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成为家人吧！

1

        世间就是有些怪症，

        偏要自己没有的东西。

        《人间食粮》安德烈·纪德

        ……

        澄清一下，你根本没读过这本书，只是因为在网络上瞥到了一眼，就擅自拿来代餐自己的心情。

        因为此时此刻，你无比想要一个妈妈。

        你是个父母双亡有钱有房的可怜小孩，收养你的远亲常年不在家。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具体的记忆暧昧不清，只记得妈妈温柔的声音。

        妈妈去世前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幸福’。

        你现在并不幸福，你好可怜。

        所以你踏上了寻求奇迹的道路。

        你在网络上寻找到了一个奇怪的扭蛋机贩卖网站，网页商品说明介绍道这是可以带来奇迹的扭蛋机，可以为你带来想要的家人。

        gacha产业竟然还能发展到这种程度的吗？！

        你精神一振，喜提妈的机会竟在眼前！

        你屏气凝神把整个网站翻了个遍，发现上面只有各种各样的哥哥扭蛋机，好像只是种类不一样。

        你失望归失望，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

        男妈妈也是妈妈，哥哥扭蛋机也可以是男妈妈扭蛋机！

        实在不行只要能成为你的家人也可以！

        你仔细浏览每种扭蛋机的种类。

        什么鬼，柱，恶魔猎人的…分类是不是有点奇怪？

        正常来说应该是冷酷温柔阳光之类的吧？

        这个网站靠谱吗？

        诸多疑问盘旋在你的脑海里，但是你放弃了思考。

        你随意选择了一个下了订单。

        2

        说明书说明书……

        送走帮忙安装好机器的工作人员后，你盘腿坐在扭蛋机前看说明书。

        【扭蛋哥哥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爱好，如若不喜欢可以用机器返厂】

        看到这里你抬头看了眼放在旁边像换衣间一样的返厂装置，只觉得服务非常人性化，还可以退货。

        【把扭蛋丢到浴缸里泡水一夜后就能收获一个哥哥，注意期间不能打开浴室门】

        水精灵吗？！

        【为部分养成系玩家提供福利，扭蛋哥哥们有自己的故事背景，部分扭蛋哥哥会从不同的年龄段成长，并持有当时年龄段的性格和记忆设定。但是请注意成长不可逆，扭蛋哥哥会自行成长】

        懂了，养成游戏啊，美少女梦工厂吗！而且还有故事背景什么的，听起来世界观很完善！

        不，不如说有点像数码宝贝？巴达兽进化成天使兽那样？而且成长不可逆，万一收集癖玩家想要看不同立绘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你心有愤懑。只觉得不愧是gacha，没那么良心。

        【扭蛋哥哥之间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在持有多个哥哥时请注意家庭关系并进行调节】

        什么，还有联动交友系统，这个扭蛋机玩很大嘛！

        【扭蛋哥哥不会伤害持有者，其支配权完全在使用者手中，哥哥们的命运由你决定】

        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支配了你的大脑，你草草略过剩下的内容，直接投币（不知道为什么连整个机器都买回来了却还要自己投币），小手一扭，从机器中咔嚓一声掉出来一个墨绿色的扭蛋。

        你将扭蛋丢进浴缸，贴心地撒上玫瑰花瓣，在旁边放了套配赠送的服装。

        拜托了，扭蛋之神！请给我一个男妈妈！

        3

        男，妈妈。

        好，大！

        眼前是一个没穿上衣，身材好到爆（主要是胸，超！大！）的黑发嘴角有疤的男人。他悠闲自在的仿佛在自己家一般，一手搭在沙发上翘着腿看电视。

        看的还是赛马，好家伙，这是哪里来的废柴大叔啊！

        你瞠目结舌，梦游般翻找出说明书，眼睛死死地盯着成长说明。

        不是说好了养成系吗？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谁家养成系会从成年开始养成啊！

        从成年开始的养成生活听上去倒是很新鲜……不对！这是欺骗消费者！

        你要上告消费者协会！

        你握着拳翻出手机，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才扭过头来看你。

        他冲你招了招手。

        一分钟后，你迷茫地趴在玫瑰味的柔软大胸肌上，思考男妈妈的可行性。

        男妈妈……根据本人介绍他叫甚尔，你是说，甚尔的胸实在是太大了。

        想必大家懂得都懂吧？

        你悄悄按灭差点打出去的消费者协会拨号界面，然后抬头看向男人慵懒帅气的脸庞，深情地开口。

        “妈妈！”

        4

        他说不是不可以，但得加钱。

        你表示没问题，因为你是父母双亡（超）有钱有房的小可怜。

        你们一拍即合。

        5

        甚尔是个很好的倾诉者和陪伴者。他不会对你的话语提出反驳，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陪伴着你。

        他会陪你写作业（只是坐在你身边发呆），陪你看电视（更多时候是你陪他看赛马），陪你出门玩（指没轻没重地把你丢在秋千上大力推差点让你飞出去），送你上学（吓到了其他在路上遇到的同学），给你做饭（一点也不好吃以至于最后两人还是点外卖），会笨拙地、没什么起伏地给你读睡前故事（因为过于像念经所以催眠效果意外的好）。

        你很喜欢甚尔。

        甚尔陪你出门买东西，你在路上被十几位好心路人偷偷打探，他们问你是不是被拐卖了。

        你被人们的热心相助所感动，觉得什么现代人被批判冷漠无情都是无稽之谈。

        但甚尔听后嗤之以鼻。

        甚尔：“他们只是真的觉得你被我拐卖了而已。”

        你抬头看甚尔，他低头看你，半晌后伸出手抱小孩一样把你抱在臂弯——虽然你真的是小孩。

        你摸摸甚尔意外柔顺的黑发，依恋地抱着他的头和他头碰头。

        你说：“没关系，只要甚尔成为我的家人就没关系。”

        他沉默。

        你没发现，你满心沉浸在妈妈再诱拐我一次的剧情中，一时间眼泪汪汪，被自己和甚尔之间的感人亲情触动到了。

        但路过的好心人看到后觉得你被拐卖了，热心拨打了110。

        6

        你很快发现也许甚尔不适合成为你的妈妈。他身上唯一和妈妈能重叠上的点是胸大。

        你从甚尔的胸肌上抬起头，和他绿色的眼睛对视。

        你：“今天赌马输了多少。”

        甚尔漫不经心地歪着头思考了一阵后才轻飘飘地回答：“……三千万？”

        也不是不行，你很有钱，这一点不是说着玩的。

        你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

        你和甚尔现在正坐在酒吧里。

        且不提为什么酒保睁着眼睛装瞎放人甚尔带着你一个小孩进酒吧，比那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

        你环视周围蠢蠢欲动的狂蜂浪蝶，附在甚尔耳边小声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他定定地注视着你，然后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你的脑袋。

        “给你找个妈妈。”他看到你的表情后顿了顿，“不喜欢的话可以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找。”

        你听完后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你哭累了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回到了家里，甚尔抱着你窝在沙发上，宽大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你的头发。

        你抬头，只能看到他面无表情注视着虚空，不知在思考什么的眼神。

        7

        你给了甚尔一大笔钱，让他搬到你家其他的房产里。

        你说你不会返厂甚尔。让他去做想做的事。

        甚尔看着你。

        你从他微微抿着的薄唇中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言语。

        “抱歉。”

        他说。

        8

        等你收拾好浑浑噩噩的心情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期间出门的时候偶尔会发现门口放着一些礼物。

        玩偶游戏衣服之类的，确实是你喜欢的东西。

        你不明白。甚尔看上去不像是会在乎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的人。而且你没有返厂甚尔，任由他生活，他完全自由了才对。

        徒增烦恼。

        你把这些东西丢进了杂物间。

        然后咔嚓一声扭了个新扭蛋出来！

        俗话说得好要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虽然你这是亲情，不过亲情也适用吧！吧？

        你捧着新扭出来的紫色扭蛋，默默祈祷。

        拜托了，请给我一个靠谱的家人吧！就算成不了妈妈，字如其蛋成为哥哥也可以啊！

        你虔诚地将扭蛋投入浴缸，抱着美好的祈愿入睡了。

        9

        你的愿望实现了。

        你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围着围裙卷着袖子做饭的清俊黑发少年。少年注意到你的视线，眯着细长的双眼冲你微笑。

        你迷迷瞪瞪地下楼，直到被对方安排坐在餐桌前享受格外美味的饭菜时都没能回过神。

        你的愿望…实现了？

        10

        新的男妈妈……不是，新的哥哥叫杰。

        非常温柔细心，声音非常好听，还长的非常斯文秀气（虽然那张脸看着很像是擅长说谎的人）。

        简直没有缺点……他唯一的缺点是做饭很好吃，所以每次吃杰的爱心便当时你都会情不自禁地做对比，想起不该再想起来的人。

        ……毕竟就像初恋总是很难忘一样。

        但是如果总是恋恋不舍，那对谁都不公平。你决定淡忘那个有一段时间没送来东西的人。

        跳脱出甚尔给你带来的痛苦，你发现杰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哥哥。

        温柔又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相当正常，像传说中的别人的哥哥。而且自从抽出杰后你和他一起出门底气都足了起来！至少不会走着走着就有警察来抓。

        “怎么了，有烦心事吗？”杰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回过神，抬头想微笑着摇头，但是抬眼后遥遥看到的人影让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身边的少年也冲你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不远的路口，手里拎着个可爱的熊玩偶。

        那个玩偶和他好不搭。你想。

        11

        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前任（男妈妈）和现任（男妈妈）打了起来。

        还是肉搏。

        不过在这场面火热的肢体交流中你隐约察觉到，至少他们打架的原因不是你。

        这就是说明书里扭蛋哥哥有各自的人际关系吗？！怎么仇人也会算在人际关系里啊！

        你：“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要打就都返厂去扭蛋机里打！”

        12

        你捏着镊子夹着酒精棉，小心翼翼地帮杰处理伤口。

        那时候的杰很奇怪，感觉像是锁被钥匙打开，增加了什么追加设定一样……也就是说似乎被唤醒了什么记忆似的。

        难道这就是是说明书里说的成长体系吗？

        那还是不要长大了，成长好可怕。

        在杰的眼神示意下，你挑着捡着讲了部分你和甚尔之间（乏善可陈）的亲子故事。

        杰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手指攥的紧紧的。

        他轻声问你自己是不是很差劲，连猴子都不如。

        你虽然疑惑猴子指的是不是甚尔，但还是认真地捧起他失魂落魄的脸。

        你：“杰你是不是有物种认知障碍？”

        杰：“……不，没有。”

        “那杰认为我也是猴子吗？”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没回答，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忽明忽灭的光。

        你定定地看着那双之前还很透彻明亮坚定的双眼，察觉到不详的气味，但还是打起精神，许诺道：“只要杰是我的家人，我就永远不会觉得杰差劲。”

        但是他沉默了。

        13

        第二天，你更伤心了。

        你发现这回杰真的物理意义上的长大了，他半披散着黑发，穿着一身突兀的五条袈裟。

        像个假和尚，又像是个什么传教的。

        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怎么看怎么觉得灿烂到假。他偶尔还会看着你出神，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

        但你只是觉得，那个表情简直就像。

        那天的甚尔一样。

        那之后时间流逝，杰不知为何变得忙碌起来，时常独自出门。他对你还是很温柔，仍然会给你扎头发梳小辫，给你声情并茂地讲睡前故事。

        但是如果是现在，问出那个问题的话，一定会得到答案吧。

        恐怕还是你不想听到的答案。

        正和杰出门散步的你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沌，忍不住鼻子一酸，无声地哭泣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流下又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牵着你手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你没有抬头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这片沉默好可怕。

        隐约听到有人问，‘教主大人，这个小孩需要处理掉吗’之类的话。

        那是指什么，教主大人是指杰吗？

        你听到他说。

        “——先把你处理掉，如何？”

        14

        那不是对你说的，你却仍然被吓到了。

        你没有返厂杰，你觉得就算是青春期后他来了个大变活人，但那也不能抹消他之前对你的好。

        你郑重地将储蓄卡和房产证交给面色平静的杰，尽力保持平静冲他笑了一下。

        杰很聪明，看懂了你的意思。他露出了一如既往温柔宽容的微笑，没有接过你手中的东西，而是径自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你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杰…不能当我的家人吗？”

        他没有回头。

        你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轻飘飘地飞到你耳边。

        “抱歉。”

        15

        拜托了，来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哥哥吧！

        至少不要只会说抱歉！

        你狠狠地把苍蓝色的扭蛋砸进浴缸里，气呼呼地睡着了。

        醒来后，你睁眼看到趴在你枕边的小男孩。

        柔软蓬松的白色短发，漂亮的像是天空般的双瞳。他像个不谙世事的神子一般，微微歪着头，伸出手抚摸你侧脸的泪痕。

        他张口：“你在哭吗？”

        16

        你对这个扭蛋的初始年龄感到震惊。

        莫非真正的养成系来了吗？！

        （你认为）情商和智商都不是很高的漂亮男孩叫悟。

        你觉得要是能和悟成为朋友的话也不错。毕竟和ky相处能锻炼自己的心脏。

        屡战屡败的你放低标准，决定先成为朋友就好！

        所以现在你在和悟观察蚂蚁搬家。

        你：“……诶？”

        然后你们一起观察小猫打架。

        你：“诶？”

        在你们即将去爬窗户观测lovehotel内部时，你冷静沉着地抓住悟。

        你盯着那双纯真的蓝眼睛，真挚地说道：“你要不要去找个学上？”

        悟：“哇哦，上学难道比观察人类有趣吗？”

        这倒未必。

        你压下好奇心，沉重地说：“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被抓到的话，我会被认成带坏弟弟的不负责姐姐。”

        悟眨了眨眼：“哦……那就明天再来吧。”

        什么…？

        什么？！

        第二天你迷茫地抬头去看天空树，抬到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到脸，还是对方屈身迁就你你才看清楚。

        长大了，悟长大了！

        怎么数码宝贝还能自己自顾自的进化的！？没听说过这回事啊！

        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你。

        半晌后他顶着那张帅气脸蛋轻浮地开口：“走吧，去lovehotel。”

        哈？！

        17

        在你的拼命抵抗下，lovehotel观测行变成了街边情侣观测。

        虽然心中隐约有所遗憾，嗯，错觉吧。

        你和悟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蹲在街边瞪着眼睛观察正在亲亲的情侣。

        情侣：“……”

        悟吃完后抹抹嘴，拉着你自信上前打了个招呼。

        “嗨，请问可以跟去你家吗？”

        你一整个愣住，这又不是可以跟着去你家吗节目组啊！情侣都开始迷惑地寻找摄像机了！

        在悟不懈的骚扰下，最终你们跟着一对慈祥的老夫老妻到了他们家。

        你捧着爱心热牛奶和悟排排坐，坐在沙发上。

        坐立不安。你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悟在想什么你完全搞不懂。

        混混沌沌地在老夫妻家中度过了一段时间。你被悟拉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到了家里都没回过神。

        青年蹲在你面前，那双仿佛一切在其中都无所遁形的苍蓝色双眼注视着你。

        悟轻哼了一声，仿佛在思考什么，“你懂了吗？那才是正常的恩爱夫妻的生活，正常的爱和正常的幸福，”他顿了下，又补充道，“没有必须通过死亡获得的幸福啊。”

        “这和正论与否都完全不相干了，你这是彻底的外道。”

        “差不多也该懂了…早点放弃吧？你通过扭蛋得到的家人都能看到你的记忆，他们可不会成全你这种儿童邪典一样的愿望喔。”

        18

        妈妈用菜刀割下父亲的头，然后自杀了。

        最后一句话是希望你幸福。

        这样做一定是因为。

        她得到了幸福。

        如果成为我的家人，就要给予我幸福吧？

        19

        “我说的就是这个。”悟按着你的头，“你也是倒霉，第一个就抽到那种倒霉家长，那个家伙可是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撒手丢给别人的人渣啊。”

        “要是先抽出杰……嗯，他好歹还有育儿经验吧，虽然养出来的孩子也上梁不正下梁歪。”

        “当然最优选是大家最值得信赖的五条老师～啊，不过我还没死，所以也轮不到我在这里长待。”

        他说着说着拧了下扭蛋机，拿出一个黄绿色的扭蛋丢给你。然后直起身潇洒地走进返厂机器，冲你挥了挥手。

        “我就先走一步了，剩下的交给靠谱的大人来教育你吧。”

        你捧着黄绿色的扭蛋呆站在原地。

        这什么人啊？！怎么自顾自说了一大串还自行返厂了！

        门口传来门铃被按响的声音，你抱着扭蛋，恨恨地开门。

        门口站着打架斗殴两兄弟。

        打架斗殴两兄弟的视线落在你怀里的扭蛋。

        沉默是今晚的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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