危险了？”
  凤九霄有些无法应对，沉吟了一下，“以后的危险至少还没有发生，我既然无法预测，那么遇到了危险我心里也不愧疚，但去李家这一趟我明明知道路上有危险却还带着你去闯，这太不负责了。”
  袁紫珊语气平和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表哥他们会在半路上拦截你们？”
  凤九霄道：“知道。我早看出来了。”
  凤九霄竟然早发现了异样，袁紫珊倒也没多么惊诧，她道：“那你能保证把林勇鹏安然无恙地送到陕北？”
  凤九霄看着袁紫珊那双妖异的碧蓝色双瞳，心里泛出一股暖意，“我知道你的好意，之所以急于和我一起走，是想让连城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袁紫珊心中也是暖暖的，这个男人终究是一点就透知道自己的苦心，她轻轻道：“你武功再高，自保轻松，甚至杀出重围也不难，但是你要保得他们三人的周全却是很难。表哥本来在外面埋伏了五大高手，加上山上的六人，总共不过十一人。但是白鹤道长、枪王殴喜和天鹰堡曾少堡主的武功远超他们的预期，依我对表哥的了解，他必然不断增派人手！”
  凤九霄道：“这个我也知道。他让万仞山中途出去了一趟，肯定是调人去了。”
  袁紫珊道：“表哥做事向来追求一击必杀，他肯定要确保有十成把握能将你们一举歼灭才会动手！所以到底埋伏了多少高手我也不能确定，我只能说少不了。”

  凤九霄柔声道：“你相信我。我一定回来接你。”
  袁紫珊摇头：“我相信你。只是我不想再呆在山上了，我想和你一起在江湖上走走，领略一下天下的美景。我不想再等了。”
  袁紫珊这个理由其实很牵强，至于她真实的想法凤九霄非常明白！她无非是赌连城会顾及她的存在而放过凤九霄！她赌连城或多或少都要看在她的面子上。凤九霄沉吟了一下，道：“那这样，你们先下山，在半路上等我。”
  袁紫珊道：“你还是没自信？你让我先过去就是怕半路上保护不了我？你不怕我先下山被表哥先扣下当人质？你以为在个人霸业面前他会在乎我？”
  凤九霄瞳孔收缩，“他是这种人？”
  袁紫珊斩钉截铁地道：“他是！”
  凤九霄道：“既然他是这种人，那你更应该先呆在山上才对！”
  袁紫珊温柔地看着凤九霄，轻轻道：“你还是没有自信？你是不是觉得，在山下表哥埋伏了重兵，你自顾不暇无法保护我的周全？”
  凤九霄只觉在袁紫珊面前就是透明的，什么想法在她面前几乎一眼看穿！他凝视着袁紫珊，叹了口气：“你明明可以在山上，却偏偏要和我共闯刀山火海，万一有个闪失我只怕一辈子都寝食难安！”
  袁紫珊目光坚毅，“我在山上已经呆了好多好多年了，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除了在山上枯坐就是下山去各地寺庙拜拜佛，这种日子我早已经过够了！”
  凤九霄握住她的手，毅然决然地道：“好！一起走！今后我们风雨同舟共度难关！和你父亲打个招呼吧！”
  袁紫珊道：“嗯。”
  雪花突然又洒落下来。
  辣椒痴痴的笑了笑，故意挑逗庞十五道：“怎么，一听到我要和你一起走，是不是很开心呐？”
  庞十五低着头，脸有些红。但心里真的很激动，很开心。
  他已经喜欢上了辣椒。
  虽然大雪纷飞，天地昏暗，但庞十五偏偏觉得今晚夜色最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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