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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告别


她最终还是要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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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日本首次夺下韵律体操个人全能金牌的新闻,不仅是日本首次摘金、更是首次夺牌,这让全国上下热血沸腾,搜寻的关键字都成了相关内容,诸如“奥运”、“韵律体操”、“苍井萤”都成了榜上可见的字词。

        飞机上的商务舱,因为里约到东京所需的时间太长,大部分人都还在熟睡。苍井萤在降落前将近三小时的时候设定了闹钟起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戴上耳机,打算看影片消磨时间。

        尽管她将手脚放轻,隔壁的大宫琴大约是睡不安稳,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问苍井萤:“妳这么早起干嘛?”

        苍井萤见她这样不由得跟着又打了个哈欠,强忍睡意说,“下了飞机肯定要被抓着拍照采访,我不想一张脸水肿得要命,所以先起床消水肿。妳也可以考虑现在就不要睡了——我们还有快三个小时降落。”

        她们的交谈都是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沟通。

        大宫琴狠狠捏了一把脸颊,“谢天谢地我醒来了,下次再这样……”记得叫她。

        没说完的话如鲠在喉地停住了,大宫琴倏地想起她们没有“下次”,以后国家队出国名单上不会再有“苍井萤”这个名字、以后她们会走往南辕北辙的方向,以后只有她站在赛场上——以后的世界太过不一样。

        苍井萤也知道她为何沉默,但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只得由时间咀嚼消化,言语在这面前只是虚妄。

        她们相顾无言,只好干巴巴地扯开了话题。

        也许她们有天可以毫无顾忌地聊起这些事,但起码还不是此刻。

        抵达日本时约莫才早上八点多,但人潮没有因为大清早而减少,从海关口就能隐约听见外头大厅传来的人声。

        一出海关,果不其然等在机场大厅的是满满的记者媒体,甚至已经早早架好了一个专供采访的临时背景板——不远处还有很多接机的粉丝,苍井萤的思绪飘到月岛萤身上,猜想他会不会等在那里。

        赛程排在最后的体操国家队有参加奥运闭幕式,所以是最晚回来的一批,苍井萤原本以为记者跟粉丝会减少许多,看来是她低估了。

        被引导到背景板前站定,首先接受采访的是这次国家队的总教练栗原飞鸟。

        关于执教的方针、队伍的规划、接下来的目标,栗原飞鸟有条不紊地一一答了,这些问题于她而言不算太难。

        不消多久,话题的中心从栗原飞鸟转到苍井萤身上,媒体用来拍摄的镜头也微调了方向,像无数的枪管直指向她——苍井萤不合时宜地想到,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大部分的人都害怕镜头了。

        无形的压迫感彷佛从相机镜头、从递来的麦克风传达,压在她的肩膀上——或是说哽住她的咽喉叫她无法喘息。

        “苍井选手,请问接下来有什么规划吗?明年的世大运以及亚锦赛跟世锦赛的安排如何呢?”记者将收音的麦克风凑近了点,希望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回答。

        对方问的问题再普通不过,每个选手都要被问上一轮,只是苍井萤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她没有半分迟疑,从旁边的栗原飞鸟手里接了麦克风,神色自若。“我打算退役了,所以今后不会再参加任何比赛。”

        这段话简直是平地惊雷,全场哗然,闪光灯此起彼落的速度变得更快,比起夺金、夺金的选手宣布退役更具话题性。那位女记者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愣了一下:“欸?啊,不好意思。”

        她为自己的失态道歉,然后飞快地接着问:“为什么苍井选手打算退役呢?”

        并不想将自己的伤势放送到全国皆知,苍井萤只淡淡的说:“人生规划,我接下来打算转换跑道。”

        “冒昧请问您,退役后除了课业以外会考虑具乐部或者体操协会吗?”

        大抵在外人看来选手退役无非就是这么两条路,除了学习了十多年——甚至更久——的运动外,其他别无选择,只好一条路走到底。

        但苍井萤并不想如此,况且她早就能确定自己并没有兴趣想推广韵律体操、或是任教。兴许是她器量狭小,要她离开最爱的东西,却天天见到,看着其他人享受它的快乐——这是苍井萤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因为不间断的快门声与闪光灯,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要适应这种排山倒海而来的关注。“人生那么长,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路是怎么样的,不过一条路走到底难免有些无趣。”她露出微笑,“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转个弯了。”

        那位记者压根没想到自己来采访金牌得主,得到的回覆却是退役,不过这无疑是今日、甚至这一阵子的大新闻,足以轰动全国。

        ※※※

        烦躁,与欣喜相同等级的烦躁,两种情绪拉扯着他——像是要把他生生撕裂。

        月岛萤收到了不少电话跟简讯,全都是祝贺还有探询的内容,无非就是知道电视跟网路不断推播的奥运冠军是他女朋友,因此八卦或者想要攀关系。

        他丝毫没有想要回覆的意思,将那些浪费生命的讯息全都删掉后,才继续翻看来自熟人们的讯息。

        “萤,要给小萤的东西带了吗?记得先放到后车厢。”月岛明光打开房门探头,正好与翻看手机的弟弟对上眼神。“小萤有传讯息来吗?”

        “没有。”月岛萤简短地说,“东西我刚刚放到后车厢了,山口那边也有一些,等等他来了再放。”

        因为班机抵达时间太早,新干线的时间对不上,又想着苍井萤好不容易回来日本,让她搭巴士回宫城也是劳累,不若他们三个男生轮流开夜车过去机场接人。

        反正本来就休假,倒也没什么行程冲突。

        倒是他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天晓得是谁半夜不睡觉,月岛萤不太耐烦地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跟名称。

        黑尾前辈。

        手指在接通与挂断之间艰难地游移,内心仅存的一点点良心让他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喂?”

        “小月,我听协会的人说国家队的人最晚大概早上就到机场了,要不要我载你一程啊?”电话一接通,黑尾铁朗那带着戏谑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我正好要从仙台过去东京。”

        对方已经在排球协会实习,也常开车往返各地,月岛萤不确定是排球协会与体操协会间的消息流通或是其他什么,才让他知道苍井萤今天早上八点多会抵达日本。

        但黑尾铁朗那怕心存善意也总爱挑衅别人,比如现在——月岛萤又狠狠体会了一把。

        月岛萤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应道:“真是感谢,不过不必了,我自己去。”

        “欸——前辈被伤透了心喔?”黑尾铁朗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受伤,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亏我都准备要去再拿一张通行证,小月你真的不考虑?”

        月岛萤的回覆是挂了他的电话。

        做为一个好哥哥,月岛明光依然为弟弟操碎了心,他一脸忧愁地问弟弟:“是前辈?你这样不好吧?”

        最后山口忠整路上都在跟月岛明光解释黑尾铁朗的个性,还有对方绝不可能因为月岛萤这种反应而生气。

        也不知道是谁操碎了心。

        抵达机场大厅时苍井萤才出海关不久,月岛萤正好见到她在背景板前面,双手交叉垂于身前——他的视线不由得在手上停留得久了些。

        虽然等了一阵,不过苍井萤很快就从媒体中脱身,月岛萤能看到乌压压的人群中那颗灰褐色的脑袋飞快的移动——就像苍井萤也能从人群中找到鹤立鸡群的月岛萤一样。

        她穿越人海、从走路变成快走、到了空旷一些的地方就加速跑了起来。

        不论是她自己比赛还是他去比赛,每每总是苍井萤挟着满腔爱意投入他怀里,真诚又直白。

        “萤——!我好想你!”飞扑而来的苍井萤爆出喜悦的叫喊,她整个人挂在月岛萤身上,靠男朋友手臂使劲托住她。苍井萤则侧头看了随行而来的山口忠跟月岛明光:“我也想忠跟光哥。”

        换作小时候,月岛萤大概已经沈下脸色让苍井萤下来,但现下的他没有这么做,反而称得上纵容她的行为。

        大概是因为想念吧?

        月岛萤用脸颊贴了贴她的脸颊,态度跟动作自然得彷佛这不过是最普通的社交礼仪。

        热烈的眼神、甜蜜的语调、紧抓不放的双手,哪一项都让月岛萤放不了手。

        “恭喜。”月岛萤低声说。

        苍井萤嘿嘿笑着,“那帮我完成一个愿望怎么样?”

        月岛萤没说话,像是在等她继续说。

        “我想要再拍一张合照,像小时候我们四个的合照那样。”苍井萤先跟男朋友商量——她向来知道说服谁最快,在这种情况只要月岛萤点头,其余根本不是问题。

        她从运动外套口袋掏出手机,又在荧幕点了好几下才从手机相簿翻出儿时旧照给他看,那张照片他们四个都有一份,是苍井萤第一次在全国赛事夺冠时拍下的。

        少年冷淡的视线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环顾一圈,然后又回到女朋友迫不及待的脸上。

        能怎么办呢?这不是个过火的要求,或是无理取闹,月岛萤没有任何立场或理由反对她,况且他向来对苍井萤的决定跟行为都持正面态度。

        要月岛明光说,他这个弟弟连哥哥的话都不一定听,女朋友的话倒是没有不听的。

        见月岛萤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苍井萤欢天喜地的找了个路人帮忙拍照,把自己刚拿到手的行李丢到镜头外,然后又翻出奖牌跟花束。

        月岛萤倒是主动,自己先背对苍井萤弯下身,好让她顺势趴到自己的背上。不少人稀罕的金牌被她挂到山口忠的脖子上,留作纪念的祝贺花束则交到月岛明光手上,她的双臂揽着月岛萤的脖子,灰褐色的脑袋几乎和浅金色的脑袋靠在一块。

        “190公分的视野就是这种感觉吗?”苍井萤在月岛萤耳边问,呼出的热气让他啧了一声,“安分一点。”

        苍井萤不以为意,反倒用脸颊蹭了蹭他比高中长了些许的头发,“我又怎么了?你难道背不动我吗?”

        甚至伸手想摘月岛萤的眼镜,月岛萤没有手可以阻止她,只好让她摘下自己的眼镜——反正拍个照而已,又不是要做什么。他这么告诉自己。

        两人的对话方向完全不一样,月岛明光跟山口忠都知道苍井萤这是故意的,原本因为准备照相而露出的笑容更真心了几分。

        月岛萤莫可奈何的笑出声来,谁都能从他的眼底读出包容。

        山口忠拿着挂在他脖子上的金牌,露出腼腆的笑容;另一边的月岛明光则拿着苍井萤的花束,另一手比了剪刀手势;站在中间的月岛萤背着苍井萤,眼镜被苍井萤戴在鼻梁上,他本人只勾着浅浅的笑容。

        这一瞬间被保存成了永久,当年的笑意与如今没有半分差别,恍恍惚惚地叫人以为一切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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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她终于告别,也不是如此让人悲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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