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是多大的风

“在最黑暗的那段人生，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深渊，没有那个人，我就做那个人。——中岛美嘉”

        这是节目第一期的主题，节目组如期在开录的十天前公布给各位参与者，而如今已经距离公布主题有七天了。

        凌晨的工作室成为整栋楼里少见的光亮，里面的人却握着按动笔没半点休息的意思。

        其实偶尔的时候，顾苏里会想起。

        想起那一天继续往山顶走的少年，想起自己只是坐在了半山腰而已。那天她也有重新走到台阶那向上望，却始终没有再上前走出一步。

        那段人生顾苏里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去总结，可也知道自己胆小的过分。

        ……

        “欢迎各位在周末的晚上收看由安海卫视原创音乐制作类节目《我背包里的歌》，我是主持人米可……”

        主持人在前台介绍的时候后台的人都在各自的休息室，因为要保持第一期制作人和歌手组合的神秘感，各方并不允许随意走动交流，顾苏里也就很自在的老老实实地和棠夏待在休息室里。

        “suri，你说我彩排时最后的音要不要再拖长一点？”化妆镜前一身黑色纱裙妆貌精致的女生对着镜子里映着的人问。

        “不用”，顾苏里应声目光看过去在镜子里和对方完成对视，回答的也简单。

        “那就好”，棠夏深呼一口气放松，在接下这档节目的时候她的经纪人就告诉自己这个节目流量有多好，要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

        顾苏里坐在靠后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之前抽到的顺序牌。

        4号，对于六人的表演不前不后刚刚好。

        “到时候像彩排时就好，不要太紧张”，她手里的圆形号码牌转一下，开口的声音偏低。

        “嗯”，棠夏点头，她不是第一次和顾苏里合作了，对这个年龄不大却总是这么沉默的新制作人已经习惯了。

        “下面我们有请第一位表演者……”随着屏幕前方主持人的声音，原本低头的两人都是抬头，休息室恢复安静。

        棠夏并不是新人，只是一直在圈子里不温不火的，直到去年的一首歌成功让她出现在各个荧幕前。

        对于制作人她当然也接触过很多，但像是顾苏里这样的，她第一次见。这一位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有两人的休息室里除了电视的声音一点其他的交流都没有。

        “suri”，棠夏叫一声后面的人，见后者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你想不想喝东西，我这里有杨姐给熬的雪梨汤，要不要喝一点？”

        “不用。”

        两个字回答的果断没有余地，棠夏也不尴尬，只是嘴努一努：无情的女人。

        她心里面吐槽，见屏幕里另一位歌手上台。

        “是纪敬辰”，棠夏眉眼笑着，余光看着某位无情的女人表情依旧不变。

        纪敬辰今天的演出服是墨绿的西装，本来就偏白的肤色衬着更明显了。顾苏里放在腿上的左手握了握，听着歌出神。

        男人的声音很低，用烟嗓形容又觉得尾音的烈劲太过明显，像是沾上了点薄荷叶。这样的声音唱起歌来，总会让人觉得颓废又清醒。

        他变得和记忆里不一样了，从很久以前在电视上见到这个人时顾苏里就知道了，没有之前的棱角带刺也没再抱着南墙不回头。

        纪敬辰学会了圆滑，他们都是不一样了。所以再见面，也不过是重新认识的陌生人。

        “这座城市的灯是一开始的黑，拉我出去的人我却再也见不到。”

        这是纪敬辰演唱的最后一句，整首歌下来，顾苏里盯着屏幕眼睛没敢挪动。

        “该你了”，倒是音乐一停，她头歪向已经走到门口的棠夏那里，没人看见的角度右手放在膝盖上擦擦汗意。

        “知道了”，棠夏看不见顾苏里有意躲避的动作，双手提着礼服眨眼求鼓励：“那这位制作人能否给个祝福？”

        顾苏里背向后靠了靠，语气不冷不热：“加油。”

        棠夏努努嘴，点头出门，跟着门外等候的小助理向演出后台走。

        其实要说起资历，棠夏仔细理理她是个童星。只不过年少那一首儿童歌曲之后她就退出圈子，在正式出道后也是一直不温不火。

        直等到那一天，她的经纪人杨玫拎着个文件夹跑到她家来找她，在早上五点的时间将她人从床上拉起来，然后告诉她捡到宝了。

        后来清醒的棠夏知道了，扰了她的美梦的宝姓顾，叫顾苏里。

        回忆期间棠夏走到了台幕后面，手里紧握着麦克风。

        从认识顾苏里一直到现在为止，棠夏不得不承认，对方就是个宝，把她拉出死循环的那个宝。

        舞台的帷幕逐渐拉开，站在正中间的人深呼一口气，抬眼就能看见满座的观众，还有充满期待的掌声。

        再接着是顾苏里制作的新歌，《他是多大的风》。

        “看北角的枯叶

        倾斜六十五度

        落不到地面

        ……”

        这一次顾苏里的歌太安静了，从第一次拿到它的时候棠夏就感觉到了。伴奏在前面是尽量减少减轻，到了副歌部分又是瞬间强烈，像是阴雨天突起的风。

        唱到副歌的时候棠夏视线触碰到了已经到台下的顾苏里，那人站在舞台左边，低着头没有看她。

        纪敬辰也没有走，顾苏里从到台下开始就看站在另一边的人了。闪光灯照不到的台下她寻着人影看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开始看着地面想着什么。

        或许是周围实在太黑了，地面更甚，像是看不见底。

        “……他究竟是多大的风把多少个碎片吹到了眼前”

        副歌响起的那一刻舞台上的灯光变动，有一束在移动时照到顾苏里眼前，让思考的人用力眯下双眼。

        被最亲的人抛弃的孩子，心情会是什么样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苏里是那个样子的：她活在连血缘关系都不存在的家庭里，养着左边胸口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不敢肆意。

        她听话小心的活着，直到有一天大哭了一场。

        那年她十八岁，已经上了高三。备考的日子少有的放松时间里，午休时有人打开了某档选秀节目，半个黑板大的屏幕里顾苏里看见在角落的纪敬辰——脸比他们最后见面时有棱角了许多，穿着宽大卫衣，头发还特意做了造型。

        顾苏里见男生从角落到舞台中间，对着镜头和评审清唱了首歌，她在教室里没听完，全程盯着屏幕不敢眨眼。

        那个人正在做的事，是她一直想着的，曾经不敢，现在不能的梦。

        宋慕对她来说就是被摔得彻底的镜子，她小心翼翼在这些年捡好满地的碎片，把它拼成了个顾苏里，却在表面胶水没全干的时候再次出现了裂纹。

        那天中午她跑到天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实在哭哑了就蹲在地上发呆。从那天之后，顾苏里放学都会去咖啡店里做兼职。

        她已经十八岁了，想送给自己一把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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