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知道可可苏里吗

来告知自己妹妹死亡的医生早已经原路离开，此时此刻手术室外只不远的男医生和自己两个人，一句话的声音有大悲后的嘶哑，却已足够敲动人心。

        只见对面的医生听了话瞬间抬起了头，眼里逐渐又带起了光亮。

        顾景，那个和宋慕一起送来的女孩。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医生想。

        他思考着，又抬头和对面的家属对视。对面的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身上的黑色大衣虽有狼狈却也能看出衣着不一般。

        然后，在确定对方意思的下一秒，突然又有了力气的医生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手术室门另一边的长廊里。

        等手术室的滑门上的那一刻，走廊里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男子踉跄地后退又坐到了地上，终于看了看自己因为在事故现场找人而刮到的双手。

        顾景比他整整小了十二岁，是自己一直疼爱着的妹妹。他这么想着，肩膀开始颤抖了起来。

        才几天的时间里，就剩他一个人。

        这个想法让坐在地上的人更是痛苦，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双手紧握，直到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男人应声看了屏幕一眼。

        ——周韵。

        是自己新婚妻子的名字。

        对，自己还有她。男人这么想着，然后接了电话，情绪渐渐平了下来。

        他在地上坐着讲话，直到最后，男人放下耳边的手机，从地面上起来。就在不远，打开的手术室门里，那位医生已经又跑了回来。

        应该是做好匹配了，男子想，现在医生来只是宣布结果而已。

        他站在原地听医生语气明朗的说了句话，最后开口时声音依旧嘶哑。

        “我有个条件。”

        宋念的手术很成功。

        可是对于宋北洲夫妻来说，此时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他们失去了另外一个女儿，即使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此时他们两人站在医院太平间，看即将要进行火化的宋慕。

        她看起来就伤的很重，额头上还有长长的伤口。李敏晴看着这样的女儿，右手忍不住捂住嘴哭泣，同时肩膀靠着旁边的丈夫。而宋北洲也不怎么好，手在下面紧握着。

        年轻的男医生看了两个人的表情，低头做自己的事。

        直到家属确认了死者，他将装着死者的柜子退回里面，又拉着两位家属后退到远一点的距离。

        在之后，就是死者火化的过程了。

        一直到所有的过程结束，医生先一步离开，只不过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属于母亲痛苦的喊声。

        “宋慕！”

        医生应声回头，见那位母亲正蹲在不远，双手抱着肩膀，头抵着膝盖呜咽。而那位父亲，虽背对自己站着，可想而知表情应该也不怎么好。

        看着这一幕，年轻的医生低眼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神色。接着他回身，继续朝外走。

        他要加快速度才行。

        这么想着，医生快速出门。

        ……

        宋慕觉得自己睡了很久，过程也不怎么舒服，甚至几度有意识的觉得是要窒息了。

        终于不知道是某一天，她没多少力气地张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棚顶。

        “你醒了。”

        旁边的声音引起了宋慕的注意，她视线移动，看是一位女子，十九二十岁的样子，笑容温和，嘴角还有浅浅的酒窝。

        宋慕眨一下眼睛，见对方急忙起身出了门。而剩下的，就是她在床上渐渐清醒。

        对了，自己好像遇上车祸了。

        时间应该是，昨天吗？

        车祸的时间并不是昨天，宋慕在之后的几天里认到这个事实。

        来照顾她的人总是她醒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位女子，只不过对方似乎也是很忙，在医院待着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而相应的，自己的主治医师倒像是和自己很熟。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在自己醒来的那天后匆匆忙忙赶来的，穿着西服的男人，有点狼狈，可看着也是真的着急。

        可惜，自己并不认识他们。

        直到有一天，时间大概过了一个月，自己的身体也恢复到了一定程度。那名医生跟宋慕讲了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她自己。

        那不只是个故事，宋慕病房门口空着的名牌告诉她，那是事实。

        虽然很痛苦，可是叫作宋慕的人好像消失了。她被自己的父母放弃了，这个事实想一想，就让她心口痛到抽气。

        而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重新认识那么一个人。她叫宋慕，宋念的宋，羡慕的慕。

        给宋慕做手术的医生姓刘，并且在之后也是这个医生一直负责她的恢复。

        然后有一天，在刘医生将事实一字不差的告诉她的时候，顾逢惊讶于女孩的平静。

        “她……没有说其他的？”

        男人在病房外问，上一刻自己还在生气对方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就将所有告诉里面的人。

        “对，没有”，刘医生回答，他是在上午才和那孩子说的，现在也是意外与对方的反应。

        “我知道了”，低眼思考一下，顾逢点头：“我进去看一下。”

        说完，他走到病房前敲门，然后进到里面看坐在病床上的女孩。

        十二岁，比顾景还要小一岁。

        “想吃点什么吗？”

        顾逢问，见那孩子摇了摇头，于是自己也沉默着坐到旁边。

        “给自己取个名字吧”，思考了一会儿，顾逢开口，接着看原本直视前方的人转头，那眼神让他一顿。

        或许是半年来一直卧床未出的原因，又或许是身体的原因，此时的孩子比自己第一次见的时候白上了许多，带着的原本在她右眼下的那一颗泪痣也明显许多。

        而就在泪痣上方，那双眼里，浸的伤太多了。

        宋慕看了一会儿旁边的人，现在自己和他的关系是兄妹。也对，自己的名牌一直是空着的。

        这么想着，她转头看前面的电视。上面正不知放着哪个国家演员的舞蹈，漂亮的女舞者跳着高洁的白天鹅。

        宋慕看着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声音轻轻地开口。

        “你知道……可可苏里吗……”

        那是最后一次，她叫宋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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