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每月初一，是赵栩手下铺子的账房先生们向她汇报上月收支情况以及送银子的日子。从前他们去府里，现在他们到山上。

        赵栩手下有柳州城数一数二的酒楼，醉仙楼；首饰花样最多、做工最细的流光阁；售卖各类畅销书及杂书的点墨斋；成衣与绣坊为一体的溢彩楼；售卖大小姐收集来的乱七八糟小东西的好喜欢杂货铺，都是富贵人家常出没的地方。

        二月又赚了不少。

        有钱能使赵栩高兴，她打算亲自下厨庆祝一下。

        赵栩有一道拿手好菜：叫花鸡。

        山下农户家里就有散养的小鸡，这样的小鸡不刻意喂食催肥，自然生长，味道极鲜。

        农户朱老伯家有一双儿女在书院学手艺，男孩跟着大厨学习厨艺不到半月，已经能做到菜品色香味俱全，还和大厨仪器研制了几道新奇小吃，在书院里广受好评。女孩跟着刺绣娘子学习女工，很有灵气与巧思，所秀花鸟皆像是有生命一般。

        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赵栩真的很想让他们到自己的铺子里做工。但他们尚且年纪小，得要家中长辈知晓同意才行。

        她想不如就去朱老伯家提一提此事，顺道买几只鸡。

        下学时，赵栩叫小丫头回家了帮忙和家人打声招呼，第二日上门拜访。

        初二一早，由小丫头带路，四不像组合一起来到了朱老伯家。

        老伯已经等在家门口了。

        “老伯好，我是赵栩。”赵栩先开了口。

        “姑娘快进来。”朱老伯十分热情。

        在村子里，只要勤劳肯干，就能有一座大院子。

        朱家的院子很大，收拾得干净整洁，靠墙围了一块区域，用来养鸡。

        “鸡还在围栏里没松开，这样好挑，姑娘觉得哪只好，老农帮着抓。”

        “老伯，抓鸡不急，我想先和您说说两个孩子的事，我想等他们学成了手艺就到我手下铺子里做工，不知道您同不同意。”老伯没有说话，正常招工的时候也要先讲好月钱待遇的。“老伯，工钱和市面上一样，做得好了还可以再长，若是将来想自己出来单干也行。”赵栩继续解释着。

        “同意同意，昨天丫头回来跟我和老婆子说姑娘要找她和她哥去做工，我只当是在逗我开心。能去赵家的铺子做工是极好的。”朱老伯就是太激动了，赵家在柳州信誉是极好的，即使对赵大小姐有所怀疑，但赵老爷是很值得信任的。

        何况家中孩子在赵栩的书院学习，回家自会和父母说学校的所见所闻，现在朱老伯对赵栩的印象也很好。

        鸡长得都差不多，大小姐实在不会挑。“老伯帮我抓差不多大的十六只就行，拿回去吃肉的，下蛋的鸡您尽量留着。”

        老伯手脚利索，很快就抓好了，因为赵栩为家里俩孩子提供了入学到工作一条龙服务，老伯还多抓了两只鸡送给她。

        这是赵栩收到过最真心实意的感谢。两只鸡是她能很轻易买到的，但对于农户来说，是他们能拿得出的顶好的东西。

        小玉付过了钱，五人便回山上去了。

        赵栩以为江辞是来帮阿肆忙的，毕竟买鸡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只可惜不是。

        江辞只是冷漠的旁观者。

        十八只鸡装在麻袋里，比一个正常身材的成年男子还要重。最终还是阿肆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小玉不忍心心上人受累，一路走在阿肆身边给他加油打气。

        回去的路上江辞小心翼翼的打量赵栩，不过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你有事儿？”赵栩喜欢爽快人，大男人为什么不有话直说？

        “你很有礼貌，和传言不一样。”也很有爱心，不过江辞没敢说，他觉得赵栩不能承认。

        “我一直很有礼貌，”赵栩从来都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你从哪听来的我没有礼貌的谣言？”

        刚买回来的鸡成了厨艺班的临时教具，除了腌料是赵栩准备的，其他制作过程与她无关。

        人多力量大是真的，在大厨的指挥下，小厨们分工合作很快将叫花鸡做好了。

        书院每日午餐十六桌，多出来的两只鸡刚一做好，就让阿肆带走了，一只送给赵老爷和赵大公子，一只送给赵栩一指可数的闺中密友钱嘉。开饭时，阿肆正好能赶回来。

        每日吃饭，大家按照自己的身份落座，江辞不坐学生桌，和赵家主仆三人坐一起。

        书院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大家来自不同阶级的家庭里，生活习惯和规矩各不相同，书院不多管束。

        四不像这桌话很多，江辞除外。

        以往他都是倾听者，不过今天他说话了。“叫花鸡很好吃，你的手艺不错。”

        烤鱼那次他也这样说。赵栩都懂，吃人的嘴软。

        “你看见了啊，都是未来大厨们做的，我没干什么。”赵栩觉得自己没什么功劳，脏活累活都是别人再干。

        “腌料是你调制的！”固执的江辞偏要夸夸她。

        “谢谢，想学吗？”赵栩看向夫子那桌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六号沈夫子“沈夫子教我的，给钱就能学，不贵的。”

        “不必，下次阿栩做的时候我跟着吃一点就好。”

        “我的饭没那么好蹭！”

        “我再努努力。”

        赵栩该说什么？她想听的是这个么？他们之间是可以这样说话的关系啦？沈夫子好久没收新徒弟了，赵栩就是想有人叫她一声师姐罢了。

        “小姐，钱小姐有一封信给您。”

        “辛苦了，阿肆，快拿来。”这是钱嘉第一次写信给赵栩。

        钱嘉是骁勇武馆家的小姐，她家的人各个骁勇。

        她爹钱馆长不是很喜欢她交赵栩这个朋友，所以一般是钱嘉出门来找赵栩。为了避免自己的姓名主动出现在钱嘉的家里，就连刚刚让阿肆送鸡也是以别人的名义。

        钱嘉好久没来找过赵栩了，用写信的方式联系，应该是出了事。

        赵栩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内容大概就是：上一次比武招亲没成功，钱馆长准备了新一轮招亲活动，并且是对钱嘉保密的大动作，反抗不成之后，她被关在家里，她还不想出嫁，更不想草率地出嫁，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但还是渴望活着，希望赵栩在外边想想办法，本月初十救她狗命。

        骁勇武馆比武招亲的规则是：最后一个获胜的人，只要再战胜了钱嘉，就能抱得美人归，赵栩只需要找到一个武艺高强，又能听她调遣的人，钱嘉就有救。

        “阿肆啊，家里最能打的是谁啊？”赵栩想要回家找找帮手。

        “就是我了，小姐。”“没错小姐，我作证。”夫唱妇随是什么赵栩学到了。

        她其实认识一个能打的人。只可惜他进去了。

        纨绔界里谁能以一当十？让我们大声的喊出他的名字：吴衙内！

        “衙内哪天重获自由啊？”赵栩问。

        小玉和阿肆还在面面相觑，江辞已经先一步给出答案“初八。”

        “有救了！”

        初八和初十都还早，一切来得及。

        书院归定于每月初五至初十放假，有家的人几乎都回家了。

        赵栩没回，家里没意思，左膀右臂自然和她留在山上。江辞也没回。

        已经过了清明，赵大小姐打算带着留在山上的杂工们去把菜种了。

        杂工们就是从城隍庙来的乞丐。从上山那一刻起，这里成为了他们的家。

        赵栩没忘记叫上江辞，不指望他帮忙，一个人太孤单了。

        大家一起向着菜地出发。霁辰带着画板，说要记录下从前一起漂泊的城隍庙家人如今幸福的生活；阿肆和赵栩申请了一小片地给小玉种花。

        分好了工具，大家开始忙活起来，一切有序进行。小玉指使阿肆，这里松松土，那里浇浇水。

        江辞在四处逛。而赵大小姐，只需要扮演好黑心的地主角色，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没一会江辞不逛了，拿着一捧五连六色的花坐到赵栩旁边捣鼓。

        干坐着无聊，赵栩便和他搭话“你怎么不回家？”

        “家母去了外祖家小住”江辞抬起头看看她，又接着说“我爹此时不希望我回家。你呢，怎么没回家呢？”

        “我爹和大哥做生意忙，回了家也只有小玉阿肆和我玩，在哪里无所谓的。山上比被围起来的家要自由。”

        他们一起聊了很多，聊江辞并不顺遂的求学之路，只敢一个人偷偷哭的孩童时光。小时候同窗里有家里有权有势的小孩，长大一点又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读书。没有身份又过分优秀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使他没犯任何错。懂事的小孩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什么都自己忍着。长大了懂得收敛锋芒，日子才变得好过。

        赵栩问他没有人站出来帮他吗，他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委屈。

        江辞又说其实他已经考取了功名，只等批文一到就能走马上任。

        上山来也不是慕方清先生的名，而是赵大小姐的名。

        写话本子是他编的谎话，想做纨绔更是赵栩的臆测。除了初见那日咄咄逼人的问话，他一直在观察别人的生活，他只是想过一段从前过不上的日子。

        江辞用花编了花环，戴在了赵栩头上，感谢赵栩给他带来的新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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