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呜呜呜

如果温玉主动接受治疗,  那倒不必担心，但依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以往固执地不去,  现在未必能去。

        他只是终于扛不住了,  只得辞职,  万般无奈之下，自我麻痹失效了，粉饰太平的假象破碎了,  不想拖国家后退，不给任何人制造麻烦，选择悄无声息地体面离开，这个人爱体面,  爱面子,  越是在乎什么，越是缺什么。正如王院长所说，骨子刻的自卑。

        自此之前，他一点儿没看出来温玉自卑？比谁都要讲究，傲气，高冷,  鼻孔朝天看啊,  以前是怎么说自己的,  要不是自己喜欢他,  长大了,  真想没人性地啐一口，自作自受。

        服软低头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认识温玉十几年，有幸见过两次,  美人湖边，深林里面，那倒挺可爱的。

        周筳韫坐在车内想了一会儿，驱车回到公寓，站在温玉的家门口，按了三分钟门铃，电话自然打不通，他滑开密码锁，哔哔地按一串数字，锁咔嚓一声开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并不抱多大的希望能在这屋子里看见温玉，但还是走了进去，客厅整洁干净，看得出来房主人讲究，所有物品摆放齐整，就是没有一丝烟火气，他每个房间拧开看了一遍，都没有。

        走到冰箱旁边，他闻到一股酸臭味儿，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他跑到厨房翻箱倒柜地找，连垃圾桶里干干净净，没任何其余的东西，他鼻子嗅了嗅，明明有异味，他挪步到冰箱旁边，更浓烈了。

        周筳韫一打开冰箱，刺鼻强烈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快呕了，温玉是不是忘记清理了，其余地方一尘不染，就这，发霉发烂发臭，记忆力果真下降得厉害。

        他找来垃圾桶，捂住口鼻，再次打开冰箱，手套一个袋子去拿里面的腐烂掉的盘子，透过雾化的保鲜膜隐隐约约地能辨认的出这是道色香味俱全的酱猪蹄，盘子连带菜被他扔掉到垃圾桶。

        哇，这口水鸡呀，热拌菜，肉丸子汤，酱烧排骨，蒜蓉扇贝……

        温玉做这么多好菜干什么，是怕自己病了没饭吃吗，有点可怜，周筳韫强忍着恶心将垃圾袋打了个结，放在门口准备待会儿下去扔掉，要想知道温玉去哪儿，这就得从他生活的地方找到蛛丝马迹。

        他先去了卧室，被子叠得一丝褶皱没有，还是那种方块，枕头压在被子上。

        在床头柜翻了翻，里面垫了一层报纸，多么老土的生活习惯，他只在奶奶家看过，在箱子底，柜子底垫层报纸，然后再放东西。

        温玉深居简出，家里倒囤了不少生活用品，床头柜里都是一些超市小票，他随便瞄了两眼，什么九块九折扣卫生纸，促销装的洗衣液洗衣粉，三瓶更划算的沐浴露洗发精……

        买就买了，干嘛将小票留着，周筳韫随后又看见一张小票上做了笔记：两瓶装的要划算08毛，晚上七点后蔬菜区折扣力度大，周三酸奶区会有活动买两提送一个碗……

        额(⊙o⊙)，温玉比他奶奶还会算计呀，这超市是不是得亏呀。

        小小的一张纸承载着温玉身上所有的烟火气息，会过日子。

        他放回小票，打开了另一边的柜子，里面就是一些常用的工具，但无论哪个地方，总会放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记载着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比如对案子突如其来的灵感，都是些没头没尾的话，他看不明白。

        打开第三个柜子，依然是一个本子一支笔，外加了一塌纸和两张银行卡。

        纸上计算着各大银行的汇率，包括一些基金，收益比较高的会用黑笔圈起来。

        一些纸还有每月每年的汇率变化情况，降低/增加幅度大小，波动厉不厉害，写得清清楚楚，密密麻麻的。

        高手啊，难怪存够一百万了，他自己是商人，对这个尤为敏感，根据温玉买进的手笔与频率判断，现在估计不止一百万了，温玉颇具理财天赋啊，聪明的人干什么事都有一股钻劲儿，自然学得快。

        他对温玉的钱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听程昀说这钱应该是留给自己，大可不必，并不需要，他还想给温玉几千万呢，公司都可以送给他，只要他要，自己就送。

        温玉就是死脑筋，一根筋，自己想做的事，不考虑别人，只是自己认为这是好的，那就是好的。

        他合上抽屉，走进了卧室的书桌，温玉没有设置专门的书房，导致书籍到处都有，客厅里，电视柜，茶几，但集中点在这书桌上，全是厚厚的法律书，他看一眼就头疼的书籍，看完眼睛得瞎吧这。

        关键每本书都有读书笔记，好多资料书写满案件分析，温玉偏爱看一些案例，看完进行再分析，这是身为法院人必须做的，不断看出名的案例学习，将相似的案例进行比较异同，焦点，重点……

        书桌前的皮椅深深凹进去一块儿，还没恢复，可见平时温玉得在这坐多久，学傻了，病多多少少和这个也有点关系，没休息好，大脑会抗议啊。

        他打开衣柜，发现温玉的衣服都在，说明他没有远行，就在这市区内某个角落，大概率是小医院，温玉好面子，自己得了这么严重的抑郁症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巴不得除了他自己，别人都不知道。

        他打算拨打唐千礼和周恂的电话，让他们查查r市所有挂有精神科的医院有没有叫温玉的人。

        可转眼一想，让他们知道等同于将温玉有精神病的事昭告于天下了，他忍住了，也幸好忍住了，因为他紧接着在书柜抽屉里发现了温玉的身份证，和他的诊断单子。

        没有身份证，他是住不了院，说明温玉真的没去治疗。

        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去的！

        应该会回来，什么东西都在，温玉没有离开，但房间冷冰冰的，他又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温玉不会回来。那么他在哪里？

        他在各个房间转悠，将原本整洁有序的屋子搞得乱七八糟，也不收拾，跑下去将垃圾丢了，在花坛旁边坐了一会儿，又跑回温玉房间继续晃荡。

        饿了就点个外卖，他还没想好去哪里找温玉，寻短见不可能，那将成为新闻，不体面，有辱他的名誉，温玉在r市无亲无故无依靠不会投奔谁，只有这里暂且是他的家，不出意外会回来，他等等。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报警，弄得人尽皆知，有人天生重名节大于生命，有人天生好面子大过生命，大多数人视钱财如命。温玉可能是前两种人，他可算是看明白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有人敲门，他这两天全在温玉这边过的，睡温玉冰冷的床，穿他冰冷的鞋，老土款式的衣服，看他落灰的电视。

        敲门的话肯定不会是温玉本人，但他依然充满希望打开门。

        “怎么是你？”周筳韫皱着眉看着门口手臂吊着石膏，鼻青脸肿的乔云霖，腿还一瘸一拐，不灵活地行动。

        这是贺子秋打的吗，打得太重了，冲人家命去的啊这是，都躲回国内了。

        狠啊，太狠了。实在解气！大快人心！

        乔云霖指指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支支吾吾，像一只老母鸡咯咯叫，完全听不清想表达什么。

        “你要不还是回医院吧。”周筳韫作势要关门，他不想待客，没空，自己都心烦意乱。

        乔云霖见要闭门，急了，连忙将瘸脚抵到门缝，不让他合拢。

        “我没空听你诉苦，你活该的，这不是你的避难所。我也帮不了你，顶多让子秋下次不要下死手，毕竟是要坐牢的。”

        周筳韫推推门，夹了夹他的腿。

        乔云霖痛得咯咯叫，但就是不松腿，他单手费劲地摸出手机，让周筳韫拿着，唔唔唔地说。

        “你要看我什么啊。你这样子真是可怜。”周筳韫拿起他的手机，点开。

        乔云霖也不挣扎了，闭上嘴，伸手解锁，切到微信，来到与温玉的聊天界面。

        周筳韫瞳孔一缩，屏幕显示着一星期前温玉和乔云霖有过聊天记录。

        最新的几条是乔云霖自己一个人怒发的，前面内容也很简洁。

        温玉：【到了没？】

        乔云霖：【定好房间了，你直接来明星国际大酒店607房间。我过会儿就来。】

        温玉：【好。】

        就没了。

        周筳韫瞪着疑惑的大眼睛：“你俩干什么了？为什么约在酒店。”

        乔云霖用尚好的那只手打出一行字：我回国有事，想约他一块儿吃饭诉诉苦叙叙旧，但他说想休息，想躺着聊天，我就订了房间。

        周筳韫懒得了解这些，直接问：“温玉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你给他送进医院了。”如果是乔云霖出面，有钱能使鬼推磨，温玉不用身份证也能行，毕竟乔云霖家里投资了好几家私人医院。

        “不是，我就是来找温玉的，他情绪很不好。”乔云霖敲出一行字。

        “你们聊了什么？”

        “一言难尽，我身上的伤是他打的。”乔云霖手指颤抖，打完字，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望着周筳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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