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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安娜》


尤里感觉到了头疼。
        至于头疼的原因,他认为大概是因为昨夜自己酗酒似乎,最近一段时间,变得越来越依赖酒精了。
        但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手柔柔地按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嗅着充斥在他四周的,一种沉闷的,甚至有点儿发臭的味道。
        美术馆的薪水很低,并且每月购买的颜料,画笔,以及画纸等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只能够租住像这样又闷,又暗淡的地下室。
        “已经这个点了啊”
        抬头看了一眼放置在床头前的闹钟,尤里不得不冲冲忙忙地爬起身来,胡乱地在地上寻找可以穿的衣服。
        衣服都是像是垃圾般地扔在了地上单身的男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单身并且贫穷的男人,更加应该是这样。
        他总算找到了一件嗅起来没有多少味道的衣服,随意地套在了身上之后,就打开这地租住的地下室的门。
        “报纸一份,咖啡一份,三明治一份,一共是”
        “给。”
        尤里往常一样地一边咬着早餐,一边坐上了前往美术馆的公交车上。这个点的公交居然找到了可以坐的位置,让他不由得小小地庆幸了一下。
        “失窃的无名的女郎今日正式挂上,美术馆也正常开放。”
        随手地前开了报纸的一夜,尤里就一脸诧异地看到这样的一侧头条新闻。可是对于这新闻上写的内容,他却完全处于一种自己是不是睡了一觉之后,就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报纸的日期没错,确实是今天。
        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嗯,有痛觉,应该不是在做梦。
        可是。
        作为一个在美术馆工作尽管只是负责外墙清洁的员工好了,他为什么不知道无名的女郎被盗走了的事情
        而且还是发生在很多天之前
        “见鬼”
        尤里按着性子,一路地看着这报纸上的内容无名的女郎居然是市内一位十分出名的议员,想办法偷盗出来的。
        警方掌握到了线索,直接在这位议员的家中找到了失窃的画。至于盗窃的方法,并没有报道出来。
        后来警方抓走了这个议员,但是运送的过程中,这个犯罪的议员被人持械劫走,时候逃走的犯人和歹徒闯入了位于郊区的一家庄园之中,和庄园的主人发生了冲突。
        庄园的主人自卫,把连同犯人叶菲姆议员在内,合共三人击毙。而失窃的画,也已经归还给了美术馆,于今日正式重新开放给游客观赏
        “见鬼”
        尤里真觉得这报纸上写的东西是在胡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居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脑袋还是有点儿沉,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昨晚酗酒酗得太过厉害,以至于断片忘记了这么多的事情。
        可是不对,就算是断片,也没有理由忘记发生了已经有段时间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继续揉着自己的额头。
        宿醉醒来之后的难受,一直持续到了公交车到站,也没有见好上多少,但是尤里到站之后,还真是在美术馆的门前,看见了比之之前要多上很多的游客,正在等待美术馆开放。
        “报纸上的都是真的”
        尤里嘀咕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他发现自己完全过了上班的时间为此,他不得不做一件常常会做的事情那就是从美术馆街道外的一处下水道钻入。
        这里刚好可以通往美术馆里面的一处地方当然,那边的出口其实一早被堵死了。只不过他在这里面搞清洁有段时间了,无意中发现了这条通道,因此
        反正他那之后,就算错过了上班的时间,却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迟到。
        似乎是到了开门的时间了。
        尤里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去员工间换上工作的衣服,就被涌进来的游客逼得不得不暂时躲在了一旁。
        “尤里你又在这里”
        就在此时,尤里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是美术馆里面的一名工作人员,名字好像是忘记了,反正平时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啊我正打算去换衣服。可是你看。”尤里指着客人们道:“这样,我根本没有办法过去。但我确实是准时来到的,你看,我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这位员工却淡然道:“我不管你有没有迟到,事实上,你就算迟到我也不会管你你该不会忘记了自己已经被辞退有些时间了吧”
        “什么”
        “我说你已经被辞退了尤里,我告诉你,你要是正正经经地入场的话,我们是不会在意你的可你要还继续这样混进来的话,再有下次,我们就得报警处理了”员工正色道:“现在,马上离开不要把我对你仅有的一些曾经一起工作过的感情也消耗干净。”
        “你说清楚什么辞退谁辞退我明明昨天还在上班为什么辞退”尤里不由得冲上前来。
        员工一下子嫌弃地后退了一步,“臭死了你到底喝了多少的酒拜托,请你清醒了之后才走在大街上”
        “说清楚”
        员工这会儿摆了摆手,两名的保安人员顿时从上来,左右一边,把尤里架着,硬生生地拖出了美术馆。
        “放开我放开我”
        美术馆门前,尤里被用力地推开,其中一名保安道:“走吧走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了你说,这个月都第几次了每次都装模作样地站在那些名画的面前,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艺术家啊就你平时画的那些垃圾,谁会看”
        “你说什么”
        “你走不走我们可以动手了”
        两名保安同时鼓起了胸膛。尤里一怔,愤愤地吐了一口吐沫:“你们这是非法裁员我一定会去劳工署告你们的等着呸”
        尤里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恨恨地离开了,一下子还是处于荒诞的感觉。
        最后走出美术馆之前,尤里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下手上还拿着的那份早上买来的报纸。
        他忽然把报纸揉成了一团,用力地扔到了美术馆的门前,大声地吼道:“听着总有一天,我会把我的画,挂在里面”
        “还行,噢嗯,现在的工作还行,放心,我身体很好。女友暂时没打算。嗯,我知道了,母亲。”
        大概有段时间没有给老家的父母通信了吧
        尤里独个儿站在了一栋旧楼底下,默默地听着家人的唠叨,“好了,不说了,我这边要开始工作了。我爱你,母亲。”
        尤里把电话塞入了裤带之中说是会去劳工署告美术馆,但事实上这种事情坐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有这份心力的话,倒不如尽快找一份新的工作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上。
        莫斯科头顶上的天空还是这样的清爽,就像是自己初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还是怀着梦想的吧
        用尽了从家里带出来的钱,上门兜售的作品根本没有人赏析,最后只能够在街头帮路人画肖像,赚取一些生活费。
        记得大半年前天还冷,还下着雪的时候,露宿街头,几乎冻死。
        他双手插在了裤袋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已经不去想是什么原因被辞退的需要想的是,应该如何继续今后的生活。
        “梦想不能当饭吃的啊。”
        尤里已经不记得到底是谁说过这样的话或许自己确实是没有天赋的吧,只不过全凭一股冲动在支撑着所谓的梦想。
        而如今,三餐不继,衣食无力,是该好好地考虑一下考虑,放弃梦想的时候了。
        “这里是”
        已经记不得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的了。尤里停下了脚步或许是自己思考问题太过专注的原因,他居然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红色墙砖的旧楼房一侧,尤里就这样站着许久,默默地看着这斑驳的墙壁上,一幅扭曲的城市图案。
        总感觉有些可笑那时候,自己到底是怎么一直坚持着,在那么冷的冬天里,每天都坚持在这里作画的
        只是他很有一种冲动,把当初最终放弃的,最后的一些线条补上反正今天也是清闲,已经不用工作。
        尤里所以地在地上找了一颗石头,便走到了墙壁下,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始动手,以石头的菱角,在墙壁上划下一道道浅白色的痕迹。
        当初放弃的时候,它几乎要完成而如今只是加上一些遗漏的东西,似乎并没用多少的时间也像是用了很漫长的时间。
        “好像还差点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把略微显得低沉的声音。尤里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背后有了一个男人。
        带着鸭舌帽子以及口罩,一身的运动服大概是晨跑的人吧。但他总感觉这男人有点儿好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是”
        晨跑者的口罩有了一些抖动,他似乎笑了一下:“你,有梦想吗”
        “梦想”尤里一愣。
        晨跑者道:“啊,你忘记了。去年的冬天,我问过你,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把手上的木炭烧掉来取暖。”
        记忆一下子打开,尤里复杂地笑了笑道:“现在的话,我想我会烧掉手上那根木炭的。”
        晨跑者似乎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样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尤里耸耸肩,抬头看着这幅巨大的涂鸦,淡然道:“不见得。反正这东西,也没有人会喜欢。”
        “我不扰你了。”晨跑者礼貌地道。
        尤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着这晨跑者快要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地叫停了对方:“等下,能帮我一个忙吗”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是否错觉,尤里总感觉对方的声音有了一些冷淡。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可以的话,能不能扶我一下”
        “扶”
        “对了,往左一点,再一点,好了好了,就这里别动马上就好”
        老旧的墙壁下,晨跑者借出了自己的肩膀,而尤里则是骑在了他的肩膀上,让自己能够够得着墙壁更高的位置。
        他从身上的衣服摸出了一些颜料管。这是他的习惯,身上总会带着一些而这时候,他则是把一管颜料全部挤出,用手指涂在了这幅涂鸦的左上角的位置。
        柠檬黄。
        一个圆一个太阳。
        扭曲的城市上,一个鲜黄色的太阳。黑与阳光,显得异常的怪异但是放下尤里之后,晨跑者却凝视了良久。
        他忽然轻声道:“先生,我想你有一点想错了。那就是这并不会没有人喜欢的,至少我就很喜欢。我想总终于等到了它完美的一天。”
        尤里笑了笑道:“你真是个怪人。”
        他摇了摇头:“我不和你聊了,这会我要去找新的工作,不然的话,我估计下次我连木炭也没有再见,很高兴会再一次碰见你。”
        “先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尤里,我叫尤里。”
        “你喜欢画画吗”
        尤里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也不太清楚。”
        晨跑者忽然拉开了衣襟,取出了一支钢笔,“把手给我。”
        他在尤里的手掌上写上了一个电话号码,告诉他:“我有位朋友,也挺喜欢画画的,你们可以交流一下。我,对了,我建议你还可以向他学习一下。嗯你就说是弗拉基米罗维奇,他柔道课上的老朋友介绍的吧。”
        “柔道”
        “希望以后能够看到你的作品。”晨跑者淡然道:“尤里先生。”
        “原来是个有钱人。”
        尤里看了看自己手掌上写着的电话号码,一直看着这晨跑者最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车的司机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壮健了
        应该是保镖吧
        尤里想了一下,觉得打打这个电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于是他按照手掌上的电话号码拨通了过去。
        “你好,这里是列宾美术学院,我是阿普列姆教授,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尤里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列宾美术学院原皇家美术学园阿普列姆这是美术界的权威
        “弗拉基米罗维奇弗拉基米罗维奇柔道”尤里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该不会是他我居然,居然骑在了的肩上”
        尤里猛然间转过身来,看着那墙壁上的涂鸦。
        他忽然觉得,今天或许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着。
        “喂喂你好喂喂有人吗”
        “啊你好,我在我在我在的我叫做尤里。阿普列姆教授,很抱歉拨通您的电话,是这样的,有一位”
        洛邱正在轻声地念着手上羊皮卷的内容。
        “其一,让尤里先生忘记一切关于您以及叶菲姆的事情,把他的记忆回复到认识您之前。完成。”
        “其二,给他一个追寻梦想的机会完成。”
        “其三,让尤里先生再次享有最多二十五年的寿命嗯,很抱歉,安娜小姐,尤里先生再这之前已经和我们做过了交易,而你的灵魂交易金并不足以买回他的灵魂,甚至寿命也最多只能够达到二十五年。”
        轻轻地卷起了手上的羊皮卷,就在这家原本属于奥列格而现已经被轻松占有,进行暂住的房子之中,洛邱带着微笑,看着眼前的安娜,轻声道:“请问,以上已经符合安娜小姐您想要的了吗”
        “可以了。”安娜轻轻地点了点头。
        显得十分的平静。
        平静得她仿佛睁开眼,或者闭起眼也没有分别而她此时,缓缓地闭起了自己的眼睛,她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死亡灵魂归属于对方。她并不知道灵魂到底是怎样的样子,但死亡,却是知道的。
        但等待了一会儿,安娜并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让她不由得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安娜小姐,我有件事情挺好奇的。”
        洛邱轻声问道:“你说,当初叶菲姆和美术馆的馆长,合谋把无名的女郎偷出来,用的其实是一种会褪色的颜料。嗯馆主趁着日常对画的维护的时候,悄悄地在真画上涂上了这种特制的颜料,然后重新挂上去。这种颜料比较特别,会经过两次的变化,从显现,到消退。”
        “嗯”洛邱笑了笑道:“挂上去的时候还是正常的,可是经过特殊的光线中照射之后,颜色就显现了出来,好好的画变成了和底框一样的颜色。看起来,真画好像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这之后,只要报案了,然后等警察问过后,把只剩下画框的画取下来,就神不知鬼不觉”
        安娜淡然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洛老板走开了几步,来到了客厅的位置。
        这里放置了一个画架,他掀开了这画架子上的画布,露出来的,赫然也是一幅无名的女郎。
        “这你们从美术馆把它弄出来了”
        “不。这并不是现在挂在美术馆的,尤里先生在庄园画下的第二幅无名的女郎而是第一幅,当初安娜小姐在拍卖会上拍卖的第一幅。”
        “不可能,它明明已经被尤里毁掉了”
        “嗯,我后来捡回来了,然后稍微修复了一下。”洛邱伸手在这幅画上缓缓抹过,他看着安娜的双眼:“修复的过程之中,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了。刚才我说关于颜料的事情。”
        当画上的颜色缓缓地化开,化作了一团的污迹之后,便又像是被什么洗涤了一样。
        无名的女郎已经消失不见了。
        它上面仅仅只有另外一名的女子,带着微笑眼神动人,笑容妩媚。
        “尤里”
        安娜左手叠着自己的右手,颤抖着的双手轻轻地叠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痴痴地看着它原本的模样。
        当一滴泪水滑下来的时候,只听得她用着哽咽的声音,轻轻地说。
        “谢谢你爱过我。”
        黑与白之中,一点点的彩色缓缓地蔓延开来,并不光亮,范围也不大,仅仅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但已经足够让洛老板着迷,静静地欣赏着。
        灵魂的光球,从安娜的额前,缓缓地飘出,像是漂浮着的蒲公英,最终落在了洛邱的掌心之中。
        它的光彩一点点地收敛着。
        “高于水准了。”
        默默地静候着的女仆小姐带着一丝笑容,在主人的身边轻声说道:“恭喜主人。”
        洛邱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带着笑容,把画从画家拎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回去之后,找个地方把它挂上吧”
        “好的。”女仆小姐轻声应道,又道:“只可惜,尤里已经消去了所有的记忆,还没有来得及给它命名。”
        “命名”洛邱一愣,随后轻笑道:“它不是已经早就命名了吗你看,它画的是谁”
        于是有了画的名字。
        安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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