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月初一,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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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冬月,大雪连下了三日,总算露出半块青空。
步丁大街上积雪已被人铲去,青石板路濡染着积雪化后的水渍,好几日没开张的店铺重新冒出淡淡青烟,小贩又挑上担子走街窜巷吆喝叫卖。车马粼粼,缓缓驶过大街,碾过纯白积雪,朝兴龙寺去。
马车上,鎏金花鸟纹浮雕铜炉散发着淡淡熏香,女人一手支着头假寐,另一只手随意蜷扣在车内案桌上。那手白皙如雪,纤长如葱,只一眼便能轻易瞧出,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非富贵之家养不出这么娇贵的女儿。
她眉目轻启,伸手去拨车窗上厚厚的毡帘,欲瞧一眼外面的光景。马儿仰天打了个鼾,惹来周围行人的注目,匆匆放下的毡帘阻拦视线,只恍惚看见车内少女模糊的侧影。
“外头白茫茫一片,看着是快到了。”清越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惊动了旁边打瞌睡的另一人。
车里坐了两个人,方才说话的是江州陆家小姐,另一个打瞌睡的便是随侍的丫鬟如月。
丫鬟努力瞪着眼,掩饰自己刚才在打瞌睡,掀开毡帘往外看一眼,突如其来的寒风扑在脸上,连忙收回手,顿时清醒,“是快到了。”
“这大雪连下了几日,也不知他在寺里冷不冷。”
她微蹙着眉头,口中说着官话,带着几分刚愁绪,昨晚熬到半夜,眼底一层淡淡乌青,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
“小姐回来后去了兴龙寺十来趟,沈公子都避而不见,这回去可能见着人?”
陆令容睫毛轻颤,却没答话,只微微低下头,掩饰眸中的落寞。
她从旬阳城回来已有月余,沈家落难已是三月前的事,适才月儿说起的沈公子,便是江州富商沈家二郎,因沈家落难家破人亡,他已在兴龙寺剃度出家,对陆令容也一直避而不见。
那日她在旬阳交接货物,听闻沈家的消息,一路马不停蹄追回来,但为时已晚。她在兴龙寺门前跪了三个时辰,沈齐安在殿内背对着她念了三个时辰的经,直到她浑身冻僵晕倒在地,他从始至终没回头看一眼。
她不怪沈齐安,沈家落难,与陆家有绕不开的关系。她也曾宽慰如月:“他家破人亡,合该恨我,我也不过是想去道个歉。”
可一想起沈齐安剃度后,唯一看向她时,那霜凉的眼神,让她冰冷彻骨。喉咙突然刀割般生疼,她眼眶微红,眼前一片水雾朦胧,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又倒回去。
上次她满心愧疚去,希望能见他一眼,立在雪地中看着他在佛前诵经。
沈家旧仆来探望,遇到她,从前笑容满面,如今也换了张脸:“陆姑娘就别来了,这番做派,莫说公子烦,我这做下人的也觉得恶心。”
嬷嬷说这话的时候,沈家表小姐的丫鬟也在场,看见陆令容,啐了一口:“陆小姐哪来的脸面,表公子都被你陆家逼到如此境地了,还不肯放过?”
陆令容立在雪地里,张口欲言却找不到话说。
雪粒落满额前,在眉间化开,朦胧了她的眼,她越过两人往里看,殿门半掩,沈齐安身着衲衣,跪坐佛前,虔诚敲击着木鱼。
外头说的话他在里面听得到,可他始终没回头,陆令容才挪步离开,他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他被陆家逼迫至此,不是她一句毫不知情能解释的,诚然她毫不知情,可她一日姓陆,就绝无可能得到他的原谅。
可她到底还是想道个歉,当着他的面。
思量间,马车便到了兴龙寺。
江州的兴龙寺,位于城西五里的彩凤山上,说是山,其实远远看着也就是个小土坡,兴龙寺建在上面,一座寺就占据一个山头。
山下的庄子是她陆家的产业,佃户的屋舍七零八落散开着,房前屋后随意圈出块地,栅栏围上便可养鸡养鸭,如今天色放晴,鸡鸭扯着嗓子嘶鸣,在空旷寂静的雪地上相互应和,倒有几分恬静怡然。
下过雪的山路泥泞打滑,马车上不去,只能停在路口。车夫搬下脚凳,车上的人便被扶着下来,绣鞋踩在积雪上,脚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路上佃农看到马车上那红木雕刻的“陆”字,便知这是城里陆家的马车,正下车的便是陆家大小姐。
车夫帮着丫鬟如月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提的东西有些多,在雪地上爬坡有些艰难,才走几步,陆令容的绣鞋就陷进雪地里,雪粒在鞋里化开,打湿了鞋袜。
左右晃动拔不出来,陆令容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汗,如月也自顾不暇。好在遇上一对佃农夫妇,刚从地里看麦子回来,今年雪下得大,麦子盖得好,夫妻两笑着仿佛已然看见明年的收成。见陆令容主仆陷在雪地里,忙上来帮忙。
“大小姐这是又来兴龙寺进香?”农妇接过她手上的包袱,帮着把她的脚连同绣鞋一并□□。
“嗳。”陆令容尴尬回应道,“下过雪,车上不去。”
佃农夫妇帮着他们爬过这段陡坡,陆令容向他们道谢,农妇忙道:“没多大点事,大小姐你要折煞我们,您连着给庄上免了好几年租子,我们可感谢您哩。”
农妇生怕陆令容还要向她道谢,忙转身下坡,不停挥手告别。
这几年朝廷略有动荡,天时又不好,连带兴龙寺的香火也不太好。寺庙在冰天雪地里显得冷清,砖瓦掉在墙沿,惊动门外枯树上栖息的乌鸦,扑棱翅膀飞到另一树杈上。
拾级而上,可见朱漆红门大开,地上深一脚浅一脚踩出一串脚印,一路上来也没看到其他香客,想必是寺里和尚的脚印。
陆令容对这里熟悉,因她提着东西,本就不是为了来礼佛,所以并不往正殿去,而是熟门熟路地拐向后院禅房。
刚进禅院,禅房里传来一阵谈话声:“表哥何必如此固执,姑母在时沈孙两家亲如一家,你我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陆令容驻足,她认识这个声音,是孙姑娘,如她所言,是沈齐安青梅竹马的表妹。
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孙姑娘大声争吵道:“你可是还惦记着那陆令容?就是她陆家害得你沦落至此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令容的心颤了一下,收回迈出去的半步脚,提心吊胆等待下一句回答。
“住口。”这是沈齐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还伴随着怒气。
“你凶我!”孙姑娘不可置信地恨了沈齐安一眼,含着眼泪摔门出来,陆令容在门外下意识想找地方避开,可这四下不是藏人的地方,她正想退出去,便被叫住。
“陆令容!”孙姑娘叫住她,生生把要出框的眼泪又憋回去,怒气冲冲朝她这边过来,“你要不要脸,三番五次来缠人,人都出家了你还追过来,不逼死他你心不甘吗?”
“我不是……”
她话未说完,“啪——”一声在禅院响起,禅院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是以这响亮的声音在院里回荡。
“小姐……”如月惊呼。
孙姑娘这一巴掌甩得狠,登时就在陆令容脸上显出四道红痕,陆令容头偏在一边,嘴角当即渗血,脑子里也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屋里的下人追出来,便看到陆令容手提着东西立在庭中,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一时间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孙姑娘还在继续骂:“你个两面三刀的黄鼠狼,你爹勾结奸人置沈家于死地,你倒好,跑这儿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陆家人怎么这么下贱,我今天就替我去世的姑父姑母教训你个蛇蝎心肠的小贱人……”
“够了!”
“表哥!”孙姑娘一只手已经扬起来,听到沈齐安愠怒的声音又停在半空,“她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要护着她?”
陆令容恢复过神智来,微微抬眼看着沈齐安,他身着青灰色衲衣站在檐下,还是那样的剑眉星目冷淡身,只是消瘦了许多。
目光交汇,冰冷无比,只短短一瞬他便移开,落到孙姑娘身上,严肃道:“孙姑娘,此处是佛寺清净之地,容不得喧嚣争吵,还望姑娘谨言慎行。”
“表哥!”
沈齐安对她的撒娇视若无睹,正对着陆令容,言道:“陆姑娘,贫僧已入佛寺出红尘,有些事,该当适可而止,姑娘又何必再纠缠不休,还望姑娘高抬贵手,莫再苦苦相逼。”
比起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这番话更让她锥心刺骨。
陆令容差点站不稳,往后撤了半步,倚在如月身旁,手中的礼品也滑落在地上,如月比她还先哭出来,朝沈齐安解释她们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她也没听如月怎么说,只觉得心如刀绞,沈齐安想必是恨毒了她。
陆令容眼中含着泪,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屈膝跪在沈齐安面前。
如月哭哭啼啼唤她:“小姐。”
陆令容没有理她,也不顾旁人的眼色,跪在沈齐安面前,一字一句道:“陆家负你,百口莫辩,不敢奢求原谅,毕竟罪大恶极。连日叨扰,并非逼迫,也非纠缠,是实心实意想道歉。虽然道歉无用,但这已是我能想到唯一能做的,今日我陆令容在此,代陆家,向沈氏一门,谢罪。”
陆令容朝沈齐安叩首谢罪,额头触碰冰冷的石板,泪水随之“吧嗒”落地。
沈齐安蹙眉立在前面石阶上,感觉有温热的东西在眼眶中汇聚,他抬手在眼角轻捺,闭眼别头向别处,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陆姑娘,请回吧。”
如月红着眼眶将陆令容扶起来,石板地上的污迹在她膝上留下两道痕迹。
陆令容站定,再次向沈齐安开口:“沈齐安,你可曾喜欢过我?或者说,你心里可曾有过什么人?”
她喜欢了他许多年,他对她却是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
偶尔也会听到有人说,沈齐安心里藏着人,她猜测那人是自己,可又不敢确定。也有人说,沈齐安心里藏的人是他多年前在紫竹林里偶遇的姑娘。
不论是与不是,终归要给她这份注定无所托付的心思写个结局。
沈齐安默了许久,终于淡淡开口:“粉衣蓝裙,竹叶沾鬓,笑从双靥生。”
陆令容深深吸了口气,略带哽咽说道:“我明了了,今后再不打扰,如若要寻仇,也尽可来。”
她紧咬着唇忍住泪,可一转身,积蓄了数年的情思尽数化作哭水,无声无息从两颊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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