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哥哥

姜文希在妈妈离开之后，乖乖去刷牙，乖乖吃了早饭，乖乖出了门，然后在街上晃荡。晃荡到昨晚遇到傻平的地方，却发现他不在。水泥台的后面是一个破旧的庙宇，姜文希认不得这位菩萨到底是哪天的神佛，但是估计不怎么灵验，早已经没有人来拜。傻平应该是住在庙里的。

        果断选择不去打扰他的原因是，她有个不着调的哥哥曾经说过打扰别人睡懒觉是会被打的。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姜文希晃荡到学校门口，听到熟悉的上课铃声响起，最后还是选择继续流浪街头。

        “姜文希！”正走神的姜文希被网吧门口抽着烟的一个小混混叫住了，她正疑惑是谁时，头上就被敲了几个响栗，“你怎么能跟你哥我学呢？你可是咱们家仅存的一个火苗了呀！姜文希，难道不该上课了吗？你怎么还在街上？还在网吧门口？小小年纪就来网吧！反了你了啊！跟哥说说，你来干嘛？”

        “。。。”姜文希仰头看着这个头发染成紫色，还切了一个巧妙的弧度的自以为很帅的哥哥，盯着他手里的烟直到他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扔到地上，用脚抿灭，他背后就是“精武网吧”的立牌，还压了一个石头防止被风吹倒。

        “快说！不然我可告诉你爸妈了啊！咱奶奶天天念叨你学习好，听话懂事，你就是这么听话懂事的？玩啥？魔兽还是传奇？”

        姜文希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最该被教训的哥哥装模作样地教训自己，“姜辰，我不想去上学了。”

        “叫什么姜辰？！叫哥哥！等等？什么？为什么不想上学了？”

        “老师说我偷东西，但不是我偷的。”

        “他说你偷的就你偷的？”

        “东西在我书包里发现的，可是我的书也不见了，真的不是我拿的。今天叫家长去学校，我妈不去。”

        姜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突然露出了让她觉得诡异的笑容，加大力度把她的头发揉乱，姜文希闻着他手指间残留的烟味，突然觉得安心下来，“就是，要是你拿的话怎么会这么傻放到书包里任人来查？我们老姜家的孩子才不会这么蠢呢？！走！我跟你去学校，看什么看？我不是你家长吗？啊？有这么帅气的哥哥陪你去学校，肯定很拉风！走走走！”

        姜文希跟在姜辰后面，低着头看脚尖，一不留神撞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拉住，“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听我咳嗽你就哭哈！”

        “啊？？？”揉着额头，她抬眼递出自己的疑惑。

        “啊什么啊？听你哥我的就对了！还有，我采访你一下，你觉得是谁把东西放你书包里的。”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你就随便猜一个。”

        “随便可能是张悦吧。”

        “谁？”

        “我同桌。”

        “行，一会儿看我的吧！可别太崇拜你哥我！”

        校门口给毛老师打了电话，姜辰大摇大摆进了学校。已经是第三节课了，是毛老师的语文课。

        学校主道两旁的梧桐树在风里摇摇晃晃，上午的阳光正好，叶子缝隙的斑驳洒落一地，随着风一起跳动。盯着姜辰背上的斑驳看了一路，姜文希还没意识到就已经到了教室。

        “姜文希！你妈呢？这谁啊？你怎么才来？不想上学了是吧？你真当学校是你家是吗？”毛老师停下了带读课文，眼睛盯着姜辰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毛老师嘛，早就听文希提起过您，我是她哥，她哥”姜辰的笑容近乎谄媚。

        “你几岁啊？这头发，怎么搞的？姜文希她妈怎么不来啊？”

        “我是她哥，头发啊，最近很流行的，就在中心公园对面的mvp理发厅理的，您去报我的名号可以打折的”

        底下的学生开始有窃窃私语和低声的哄笑了，毛老师可能没意料到这回答，“都安静！说正事！今天为什么迟到？还有昨天姜文希偷东西那事儿怎么解决，你最好还是叫她妈妈过来。”

        “毛老师，姜文希她妈有事来不了，至于为什么迟到今早她妈叫我过去跟我说这事来着，把我气到了，我就把她打了一顿，这不就到现在了嘛！咳咳！你看看现在还难受着呢。”姜文希及时接收到那两声格外雄浑的咳嗽，袖子里面狠狠拧了自己一下，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捂住了眼睛。

        “姜文希！被人冤枉了也不还嘴，你还是不是我们老姜家的人了！这么窝囊!”毛老师又没意料到这后面的一句话，姜文希也没预料到，她还沉浸在袖子中的眼泪里。

        “毛老师，您说是我家文希偷的东西，可是证据呢？而且文希也丢了一本书，您怎么不管管呢？”姜辰回头拍了一下她的头，姜文希从袖子里抬头，眼神问他怎么了，“你位置在哪里呀？”

        姜文希指着窗边的位置，发现张磊已经到了，正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姜辰径直走到张悦面前，“你起来，我找个东西。”

        张悦也是着实摸不清这个紫毛的大哥到底要干什么，看了眼毛老师，乖巧地站起来，走到后排，等到她的粉红色书包被翻了个底朝天的时候，想伸手阻止已经晚了。姜辰拿着被撕了的《格林童话》扔到讲台上，双手环抱，看着讲台底下，张悦还在后排站着，头低得跟昨天姜文希一样低，“毛老师，第一，没有任何人看到我妹她偷别人东西，第二，姜文希，这是你的书吧？”

        看了一眼封面上的灰姑娘，她点了点头，“我爸过年时给我买的，一套十二本，在家里放着。”

        “这第二嘛，您没查明白就说我妹是小偷，造成的精神损失您可赔不起，您也为人师表，这怎么着也得查明真相再说谁是小偷吧！我要是把东西放您抽屉里，说您是小偷，您是不是也有嘴说不清呢！”姜文希觉得姜辰的紫毛正在阳光下发光，她一直觉得姜辰哥哥很可恶，会在奶奶家抢她零食，敲她头，每次借着带她出去玩的由头出去，最终总是把她丢在一边自己去打游戏，这些事情姜文希能数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但是这一刻，姜文希觉得这个带着一脸痞笑的哥哥还挺帅的。

        虽然下一刻，这一位帅气逼人的紫发帅哥就被两位保安揪去了保安处，毛老师让姜文希和张悦回座位，姜文希看着楼下被架着的紫毛一动一动，突然很感动，不出意外的话，他逃学去网吧这件事瞒不住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东西还回去了，但是小偷没抓住。毛老师和数学老师在课堂上强调不要提这件事了，还专门开展了一节思想道德教育课，在课堂上讲了一个个的偷盗的故事，严厉地跟大家说不许偷东西。

        姜文希提着香蕉去看被打得起不了床的姜辰的时候，发现他的头发已经染回去了。

        “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被打成这样啊，我爸他非得压着我去把头发染回来，气死我了！这老头可真狠啊！我可是他亲儿子啊！太狠了！”

        姜文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后大伯悠悠开口，“我其实还能更狠点，姜晨，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更狠的老头。”

        “别吧，老爹，文希还在这里呢，稍微也得给我点面子不是嘛？”

        “你小子还要面子呢？！要面子你就不会盯着这一头紫毛到处晃荡，要不是希希班主任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呢！咋滴，不高考了？不上大学了？要不直接去工地搬砖怎么样啊？”看着他一把拧住姜辰的耳朵，还特意转了两圈，姜文希听着那杀猪般的惨叫，觉得自己的耳根也有些痛。

        “姜文希！白瞎了我那么替你出头了，看我受苦你居然不帮我，还偷笑！你个白眼狼！”

        “你帮希丫头出头那不是天经地义吗？希丫头，你在这里跟你哥玩，我去帮你大伯母做饭哈！中午别走，给你炖了排骨，你奶奶一直念叨着你呢！”大伯走之前拍了拍她的头，姜文希觉得大伯一家应该都对头顶有什么执念。

        “那啥，我走之后，你们老师没为难你吧？还有你那个瘦了吧唧的同桌，没欺负你吧，他们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告诉你哥我，看我不去打断他们的腿！对了，你哥我那天帅吧？”姜辰习惯性去摸他的紫毛，想摆个酷一点的姿势，没成想扯动了伤口，呲牙咧嘴痛得嗷嗷叫。

        “没有，放心吧。姜辰。”

        “叫哥！”

        “就不叫。”

        “嗨……白眼狼，我还治不了你了！”姜辰挣扎着想拖着病躯打这白眼狼一顿，拳头刚到头顶，便看到小狐狸一般的女孩笑着抬头，“谢谢你，哥。”

        姜辰的拳头停在半空中，尴尬地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这小狐狸这次怎么这么配合？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他敛住笑意，“姜文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听过这句话吗？以后别让我看到你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啊！虽然有你哥我在呢吧，但是你也得争点气啊！我跟你说，这种情况下你就该课下偷偷把东西放你们老师办公室，然后说她偷你东西！看她怎么办！”

        奶奶推门进来，脸上的皱纹笑得都堆出了一朵花儿来，“哎呀呀，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家文希嘛？我刚刚去你三娘娘家唠嗑来着，你妈没在家吗？”

        姜文希埋进奶奶怀里，闻着她身上洗衣粉的味道混杂着膏药的气息，“她不在，去医院了。”感觉到奶奶粗糙的手掌拂过她的脖颈，她的眼泪突然止不住了。

        “我可怜的希丫头啊，你说说你爸也是的，非得去广东那边打工，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回，别说希丫头想他了，奶奶也天天想啊！你那妈也真是的，一天天的不着家，回头我去看看，不行就跟奶奶过！”

        “奶奶～你快别念叨了，又不是我二叔给您寄钱时候的那个嘚瑟劲头了呀！您说您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孩子不是应该高兴嘛！我妈做了排骨，姜文希你去给我端点儿来！我动不了！”姜辰似乎看不惯这种场面，一把把姜文希从奶奶怀里薅出来，扔她去端菜，嘴里抱怨着，“奶奶，你快管管你大儿子吧！您最爱的孙子快被他打死了啊！”

        一个指头点在他的额头上，“你都多大啦？也该长点心了！你爸这些年来容易吗？你刚刚还说你小叔叔有出息了，你以为他容易吗？这些年来一个人出门在外，也是挣的辛苦钱啊！你还不好好学习，以后可咋办啊！”姜辰一脸无奈的听着奶奶唠叨，毕竟他此时此刻也跑不了。

        姜文希在厨房门口停住了脚，里面大伯母正在切姜片，“你知道吗？你那弟媳妇儿好像是有了？”

        “你可别胡说，瞎说什么呢？娘还在呢，听见了怎么办？”

        什么是有了？是我妈妈吗？有什么了？

        “我听市医院李大夫他媳妇儿说的，应该没错，她说前两天春生他媳妇儿去医院检查来着，她正好去给老李送饭，正好碰到了……这玩意儿纸也包不住火，你不给你弟打个电话问问？也许过年时候有的呢？”大伯母打开锅盖搅了搅里面的肉，重新扣上，接着切菜。

        姜文希突然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早晨以及客厅沙发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妈妈，妈妈生病了？会很难受吗？很痛吗？她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够乖巧。

        大伯突然看到了门后的姜文希，拍了拍伯母的肩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希丫头咋出来了呀，要不要喝饮料啊，渴不渴，肉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个手，大伯马上给你盛哈！”

        姜文希注意到大伯母瞥了一眼过来，她甚至可以看清大伯母眼中的眼白，姜文希小时候经常被妈妈扔在奶奶这边，见得多了，自然分得清这里面的厌恶与嫌弃。

        “我不喝啦大伯，哥哥他说想在房间里吃，让我过来给他端一下～”她偷偷瞅了一眼大伯母，看到她放下手中的菜，打开锅盖尝了尝味道，回头换上笑脸，“可以啦，文希，我给你盛起来，你也在房间里陪你哥哥一起吃吧！”

        “惯得他，一天天的！文希你拿过去自己吃，让他看着，看他还支使你么！唔……”被一胳膊肘杵到肋骨的大伯禁了声，姜文希心里觉得好笑，面上礼礼貌貌托着米饭进屋，大伯在后面拿着排骨和拍黄瓜。

        这顿饭在姜辰的哼哼唧唧中度过了，奶奶让她留下住一晚上，姜文希心里想着有了什么的妈妈，便跟奶奶说下周再来看她，奶奶长奶奶短的哄得她喜笑颜开。

        “丫头，你跟我过来一下。”姜文希看着奶奶神神秘秘地冲她招手，小步跑着去了奶奶那边，“把门关上，丫头。”

        姜文希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个家终于要被奶奶交到自己手里了，于是一脸坚毅地关门，却见奶奶从衣柜里掏出一个蓝花小布兜，从里面数出一沓钱，快速塞到她的口袋里，“丫头，拿着这五十块钱，平常里自己买个本子啊笔啊啥的，也方便些。”

        “……奶奶，我够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总能用到的，别让你妈看见，也别让你大伯母看见，要不然又要多事儿了。”

        姜文希在过年走亲戚时习惯了各种推拉，红包当着妈妈的面塞到手里就必须要还回去，不然回家会被妈妈骂，“家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啊，你非得要人家那两分红包钱啊，以后别那么没出息，别人给你你要知道不是给你的，是看我的面子给的，我是不是还得还人家这个人情啊！”

        也习惯了奶奶总是在私底下塞给自己一些零花钱，最初她不要，可是奶奶会拉着她塞到口袋里帮她捂住，不让她拿出来。

        真正想给你东西的人，总会给到你的。而不想给你的，总会以某种方式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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