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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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寒阿朝回了拳场。
还有几天拳场就关门了,李老板对寒阿朝突然到来有些惊奇。
他坐在二楼的长凳上,笑道:“我看你现在才来,莫不是这一个月去闭关修炼了?”
寒阿朝将自己的黑布棉袄挂在门凸起的钉子,露出里面轻便的短打来,温吞回应道:“也不是,今年快关门了,我来打最后一次。”
瞥了一眼楼下正打擂的刘青云,她憋着口气。
寒阿朝抱着大无畏的心态上了场,两刻钟后,她艰难下了台。
身后是力竭跌出擂台的刘青云,此时正不断喘着气,拳头上破了几层皮,鲜血汩汩往外流。
李老板吐了口烟圈儿,骂道:“这小子,也不知道多撑会儿。”
也就是这时,寒阿朝接到有人要见自己的消息。
她擦了擦眉骨上渗出的血迹,强行忽略那火辣辣的痛意,绕过屏风进了里屋。
听到脚步声,屋内男人慢慢回身。
寒阿朝进了屋子,捂着额头抬起脸的刹那间微微一怔。
他今日穿了身白底绣着鹤纹的圆领宽松袍子,头顶玉冠,比那日夜中和他相遇还要精神几分,气质刚俊不失清冷。
活脱脱一个俏公子的模样。
卫寒转身看见她的一瞬呼吸一滞
良久,男人看着她脸上再次渗出的血迹,皱眉问道:“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
卫寒眸子微微默然,言简意赅道:“段未之和我是朋友,他叫我来请你。我没想到是你。”
从怀中拿出帕子递给她,“擦擦血。”
女人有些犹豫,但看着他眸光灼灼,还是接过了帕子。
寒阿朝一边擦着额头的血,一边说道:“他之前说过条件和薪酬,我不想去。”
卫寒了然地看着她:“你一年后要回豫章?”
她若是南下,无非就这一个去处。
对面的人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卫寒轻笑一声:“也罢。”
心里莫名传来阵阵失落,他哽着喉头说道:“珍重,若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珍重。”
这应当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寒阿朝注视着他离开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卫寒对她的善意,她全能领会到。
那是一个愧疚的人在全力弥补自己的亏欠,明明这些不是他的错,他却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肩上。
寒阿朝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掐灭心底的动摇,女孩儿将男人的帕子规整叠起来,塞到了怀里。
卫寒出门之后就上了段未之的马车,段未之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清寒,搞没搞定?”
他满心满眼地等着回去哄媳妇。
“没有。”
卫寒神色淡淡。
“啊——为什么,难道她看见你的美色都没动心?!”
段未之一边哀嚎,一边打趣道。
卫寒因为美貌、还有二十五岁都不娶妻的缘故,在京城中素有名声,一些世家觉得男子这个年纪还不出去闯功名就是败家,孰不知卫寒心里自有一番考量。
段未之坐在一旁问道:“你明年就要去军营了吧?”
卫府算是京城半个新贵,当年南方倭寇入侵时,卫汝成一战成名,此后在朝中节节高升,女帝也有重用卫家的意思。
但对于一个颇受重用的武将世家来说,一位将军就足以,因此卫寒才迟迟未奔赴疆场。
卫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本来打算今年就去军中,但因为寒家的事情让他夜不能寐,遂推迟了时间,索性朝中盯着卫家的人少。
马车慢慢向前行驶,男人揭开马车的窗帘,伸头往喜鹊胡同看去,却正好看见那黑色的清瘦人影慢慢往胡同里走去。
“等等!”
车夫被他冷然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勒马停在道边。
段未之好奇地看着他倏地冷下的眸子,不自觉透过窗子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的男人匆匆追上前面的黑衣女子,强硬地将什么东西塞到了女人手里,二人身形依偎,似是在说着什么。
段未之看着那黑衣女人,发觉那不就是朝月师傅么!
他看了看卫寒的面色,男人神情透着股冷意,让人脊背发寒。
“咳——清寒。”
段未之刚要说话,便看见车窗外一男一女似是交谈完,男人转身回了拳场,女人则继续往胡同里走。
“走吧。”
卫寒放下车窗帘子,淡淡地靠坐在车厢上,对着车夫吩咐道。
段未之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那不是朝月师傅吗?”
卫寒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但还是嘱咐道:
“我二人为故交,你记得同嫂嫂说一声,朝月不能动,其他条件任她提。”
“故交?”段未之顿时察觉出不一般,眸子里藏着股意味深长,“我的乖乖。”
卫寒懒得搭理他,随他猜测。
寒阿朝推拒了刘项送的伤药后,就快步往家走。
天色渐黑,她看见院门口守着的那人,脚步一停。
“你怎么”
都做好一辈子不见的准备了,他怎么又来了?
卫寒抱着双臂倚在门前,淡淡看着她眉骨上的青紫说道:“你这伤抹药可好不了。”
他走到寒阿朝跟前,斜睨着她:“走吧,去医馆。”
寒阿朝没反应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夜风吹过,女孩儿盯着他的大掌片刻失神。
男人则是细细感受着她的体温,心中竟闪过一丝欣然来,他看着她可怖的伤口和乖巧的神情,手下的力道松了松,从她的胳膊处挪到了手腕,轻轻握住。
寒阿朝僵了僵身形,一路上不敢再去看他。
卫寒将人领到医馆,寒阿朝被他摁在木床上,看着老大夫手上那根针下意识就缩起了肩膀。
医馆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光,老大夫端起烛台,在她伤口处端详半晌,看着她那赫然的伤口,“哎呦”一声,咂舌道:“小心伤风啊!”
“姑娘面上这伤口是怎么弄的?”
用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纱布,在上面放了些许白酒和麻沸散,老大夫娴熟地给她缝合起伤口。
第一针刚下去,寒阿朝眼泪就出来了。
卫寒皱着眉,指腹给她擦去眼泪,轻声道:“忍忍。”
寒阿朝吸吸鼻子,眼眶里全是晶莹的泪水。
银针在烛光晃动下反出阵阵寒光,半晌之后,老医者又给她看了看手上的破皮损伤处,开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
卫寒付完银钱,低头看着她眉骨上的那道歪歪扭扭的缝合处,动了动喉头:
“明日我给你寻些药,你记得自己好好擦上。”
寒阿朝抹了抹眼泪,含糊地“嗯”了一声。
黑豆待在女孩儿的脚边,“喵喵”叫了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家伙竟然跟了出来。
寒阿朝蹲下身子将这小憨货抱了起来,她对卫寒道了声谢,“那我就先回去了,麻烦你了。”
医馆的门牌旁挂着几只灯笼,昏黄的烛光照在寒阿朝眉眼上,她墨色的碎发微微散落下来,卫寒看着她的眉眼,终究什么都没说。
女孩儿独自抱着猫,慢慢往黑暗中走,月光在她瘦削的身影上洒下一片清辉。
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将心底的躁动全都掩了去。
生活继续归于寂静。
烟娘坊约定的日子到了,寒阿朝就去了绣坊做工。
进门却看见了女子脖颈上的暧昧痕迹,她心知肚明那是什么,愈发觉得这烟娘坊耐人寻味起来。
按照之前烟娘嘱托的,寒阿朝佯装做完工,就出门在绣坊附近来回查探。
冬日冰天雪地,不一会儿她就冻得双颊通红。
烟娘坊附近都是清贵的人家,像泰德公府、忠勤侯府等一些府邸都在这几个街巷里,有些平民百姓夹缝生存,经常能受到这些权贵的恩惠。
而卫家则在更北边,更靠近皇宫的地方。
此时一队人抬着聘礼往泰德公府走去,一位高头大马的清隽公子坐在马背上,怡然自得,看起来意气风发。
这模样,瞧着像是要结亲。
她没有多看,观察过附近没有可疑的人物后,就立时转身往烟娘坊走。
迎面碰上了正出门的烟娘。
二十多岁的女子打扮很俏丽,她生得国色天香,一身红衣站在雪里,眼中的笑意叫她像个太阳。
烟娘扬起下巴,对她说道:“你跟我一块儿出趟门,我一个人害怕。”
寒阿朝一愣,点点头。她的本职工作就是护卫。
马车载上两个女子,往孤僻深巷里行进。
车夫明显对这条道路极为熟稔。
寒阿朝闭着眼去感知周遭的动静,发觉没有跟上来的人之后,便再次睁开了眼。
她轻声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烟娘眸光流转:“你就在门口等我就好了,我一会儿就出来,若是有人跟踪我们,你将人解决了就好。”
寒阿朝挑挑眉,心想:看来是去找那个劳什子侯爷的。
行了半刻钟,这马车似是弯弯绕绕,终于停在了一个小院的后门。
寒阿朝警惕地掀起车窗的帘子,看着眼前的景致,却有些讶然。
无他,烟娘下车的地点就是卫府后门对面的小院。
卫府后门,好像是昌平侯的府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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