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苏绾绾收回审视它的目光。

        这小团子不会撒谎，它藏着掖着什么，她不好奇，便也没兴趣问。

        “说了别用你那审计师的眼神看我嘛。”白团低喃了句，转移话题道，“宋屿乔就是小傻子一个，看着都不靠谱，指不定扭头就把你交代的话忘个精光。”

        苏绾绾：“人在高度紧张状态下，记不住东西很正常。”

        “所以你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宋屿乔身上。”白团不敢置信，“你知道自己被绑架就是送死了？”

        苏绾绾沉默。

        “你不怕死还不怕疼吗！”白团心慌又心梗，“要是换成男主就好了，他智商那么高，肯定听一遍就记住你说的话，还能自己想出拯救你的一百套方案来。”

        “你说这里每个人都在过真真切切的一生，那就不该用是否主角来定义他们。”

        “为什么不可以？主角有主角光环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苏绾绾眉目低敛，眸底似隐着一片汪洋，“我只知道，没有人生来就该成为旁人的配角。”

        “你这丫头片子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自己被绑架了知道吗？绑架！怕不怕？怕就掉几滴眼泪，给哥哥们哭一个，快哭，听到没有！”

        脑袋被重重扫了两巴掌，苏绾绾头撞到前边座椅上，眼前花白了好几秒。

        白团吓得一声尖叫：“宿主你没事吧？”

        “为什么绑架我？”苏绾绾扶着座椅，抬头盯着打她的男人，“寻仇还是谋财？”

        男人愣了愣，随后笑了出来：“有意思，十岁的小孩还想跟我们谈判不成？”

        苏绾绾眼神不偏不倚，重复道：“寻仇还是谋财？”

        男人拽着她头发，将她拉扯到跟前，拍了拍她的脸，笑容带着点癫狂：“你猜。”

        白团头皮发疼：“宿……宿主，这人精神是不是不太正常啊？你应不应付得过来啊？”

        “如果是为谋财，不该对货物这种态度。”苏绾绾眉尖因疼痛皱起，眸光冷而沉，“苏家跟你们因何结仇，值得你们和我同归于尽。”

        “你真的只有十岁？”坐在苏绾绾另一边的男人出声。

        他看了眼薅头发的男人，对方明白其意，松开手。

        “十岁和二十岁有差别么？”苏绾绾扭头看向他，“你们会因此放过我吗？”

        “当然……”男人扣住她下巴，冷森森道，“不会。”

        苏绾绾挣开他的手。

        “绑架不为财，只为取我性命，看来苏家和你们结的是血仇，手段激进，手持枪械，鲁莽无所顾忌，想来你们身后都已了无牵挂，如果我猜得没错，苏家是害了你们家人性命吧？”

        “一口一个苏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们没有关系呢。”

        白团仿佛抓到一线生机：“宿主，你快告诉他们，你不是原主苏绾绾！”

        说了就能活命么？书中宋屿乔被错绑，最终还不是被折磨致死，可见这伙人并不会因为绑架的人是谁而收手。

        “你们做好了今天去死的准备，无论我是不是苏家人，你们都会要我一起赴死，对么？”

        车内三个男人齐齐噤声，互相对视后，司机也开了口：“真聪明，有你这么聪明的人做祭品引路，我们一定能更快找到他们。”

        苏绾绾双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一点点收紧。

        这本书后文曾提过，以人命做祭引路，是因对死者心怀愧疚。

        车子从一开始的平坦马路到崎岖山路。

        因着暴雨，山路泥泞，车轮几次陷入土中，速度变得极慢。

        “大哥，再这样耽搁就错过时间了。”精神有点问题的男人暴躁道，“我们下车，把这丫头直接提过去吧。”

        被叫大哥的司机低头看了眼左腕手表，道了声“好”，随后从副驾驶拿两把伞往后扔。

        “撑着伞，别到了地下太狼狈，自家老婆孩子都认不……”

        像是意识到话里有什么不妥当，男人没把话往下说，低头点了支烟，开门下车。

        苏绾绾敏锐察觉到方才车内一瞬间似怒似悲的诡异气氛。

        他们此番绑架为的是给妻儿复仇么？

        可苏家是正经生意人，商场结仇又怎会祸及家人？

        “下来！”

        胳膊被人粗鲁往外扯着，苏绾绾知道自己敌不过对方力气，她不做多余反抗，书包被扔掉也没有吱声。

        她被半提半拖地带到一处悬崖，仔细听可以听到底下湍急的水流声。

        雨停了，天也一点点暗下来。

        后座两个男人将她带来这里就不知所踪。

        “不哭，不闹，脑子也没问题……”司机扔掉伞，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面的女孩。

        苏绾绾毕竟只是个十岁身体，长途劳累，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

        比起另外两个人凶悍的面貌，他的脸可以用儒雅来形容，生意人惯有的面孔。

        “真正和苏家结仇的人，是你吧？”苏绾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商场上败了却导致家破人亡，最终只能靠迁怒获胜者来排解心中悔恨？”

        男人眼中掠过一丝震惊。

        “我猜对了？”苏绾绾勾唇，“在事业上窝囊没用成苏家手下败将，在家庭里估计也是庸碌无能，这才护不住妻儿，以命做祭，不过是你们在掩盖此前自己的懦弱。”

        “宿主，现在不是展示你职业能力的时候！你再这么说会激怒对方的！”

        已经激怒了。

        肩膀被重重踹了一脚，苏绾绾瘦小的身体往后翻倒，身体被拖曳了一段距离，校服好几处布料都被磨破了。

        “自作聪明！”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将手中未燃灭的烟往她脸颊上压去。

        滋——

        哪怕苏绾绾躲得快，皮肤被火苗烧灼的痛感仍强烈得过分。

        “躲什么？现在这点烧伤你就忍不了了，一会你整个人可都会被大火烧掉。”说着，他掰正女孩的脸，拿出打火机往她脸上烧，“他们受得住，你一个引路者，有什么受不住的！”

        白团说错了，不是一个人精神有问题，是他们三个人，精神都不正常！

        苏绾绾冷沉着脸，抬腿用力踹向他下盘，可惜她高估了自己这副身体的力量，刚从他手里逃离，手腕就被攥住。

        这一下，双方都愣住了。

        她今日穿的毛衣袖口是包束的，手机藏在里边，加上宽松的校服外套遮掩，只要没有人抓住她手腕，不会发现里边藏了东西。

        “手机？”袖口里的东西被翻出来，男人阴森森笑了，“这么小年纪就随身携带手机，你家里人是真宠你啊，特意藏起手机……你想他们通过手机找到你？这就是你一直不害怕的原因？”

        苏绾绾盯着他的眸，不答反问：“你那些家人，是被火烧死的？”

        男人静默两秒，狠狠摔了手机。

        “苏家不可能干杀人放火的事，所以他们是死于意外，亦或者……自杀？”

        “闭嘴！”男人怒目大喝，猛然抽出腰间的枪，抵在她脑门上，“他们不可能自杀！就是你苏家放的火！是你苏家害了我全家！”

        白团看到枪哆嗦了：“宿主！不要再激怒他了！”

        “手上连婚戒都没戴的人，在这时候装深情，你死去的家人们会信么？”苏绾绾脑袋碰了碰枪口，笑了，“他们的死因，实则是你造成的吧？良心不安就想以死明志，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精神解脱，是么？”

        男人瞧见她的笑，瞬间怒不可遏，一枪打在她腿上。

        苏绾绾痛得闷哼。

        白团尖声大叫：“啊啊啊！”

        “大哥！你在做什么！”两个离开的男人恰好回来，见此场景，连忙放下手中推车，拉住发火失控的人，“大哥，你冷静点！”

        男人用力呼吸，压下怒气：“把衣服给她换上，一会先挖了她的眼！再烧了她的脸！”

        这双眼睛，这张脸，真该死！

        苏绾绾捂着喷血的腿，脸色惨白，低声喘息。

        真特么疼啊！

        瞥了眼不远处的推车，一副无盖小棺木里边放着红色新衣和各种香烛，她移开视线，咬紧唇，抬眸仍是笑道：“听不得真话，恼羞成怒了？”

        白团恨不得封住她的嘴：“别说了宿主，别说了！”

        他错了，她和女主性格才不一样！

        女主至少知道顺势而为，逆世伏低，反观这家伙，简直硬骨头，一根筋，都头破血流了还笑得出来！

        “大哥，别理她说了什么，我们赶紧布置下场地，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是啊大哥，别让他们在地下等太久了。”

        眼见着对方被劝冷静下来，苏绾绾闷声笑了两声：“他们都死于火，要是我死于水，你们说，我这祭品还有引路功能么？”

        三个男人脸色齐齐剧变。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女孩竟离悬崖如此之近！

        “你们敢往前一步，我就敢往后倒，要不要试试看，是你们速度快些，还是我速度快些？”

        车上攥她头发的男人暴躁得猛踹地面：“真不该看你不吵闹就没将你绑起来！”

        “那怎么办？”苏绾绾扬起笑容，“时间可没办法倒流。”

        “你……”男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吧，你们各自往自己腿上打一枪，我就配合你们完成这个仪式如何？”苏绾绾将压在腿上伤口的手挪开，“为亲人复仇的你们，不怕死的你们，现在连朝自己腿上打一枪的勇气都没有么？”

        “我们凭什么相信开完枪后你就会配合。”

        苏绾绾不语，苍白着一张脸冲他们冷笑，只有白团知道，随着失血量增多，她的意识状态快到濒临点了。

        “大哥二哥，只剩下五分钟了，不能再等了！”

        精神最不稳定的男人率先拿起枪朝自己腿上扣下扳机，抬头见身旁二人没有动作，心又急又狠，手腕一动，直接将枪对准他们二人的腿，开了两枪。

        “三弟，你疯了！”

        “我要去见囡囡，谁都不能阻拦我去见囡囡！”他疯喊着，抬头望向苏绾绾，“都按你说的做了，你快过来，我命令你过来！”

        苏绾绾瞧见这画面，笑得越发灿烂了。

        杀人诛心莫过于给人希望，再狠狠赋予绝望。

        “你们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害怕么？那我告诉你们，因为……我死了一定会重生，而你们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本来还想多气他们几句的，可腿实在太疼了，她坚持不住了，还是回现实世界好，老实上班，努力挣钱，买大别墅。

        苏绾绾闭了闭眼，最后抛出一句话：“你们，永远别想和家人见面。”

        女孩话音刚落，人便往后倒下，落入急流，顷刻间不见任何人影。

        “不要！回来！”

        “宿主！”白团急声大喊。

        在失去意识前，苏绾绾勾唇浅笑，回了白团先前的劝语：“不激怒对方，我怎么知道溺水身亡是不是最痛快的死法。”

        在被烧死和淹死之间，她当然更不愿意被烧死。

        “苏绾绾！”有人在叫她，声音还挺熟悉。

        是他么？好学生宋屿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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