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一个月后。

        周筳韫换好球服，将脱下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抬脚出了休息室。

        室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脸，温暖的感觉。

        他抱着篮球站在围栏外，等有缘人一起。

        “啊，大哥？”

        一声明亮朝气十足的声音从左侧方响起。

        周筳韫扭头看见一张笑容烂漫，青春美好的脸，脑子很快记起这是谁，半年前，那酒吧里遇见一个小男孩，好像还加了扣扣。

        “阮玉？”

        “是的呢，”阮玉明眸皓齿，笑起来像春天里的百合，让人心情好，嗓音也甜甜的，“我以为你忘记我了，我扣扣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我老了，不玩扣扣。”

        “大哥哪里老了，明明很年轻，今天穿上运动装，简直就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阮玉笑容感染力很强，周筳韫面色愉悦了些。

        “你嘴真甜。”

        “大哥也来打球，有一起的人吗，”

        “没，在等人。”

        “刚好，我们缺一个，你来我们队吧，”阮玉拉着周筳韫往球场上走。

        场地上站了一堆十七八岁的孩子，其中一头发锡纸烫黄卷毛的高个子见他俩，赶忙凑过来。

        “这，不是上次那叔叔？”

        虽然换了个张扬的发型，周筳韫也没忘记这小子，叫唐千礼。

        “老胳膊老腿也来打篮球？”语气不屑又排外。

        阮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说话就闭嘴！”

        周筳韫笑笑，“他说的没错，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玩，”

        唐千礼用鼻子哼道：“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阮玉踩了唐千礼一脚，“你少说两句。”

        “你干什么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凶，我们又没欠他什么，”说到这，唐千礼脸色一变，“你不会没把上次的酒钱还给他吧，我不是让你给了嘛，你怎么，”

        “他没回我信息啊，转账也不收。”阮玉委屈道。

        “你别咬嘴唇又要哭，我没怪你，”唐千礼一副怕了无奈的表情，“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周筳韫心里有些烦躁，转身直接走掉了，今天不适合打篮球。

        他朝休息室方向走去。

        “大哥，大哥，”

        后方阮玉的声音紧跟其后。

        周筳韫没有停下脚步，阮玉小跑到他面前，喘着气将一叠钱递到他面前，“大哥，这是上次的酒钱，一直没机会给你。”

        越来越烦了，周筳韫看着钱，内心五味杂陈的，“这钱是你的，还是那个唐千礼的？”

        “他的，”阮玉局促地说。

        周筳韫收下钱，“这下可以了，回去跟他复命吧。”话涩涩的，心酸酸的。

        “你是还有话要说吗？”周筳韫见他欲言又止的的样子，准备迈开的步子缩回。

        “大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阮玉脸红红的，话说得小心翼翼。

        周筳韫挑眉，“你从哪里觉得我心情不好？”

        “其实一开始我在你旁边站了好久，你都没有发现我，还有上次在酒吧，你脸上的表情，我能感觉到，你内心一定特别悲伤，虽然你可能觉得我还小，但是大哥，别人说我非常会安慰人的，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你的聆听者，不要憋着，”

        周筳韫笑了一声，“我没有心情不好，相反我心情很好，很好，”

        阮玉：“……”

        “你快去和你朋友打球，小心他又有意见。”

        阮玉转头望了一眼，唐千礼果然扒在围栏瞪着这边，表情可谓十分恶劣。

        “那…那我去了，下次聊，扣扣也可以的，大哥。”

        周筳韫没把他话放心上，回到休息室想换衣服却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没运动但累，吃了一嘴的狗粮，烦死了，烦死了。

        柜子里的手机激烈地响了起来，他不用猜也知道是他妈打来的，逼他相亲来着的。

        自从程昀尘埃落定以后，他们一家人就把重心放在他娶妻生子这件事上，生怕他一个不注意也进去了，趁着还在的时候，赶紧把婚姻大事解决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妈只差把相亲对象带到公司来了。

        “妈，”喊完，他立刻把手机拿开，与耳朵相距十厘米远。

        “周筳韫你死哪儿去了！公司也不见你人，发消息也不回，说好今天下午六点的，你人呢！快给我回话！”

        他将手机放在嘴边嘟囔了一句，“我还小。”

        “小？！我没听错？周筳韫，和你一样大的，儿子快上初中都，你还小？你莫不是被钱冲昏脑子了你，快给我滚回来！”

        “妈妈~”周筳韫撒娇地叫了一句。

        “叫妈妈也没用，别逼我真的带人到你公司去。”

        “妈妈不嫌丢人就带人去吧。”周筳韫依然是撒娇的口吻。

        电话里顿了一下，“儿子，这次给你介绍的真的可以，不世俗，也不聒噪，是你爱的那种励志款，法学研究生，现在在法院实习。”

        周筳韫愣了下，随后问，“哪个法院？”

        “她很厉害，就是你那个地方中级人民法院，我还听说她立志当一名法官呢，”

        周筳韫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没由来地就一阵抽痛，“我现在口味变了，我不喜欢励志型的，我喜欢风骚型的，妈，给我找几个狐狸精，能把我迷死那种，”

        “……”

        “我讲真的。”周筳韫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准备换。

        “你给我正经点，我这是要娶进周家大门的。”

        周筳韫点了手机的扩音放在椅子上，边换衣服边说，“我非常正经，我这个年纪来相亲有几分真感情，不都是搭伙过日子吗，她不必管我前尘如何，我不想计较她以前怎么样以及她心里是否有我。我不用她有多优秀能给我挣几分面子，只需要她不爱我，只爱钱，最好她心里有个无法割舍的人，这样我对她也没有亏欠。”

        电话里传来无奈的叹息声，“韫韫，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妈妈哽咽断续的声音，倒勾动了周筳韫的心。

        “妈妈是不是对你关心少了，自从你上了高中一直以来都很懂事，没让家里操过一点心，自己发奋图强考上重点大学，毕业后又自己白手创业起家。我和你爸其实早早地为你安排了出国留学，怕你考不上大学，后来又为你在公司准备了职位，时机一到就让你接手公司。可一样都没用上，你真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优秀一万倍，跟别人提起，都特别骄傲。但打心底的，妈妈希望你调皮一点，像小时候一样，妈妈愿意让你依靠，听你撒娇，哪怕你做错了，我都觉得你是对的，站在你这边，如果可以，妈妈希望你永远不长大，我的孩子要那么懂事干什么，有我们疼着，护着就行了。”

        他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可世上没有如果。”如果可以，他也愿意成为妈妈口中顽皮的孩子，不那么辛苦活着…

        “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韫韫，”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带点啜泣声，让周筳韫心里更加难受，是啊，他这么多年光顾着自己去了，哪里考虑到自己爸妈好不好，这点上，他内心无比亏欠，自责，愧疚。

        他糊涂，糊涂过了半辈子，除了一身伤，别无所获。连身边的最亲的人都未曾顾及。

        “很好，你们很好，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周筳韫鼻子一酸，眼眶发红。

        “韫韫，”妈妈声音充满担忧，关切。

        周筳韫捧着手机，颤着声说：“妈，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们，我喜欢男的，我是同性恋，对不起，”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无边无际的安静。

        周筳韫不停地道歉，他没办法瞒着自己的性好去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孩，他现在无法喜欢任何一个人，没有勇气和精力，更没了那份欲/望。

        男的，女的，统统不感兴趣。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还算好的，刚开始那几天，他只觉得生不如死，不敢回想。

        “妈，我和你们过一辈子吧。我愿意吃你和我爸的狗粮，也只愿意吃你俩的。”

        过了半晌，他妈才说话，声音十分低沉无力，“你喜欢男的，喜欢谁？”

        “暂时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男的？”他妈逻辑清晰，镇定分析。

        周筳韫深呼吸，淡淡道：“是喜欢过一个，但死了。”

        “真的？”知子莫若母。

        周筳韫只得道：“在我心里死了。反正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不想那些事了。”

        “挺好的还说这样的话，明显是不好，妈又不是没经历过，两个人闹矛盾了？”

        “你希望我和男的在一起？”

        “不希望，但比起让你难过，你喜欢男的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周筳韫没想过，他妈竟然如此开明，要想多少对同性恋情侣最终没能走到最后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家里原因，世俗的压力全是家里带来的。

        而这种原因的力量非同小可，几乎起决定性作用。

        所以他一次都没提过，不敢提，不是怕他妈爸反对，而是怕他们难过，家里就他一个独苗，但他心里其实是非常不愿意瞒着的，他什么话都和他妈讲，唯独这件事瞒了十多年。

        他心里也不好受，每次面对他妈，不自觉矮上几截。

        当他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感动得无地自容，以前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最爱他的果然是亲人。

        “我可以改的，”

        “什么意思？”他妈没听明白。

        “我前不久问过医生，他说同性恋能变回正常的，而且他给了很多同性恋通过后天调理对异性产生性趣，成功结婚的例子。所以，我愿意改过来，你帮帮我行不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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