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阿九发现,宋樾对她的“早恋对象”格外关注，这让她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万一他只是“哥哥”的责任感发作呢？

        阿九警惕地认为不能继续这么下去，首先要先消除他心里“兄妹之情”的想法,但想归想,实际上要想做到这种事的确有些棘手。

        她根本想不出来从哪下手,想了半天,毅然决定去找云渺寻求帮助,毕竟云渺有个哥哥,云渺和她哥哥才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妹,她要仔细观察他们兄妹俩的相处模式好为以后做准备。

        而另一边晓得阿九有“早恋对象”的宋樾,也正琢磨着如何从她嘴里套来早恋对象的信息，想了许久，竟与阿九的想法不谋而合,同时想到云渺。

        阿九刚升入高二还不到两个月,这两个月他看得清楚，她肯定没有亲近且喜欢的男生，那么那个人八成是今年之前就认识的。而阿九又和云渺关系好,要想找到那个“早恋对象”,云渺那边说不定有点线索。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去问,暂时按兵不动，等有机会再问问。

        再过不久就是运动会，阿九随大流报名参加跳远，主要比起其他的项目，跳远简单多了，不过她跳远也只是一般，班里没有跳远成绩更好的人。

        越是临近运动会,阿九越紧张，甚至焦虑。

        “明明一开始只是被体委怂恿报名的，现在反而越来越害怕跳不好丢人。”她原地转着圈，叹气，“还有一个星期就是运动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临时抱佛脚的办法能让我跳的更远。”

        “跳远？”云渺有些诧异，“你报名跳远了啊？”

        阿九有点丧，体委和陆青云关系比较好，一下课就跑过来吹“枕边风”，怂恿陆青云和她一起报名参加运动会，班里报名的人太少。

        她耳根子软，被吹了几次就答应下来，现在后悔也没用。

        云渺拍了下大腿：“我都给忘了，我哥就是体育特长生啊，他应该知道怎么练习比较好吧？我问问他能不能帮忙。”

        半小时后，云澜的答复发了过来。

        -云澜：练跳远？行啊，正好我最近也闲着，你们学校离我大学也不远，下午放学顺便来我学校吧，我带你们去练习场练练。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阿九和云渺击了下掌，当天下午她俩就准备一块儿去云澜大学的练习场。

        阿九这几天和宋樾关系缓和不少，上下学也恢复成以前的模式，今天却说放学和云渺有事不和他一块儿回家。

        宋樾刚开始没太在意，只当她和云渺出去玩，叮嘱她早点回家，如果回来的晚就给他打电话，他去接她。

        阿九倒是没有麻烦他，每天都在八点之前到家，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宋樾问她干嘛去了这两天总是这么累。

        阿九苦哈哈地捶着腿说：“去练习跳远呢，这不是快运动会了吗？我想着能多跳一点是一点，拿不到第一也不能拿倒数第一啊。”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她自己捶腿时胳膊也会酸，最后干脆撒开手，略带试探地将腿搭到宋樾膝盖上，后背往后靠到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脸上，偷偷从张开的指缝里观察他的神情。

        其实以前她也经常干这种事，大多时候会被他直接拍下去，偶尔他也会任由她闹腾。

        宋樾打游戏的动作一顿，屏幕里的角色突然被人砍了一刀，血条掉下一大半，周不醒嗷嗷叫的声音传出来。

        “阿月你干什么呢？你怎么突然被搞了？你发什么呆？”

        宋樾关了语音，一只手好似不经意地垂下，搭在阿九的小腿上。

        阿九突然僵了一下，随后一阵刺激的酸痛从他手指碰到的地方传递过来，麻得她整个人一哆嗦，连忙把腿收了回来，趁着他还没发言，恶人先告状：“你捏我干嘛？”

        宋樾转头，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慢悠悠说：“你不是想让我给你捏腿么？”

        阿九想着他刚才那一下的力道，明显是报复，有点憋屈：“你那根本就不是捏腿，你就是故意用力想让我更酸更疼。”

        “你能看出来真是不容易。”

        “我这是感受出来的好吗？”阿九好气，想到这是自己自作自受又把嘴闭上。

        试探失败，他根本就不心疼她，云渺哥哥也是这样，妹妹越惨，作为哥哥的云澜反而笑得更大声。

        这才是亲兄妹之间的相处模式，阿九这几天亲眼看过云澜和云渺的小打小闹。

        亲哥都这样！

        阿九察觉到宋樾和云澜之间的一点相似，撇了撇嘴，有些沮丧，话也不想说，闷声不坑地踢了他一脚，想把他踢下沙发。

        宋樾哪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拎着书坐去对面，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阿九：“……”

        阿九瞪他，他无动于衷继续玩手机，正这时，云渺发了微信语音。

        阿九在宋樾面前几乎没有秘密，也不太在意放语音，顺手就点开了。

        “对了阿九，我哥说明天晚上有事没办法带你了，我们明天要是还去的话，他就提前和他同学说一声给我们留个地儿，我们要不要去？”

        阿九没注意到，对面正懒洋洋百度“怎样舒缓运动过度引起的腿酸”的宋樾忽地抬起了眼，直直看向她。

        阿九还在想怎么回，思考后发语音：“要不还是不去了吧？这几天已经特别麻烦你哥哥了，对了，等运动会结束我请你和你哥吃饭吧？”

        云渺当然不会拒绝：“那就还去我哥打工的那家烤肉店？”

        “可以啊，算是给你哥拉提成吗哈哈哈。”

        “当然算，我哥老是喊我怂恿同学去他店里吃饭呢，烦死了都。”

        “那以后有什么需要庆祝的事我们就去吃烤肉，那家烤肉店味道真的很不错。”

        阿九滚在沙发上无所顾忌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少女心发作的模样。

        发完语音，她想起来另一件事，跳下沙发，踩着拖鞋去客厅墙角的抽屉里翻东西，这会倒不嫌疼了，嘴里还很快乐地哼着断断续续的流行歌。

        “你在找什么？”

        身后传来宋樾平静的声音。

        阿九头也没回答：“找优惠券。”

        “优惠券？”

        “就是上次去渺渺哥哥打工那家烤肉店时，他哥哥给我的，说是用优惠券的话下次再去吃烤肉可以打折。”

        之后很久宋樾都没有说话，阿九找了四层抽屉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那张优惠券，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一转身险些撞到少年胸膛。

        她吓了一跳，抬头：“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后面？”

        宋樾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她一眼，随后便将视线降到她手中的那张优惠券上。

        阿九下意识攥紧了些，反而给人一种“格外珍惜”的错觉。

        她觉得宋樾不太对劲，没等她问出口，他稍一偏头，笑得令人有些不安：“你喜欢云渺哥哥？”

        他们认识的时间刚好是去年，她又经常和云渺一块儿玩，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已经和云澜见过很多次了。

        他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他从没想过阿九会对学校外面的人心动。

        宋樾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听清他话的阿九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不自觉地重复：“我喜欢谁？”

        “云澜。”

        阿九不知道他从哪得到的这个结论，一时无言，瞪着他的那双圆眼里满满的都是“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宋樾停顿：“……你喜欢的不是他？”

        阿九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会儿，他不想让人看出他心情的时候那便谁都看不出来，从眼睛到微表情，全部平静无波，猜不透他这此时此刻究竟是“兄长心态”还是别的什么。

        八成是兄长心态吧。

        阿九抿了抿嘴角，轻咬了下牙，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渺渺有喜欢的人时，她哥哥也这么问过她。”

        宋樾挑眉：“我又不是她哥哥。”

        “可是你问我了，你问我喜欢谁，也是因为你把我当妹妹？出于你兄长的责任感？”阿九已经憋了很久，她一向是憋不住话的性子，早就想直接问了。

        要不是怕捅破的太早会让他察觉到什么，她早就拽着他的领子逼他实话实说了。

        宋樾那么聪明，有时候她随口的一句谎话他眼也不眨地就能拆穿，所以对待这件事，她一定要慎之又慎，坚决不能让他太早察觉。

        可还是没忍住。

        这张嘴，早晚会给她带来灾难。

        阿九心里不由地发恼，开始后悔不过大脑的那句话，落在他眼底的表情略显懊恼与慌乱。

        宋樾目光凝住，她话音出口的那瞬间，他突然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他目含探究地细细看着她，声音轻轻的：“嗯？”

        尾音略上扬，像是疑惑，又像是某种深层次的不确定。

        阿九不敢再多说，她已经足够懊恼，再说下去，她就该全盘皆输了。

        “反、反正跟你没关系。”她跑掉的同时还不忘强调，“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许多想！”

        宋樾望着她透露出几分狼狈的逃跑背影，慢条斯理地重复，像是在告诉自己什么：“和我没关系？”

        而后又皱眉重复：“不许多想？”

        为什么是不许多想，而不是不要多想？

        不许多想，这种话听起来心虚的更明显了。

        -

        隔天，阿九没有去云澜大学练习，反而和云渺留在本校的操场上进行普通的练习，这次宋樾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先走。

        云渺看了几眼坐在台阶阴凉处托着下颌意味不明地注视阿九的宋樾，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发毛，总觉得今天的宋樾像一个宅了很久后出来寻找猎物的猎人，不太危险，但又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宋樾今天怎么没先回去？”

        “不知道。”阿九调转角度故意背对宋樾，声音闷闷的。

        云渺：“又吵架了？”

        “没有。”阿九迟疑着说，“他昨天……他以为我喜欢你哥，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云渺吓得差点没一脚把自己绊倒，惊悚地回头，心想这误会可太大了。

        阿九愤愤：“他眼神是不是越来越不好了？以前我干什么说什么谎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我说的话他竟然一点也分辨不出真假！”

        云渺：“……”

        云渺咽了咽口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太在乎你了，所以涉及感情这方面的，他不自信？”

        毕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更何况感情这种事，走错一步说不定就会跌入万丈深渊，谨慎点总没错。

        阿九纳闷：“听起来好像他已经暗恋我好久了，这怎么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暗恋你很久了？！

        云渺接触到宋樾懒洋洋却旁若无人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算了，这种事还是让本人说开吧，别人插手总显得多余碍事，而且现在也没到非说不可的地步，就这么拖着也好，等毕业再坦白不是更合适吗？

        云渺本来以为这件事勉强到此为止，没想到第二天放学，宋樾竟然跟着阿九一起去云澜的大学，等她练习结束带她回家。

        阿九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小声和一脸麻木的云渺咬耳朵：“他该不会还在怀疑我喜欢你哥吧？”

        云渺被她说得也不太确定了。

        阿九跺脚：“他是不是想抓住我把柄然后跟我妈告我状？！他上次还说要和我妈讨论怎样防止未成年早恋！”

        云渺：“……肯定是你想多了，放轻松。”

        阿九一点也轻松不下来，她老是能感觉到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注视，不轻不重的，却如影随形无法摆脱，以至于她每次跳定时肢体都会不自觉地僵硬。

        云澜以为她今天状态不好，叮嘱她几句后便退到一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与宋樾站在一起。

        他俩竟然差不多高。

        阿九偷偷看了一眼，正好与宋樾云淡风轻的目光对上，脖子莫名泛起淡红。

        她假装不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

        后面，云澜双手抱胸，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边，开始搭话：“你好像对我有敌意。”

        宋樾看见阿九没跳好一屁股坐到地上，她一脸懵，他唇角却微微翘起，确定她没事才慢腾腾地侧眸瞧了瞧云澜，也没遮掩：“是有一点。”

        “你把我当情敌？”

        “之前确实这么想过。”

        “现在不这么想了？”云澜惊奇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配？”

        没等宋樾说话，他自问自答起来：“比脸的话可能真的比不过你。”

        宋樾出现在练习场这会儿时间，附近多了不少来溜达的女生，尽管不愿这么想，但云澜还是不得不承认宋樾确实长得好看。

        去年渺渺带他们来过一次烤肉店，云澜那时候就注意到宋樾了，那晚他们走了之后，店里几个女生甚至来问他认不认识宋樾。

        宋樾最近对兄妹关系正敏感着，看了云澜一眼，冷不丁问：“你和云渺，兄妹关系很好？”

        “就那样吧。”云澜嘴上嫌弃，“那丫头烦死了，下辈子我可不想再做她哥哥了，我跟你说，做哥哥的惨啊！骂她两句她顶撞二十句，就仗着我是她亲哥，要不是亲哥，她好意思那么嚣张？”

        宋樾眼皮一跳，被这无意的一句话触到某个生了锈的开关，反应竟少见的有些迟钝。

        云澜没察觉，停了一下，改口：“不过要是像你和阿九这样的，都认识十几年了，估计情况也差不多，阿九是不是也经常闹你？”

        宋樾突然静了下来，眼也不眨地凝视着阿九瘫在地上的身影，耳边开始回响昨晚她愤懑时说漏嘴的那句——

        “你问我喜欢谁，也是因为你把我当妹妹？出于你兄长的责任感？”

        他没有把她当妹妹，但她好像真的以为他把她当妹妹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为什么突然在意“妹妹”这个身份？在意得甚至让人不得不多想。

        宋樾的黑色眼睛缓缓蒙上雾似的颜色，陷入自己的世界。

        云澜觉得自己有点话多，咳嗽一声，前面阿九和云渺跳着跳着又开始玩闹，云渺不知道踩到什么一头栽进沙坑，弄了一头的沙子。

        云澜把她提溜起来，一巴掌呼上她后脑勺，没用力，嘴上还在嫌弃：“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天天都闲不下来！”

        云渺自然也不甘示弱，立刻反驳，兄妹俩你一嘴我一嘴吵了起来，云渺更不服气了，索性站了起来追着云澜满练习场跑，要打他。

        阿九衣服上不小心弄了一些细碎沙子，拽着衣角拍了拍，然后被一只手制住动作，她转身抬头，眼前光线暗下，很快又恢复光亮。

        宋樾蹲在她身前，一手按在她肩上，一手轻飘飘拍拍她后背上沾到的沙子。

        似乎是碰到后背上奇怪的地方，阿九有些痒，躲了下。

        宋樾也注意到这样不妥，停下手，安静的目光停留在她热得泛红的脸颊上。

        阿九没发觉，只拎着衣角抖了抖，脑袋往后扭，想看看后背上的情况：“后面没了吗？”

        “没了。”

        “我腿后面还有吗？”

        “没。”

        阿九低头，看见他的手。

        他手上还沾着细碎的沙子，指节很漂亮，之前她就一直想牵他的手。

        想牵手。

        阿九看着他，轻轻抿了下嘴角，伸出手，假装不经意地说：“那你扶我一下，我腿好疼，都快站不起来了。”

        确实很累，练习一个多小时，没当场躺下已经很不错了。

        宋樾这次却没有纵容她，凝在她脸上的目光略显奇怪，瞳孔乌黑，映着浅浅的光，微垂的手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这个眼神和以前的不太一样，看得她心里不安地晃悠，七上八下的，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

        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阿九忧心忡忡地蜷缩起指尖。

        半晌。

        宋樾突兀地笑了，像是终于想通困扰他许久的烦心事，漂亮干净的眉眼陡然放松下来，黑瞳里落下浅光，还是以前那个总爱逗她的恶劣少年。

        “阿九，男女授受不亲。”他收回手，没有再碰她，懒懒散散地强调，“毕竟我们和云澜云渺的关系不太一样，是吧？”

        轰然一声，好像有东西缓慢倾塌，阿九傻了似的看着他：“什么？”

        “什么什么？”他故意拖长腔调。

        阿九眨巴眼，手指不自觉地往他所在的方向伸了伸：“我们……什么关系？”

        宋樾笑了起来，没有直言，猜测毕竟是猜测，还有待证实，于是他选择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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