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爸爸（上）

1

        你的小爸爸夏油杰，职业是某宗教教主。

        平时总穿着一身袈裟，半披散着黑发，眉眼细长，面容清秀而具有古典美感，举手投足都好看。

        假笑好看，抿唇好看，怔神好看，愠怒也好看。

        红着眼尾隐忍地斥责你的时候最好看。

        2

        你只是夏油杰捡到的孩子，但他却执意说你们是家人，还当着一群人的面前宣布。

        你很感动，当场泪盈于睫，喜悦且动容地喊了声‘小爸爸’。

        夏油杰沉默。

        成年人们神色各异，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露出了震撼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某一天突然发现爸爸除了自己还有别的孩子一样。

        这场认亲仪式结束后，你被双胞胎找上门来。双胞胎神色不善，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你上演一出家庭伦理剧。

        你识趣地抢先一步解释自己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你是来加入他们的。

        双胞胎不听解释，一人一句地批判你‘不要用那种叫法称呼夏油大人’，‘明明看起来比我们大却根本不懂事’。

        你虚心受教，痛改前非，认真地反问。

        “那可以叫小爹吗？”

        路过的夏油杰沉默。

        双胞胎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3

        当你准备掀掉屋顶的时候，他们同意你开窗了。

        但你高兴不起来，你为痛失小爹这一叫法而扼腕悔恨。

        那之后你在教里总是跟在夏油杰身后，恬不知耻地把美美子菜菜子的日常消遣夺走一大半。

        两姐妹恨得牙痒痒，又迫于你给她俩编的头发实在是太好看了，只能憾然放权。

        于是给夏油杰梳头发这一娱乐活动被你不费吹灰之力收入麾下。

        夏油杰的头发又黑又长，却不如想象中的柔软，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

        你发现夏油杰是身体力行地拒绝着普通人，和你们三人一起出门时，如非两姐妹劝着，夏油杰都不会去吃那些普通人做的食物。

        非常倔强。

        好像不这样做就会灵台失守道心崩塌一样。

        对于这种做法你一万个不赞同，这种苦行僧一样的日子简直一点盼头都没有，真和尚都没这么苦。

        于是你劝说夏油杰，你说如果真的恨普通人那就吃他们的穿他们的，把他们利用的连骨头渣都不剩最后再杀掉他们。

        可丽饼从菜菜子震惊到合不上的小嘴里遗憾落地，美美子抱着玩偶的手臂缓缓收紧。

        你偷偷翻了下挎包里装的《资本家守则手册》第23页，确认自己的理解完全正确。

        夏油杰看着你当着大家的面自以为隐蔽的举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他抬手把你包里的学习手册抽走，然后语重心长地拜托比你还矮了一个头的两姐妹教你学习常识。

        4

        教徒都说教主大人神秘莫测，说他的笑容暗含真意。

        你总结一下，就是说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无意间得知这种评价的你差点被教徒的虔诚佛光当场度化，听得你想立刻找座大山隐居，采菊东篱下。

        但是假笑到底有什么真意啊？

        你百思不得其解。

        笑的那么灿烂莫不是为了把本来就小的眼睛眯起来，隐藏起看家畜一样的眼神？

        毕竟小爸爸他有物种识别障碍，人与猴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夏油杰只觉得猴儿们吵闹。

        诶呀，感觉当教主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这方面的精神问题，所以你很理解，并且还兴致勃勃，声情并茂地给夏油杰讲述了你所知道的宗教故事。

        极乐教教主不懂人类的感情，觉得死对于人类来说就是救赎。真言立川咏天流的认为他人不会拯救他人，能称之为人类的只有自己。

        而夏油杰认为非咒术师都是猴子，想要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

        但是你总觉得小爸爸的想法好像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定。

        夏油杰沉浸在你讲的故事中，帮你梳理长发的手停顿了下来。

        他抿着唇神色晦暗，问你怎么看待他的大义。

        “嗯…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你眼观鼻鼻观心。

        夏油杰的大义实现的那一天地球母亲会为瘦身大减负狂喜吧。凡事都有对立面，用辩证的眼光看待事物最重要。

        反正不论是多好的人，只要他一直在努力上进，那他一定在某人的故事里是个坏人。

        夏油杰沉默许久，他微蹙的长眉舒展，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的脸颊旁，男人如同行尸走肉存在于世般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柔和的光。

        你：“……”

        你猛地挣扎着要起身。被你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到，夏油杰反射性地把你按回怀里。

        他略为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你沉默，慢吞吞却铿锵有力地沉声道。

        “我先去杀点人，积少成多水滴石穿，一天一百个，总有一天能干光猴子！”

        夏油杰：“…美美子菜菜子给你讲到愚公移山的故事了？”

        你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5

        小爸爸表面云淡风轻不理世事实则真是有点料事如神在身上的，他连美美子菜菜子给你讲的故事都能猜到。

        之后的一段时间，你每见到夏油杰都反射性地双手合十，情不自禁地一拜。

        夏油杰虽然对你的举动不置言语，但你觉得他对你的喜爱更上一层了，因为他去深山老林收服咒灵都准备拎着你一起去。

        你顶着两姐妹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潇洒挥手，乘龙而去。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咒灵，夏油杰手里捏着咒灵球，对你说不要再拜他也不要叫他小爸爸了。

        你如遭雷击，眼泪一下子扑簌簌地落下。

        你问他，信女哪里不够好不够虔诚，这份父女缘分非断不可吗。

        夏油杰叹了口气，说你没比他小几岁，前一段时间在街上你那么叫他，被路过的猴子用奇怪的眼神看待了。

        懂了，sugardaddy也是daddy。

        “那没人的时候就能叫吗？”你敏锐地指出。

        夏油杰深深地看了你一眼，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如果你想。”

        救命。你又想去杀猴子了，可是这深山老林一点让你施展拳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从自己的思想挣扎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正在仰头吞食咒灵球的夏油杰的侧脸。

        “——”

        你向前迈了一步，顿了顿后，小跑几步扑到夏油杰的身上，双腿盘在他的腰上，使劲窜了窜。

        你不顾手忙脚乱接住你的夏油杰，两手夹住他的脸颊，强迫他抬头正视你，然后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啵’的一声，大大地亲了他额头一口。

        “小爸爸！”

        夏油杰：“……下去。”

        6

        小爸爸越来越爸爸了。

        你给他梳头他也给你梳头，你给他买衣服他也给你买衣服，你给他做饭他也给你做饭，活像个学人精。

        但是你不做这些事之后他却还坚持，风雨无阻像个父爱沉重到让人喘不上气的老爹。

        你顺着对方暗含谴责和不赞同的眼神看到自己光着踩在地板上的双脚。

        你：……

        你扭头看到袜子和拖鞋都穿的好好的两姐妹，又对上她们（主要是菜菜子）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觉得这两姐妹没救了，在大夏天为了和你形成对照组争夺宠爱不惜袜子拖鞋穿的这么齐全。

        雌竞行为从小开始真是要不得啊，日本要完。

        苦夏啊。

        你热的人都要化了，却只能忍气吞声地穿好袜子和拖鞋，然后暗暗瞪了汗都没出一滴的夏油杰一眼。

        当天晚上你溜进夏油杰的房间，顶着他的眼神为自己的行为狡辩。

        你：“那个，可以制冷的咒灵……”

        “借我嘛！”

        房间被闯入时正衣衫半褪没来得及换好衣服的夏油杰：“……”

        “没有那种东西，”他停顿了一刻后冷静地继续动作，语气平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吧。”

        你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在尘埃落地之前，这个知道只是薛定谔的猫。

        所以我们只能打开猫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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