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四月初六这天，阳光微暖，淡淡的金黄，偶有清风送来阵阵花香，姚蓁蓁已经免疫，懒懒的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琉璃碗，抓一把鱼食洒下去，锦鲤们争先恐后的夺食，扑通扑通的水声，听着有些心烦，红红的一片也很刺眼睛，她看向远方，白云悠悠，发丝寂寞的拂过面颊，又叹了一口气。

        福子呈上一只风筝过来。

        风筝做的很精巧，是蝴蝶形状，下端垂着两根长绦带，色彩搭配的非常漂亮，远远看着活像一只真蝴蝶，姚蓁蓁微微一笑：“福子有心了。赏。”

        福子说：“奴才不是为了讨赏，这几日奴才见王妃郁郁不乐，笑容不复当初，奴才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难受，希望这纸鸢能给王妃带来快乐。”

        他满脸真诚，姚蓁蓁一阵感动，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做个深呼吸站起来，高举着风筝：“走咯，放风筝去。”

        福子拿着风筝，姚蓁蓁拿着线团，风来了，她立刻跑起来，福子往上一抛，风筝在风力下越飞越快，围观的青漪青涟都鼓起了掌。

        “王妃好厉害，风筝飞起来了。”

        “飞的好高啊，好美丽的风筝，赶明儿我们也来放，干脆办个放风筝大赛，如何？”

        风筝已经飞快到了合适的高度，姚蓁蓁不再放线，望着天空中飞舞的蝴蝶风筝，她笑容满面，颗颗汗珠如珍珠似的，熠熠生辉。

        “王爷，快看，我放起来，了……”

        神色顿时落寞。

        哪里有王爷的身影，申时还没有到呢。

        福子他们在喊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到，抬头一看，风筝在缓缓下落，姚蓁蓁随便拉了两下，觉得一点也不得劲，便把线团递给福子。

        福子诧异：“王妃不想玩了？”

        “本宫跑累了，你们玩，我看。”

        “好勒。”

        福子两条小腿跑的飞快，这小子成天在王府跟礼部来回奔跑传话，两个月下来，速度赶得上牙买加飞人，要是举行运动会，这家伙一定是短跑冠军。

        他拉着线一收一放，风也来的合适，蝴蝶又飞了起来，飞的比之前还要高，他一个劲儿的喊：“王妃，快看，风筝要飞到九天上去了，要成仙了。”

        姚蓁蓁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青涟说给她推，她也不要，低头看着脚下。

        四个脑袋聚在一快，窃窃私语。

        “王妃好像不开心。”

        “想王爷了呗，只要王爷不在就这样子。”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福子，你快去看看。”

        “看什么啊看……”福子说着话，还要顾着手上的风筝，“这才什么时辰，王爷怎么可能就回来了。”

        “那怎么办，王妃这样子看着好可怜，奴婢心疼。”

        青涟道：“我去拿几道王妃爱吃的点心，漪儿跟我一起去，再准备点茶水，全子福子，你们把王妃看好了。”

        四个小家伙卖力的逗她开心，全子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惟妙惟肖，福子根据叫声做出动物的样子，青漪青涟猜是什么动物。

        讲笑话，唱小曲，笑声飘出枕梦园传到了裴义恒的耳朵里，他抱着剑站在不起眼的一侧望着秋千的方向。

        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当初认为她要死了的时候，为什么会有种惋惜的感觉？

        不知不觉玩到了申时两刻，裴义恒离开又回来了，抱拳道：“启禀王妃，王爷马上就到王府了。”

        “真的？”

        姚蓁蓁立刻跳起来，裙摆下的双脚不停交换，若不是身边有人，她可以跑的更快。

        到了前院，景睿已经进门了，着一身月白色轻衫，衣摆微微飘动，眉眼温柔似水，越发显得他玉树临风。

        姚蓁蓁笑盈盈的招手：“王爷！”

        景睿伸出手，姚蓁蓁把自己手放上去，双膝微曲：“欢迎王爷回家。”

        其余人拍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景睿把人揽入怀中，笑问：“今日怎么比往日更加热情了？”

        “因为今天我想王爷想的比昨天深，我刚在想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王爷就回来了，这叫心有灵犀，所以特别开心。”姚蓁蓁反握住他的手，“王爷，快来放风筝，福子得了一个风筝，好漂亮。”

        景睿坐在石凳上，喝着茶，她兴高采烈的，却怎么也放不起来，累的差点翻了白眼。

        “啊。”姚蓁蓁握起粉拳，“太不给我面子了，放的起来的时候，你不在，你在又放不起来了。”

        景睿拿出手绢给她擦汗：“蓁儿坐着休息，我来放。”

        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景睿这会儿都占了，风来的恰到好处，福子轻轻一抛就飞了起来，姚蓁蓁高兴的跳了起来，景睿把线团交给她，教她如何更巧的收线放线。

        “王爷，你快看，飞的好高啊。”姚蓁蓁回头，眼睛亮晶晶的，景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后景睿在房间里看书，一股混合着香气的风吹进来，一双冰凉凉的小手捂住眼睛，对着耳朵呵气道：“猜猜我是谁？猜对有奖，猜错要罚。”

        “香气袭人，扰乱心智，我猜不到，你罚我吧。”

        “那就罚你再猜一次。”姚蓁蓁强调，“最后一次了哦。”嘴唇有意无意的在耳垂上碰了碰。

        景睿一扬嘴角，握住她雪藕似的手腕：“当然是美丽动人，本王今生挚爱的蓁儿了。”

        “恭喜王爷，答对了。”

        姚蓁蓁送上奖励，一个香吻，但景睿明显不满意这个奖励不够重量级，搂在怀里，加长加深。

        “王爷～”姚蓁蓁的脸红的娇俏动人，殷殷呼唤，“夜深了，该睡觉了吧。”

        “只是睡觉么？”景睿俯耳在她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姚蓁蓁的脸越发的红，手指紧张的攥了起来，怀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然后一点头：“嗯。”嗯完后，脸更红了：“我我有点紧张，我怕……”

        “蓁儿总是谦虚的紧，平时那般主动，怎地到了关键时刻就退缩了？”景睿吻吻她的眼角，抱着人往床走去。

        “像你之前那样做就行，你做的很好。”

        红绡暖帐内，春色无限好。

        这样一来，她才真正的算作他的女人。

        尽管昨天晚上都是景睿在动，姚蓁蓁只管躺着享受就行，但毕竟初经人事，疼肯定是有些疼的，腿还忒酸，再加上她习惯了睡懒觉，醒来时景睿已经从早朝回来了，面对他含情脉脉的双眼，想起昨晚的战斗，羞的面红耳赤，拉过被子蒙住了脸。

        景睿为她沐浴，穿衣，梳头发，他那灵巧的双手绾的发髻竟比青漪还看好，最后又拿着螺子黛给她描眉，姚蓁蓁的脑袋里蓦地蹦出一句诗。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入时深浅无。

        吃了迟来的早饭，两人在院子里散步赏花，王府的院子经过专业人士刘伯的打理，装点的非常漂亮，什么风水八卦都包含在里面，还能保佑王爷身体健康，儿孙满堂。

        逛累了，就在凉亭里歇歇，景睿抚琴，姚蓁蓁的胃口大开，拿着糕点吃个不停。

        一曲毕，福子走上前，递上一张拜贴，是程家送来的，明日程夫人将要来探望王妃。

        程夫人就是姚蓁蓁的姐姐——姚芊芊。

        姚蓁蓁有些紧张。

        原主和姐姐关系打小就好，妹妹在姐姐面前是个什么样子，她心中知道，但她不是演员，不能演的一模一样，很怕自己错一丁点儿，姚芊芊当场揭穿，拉着景睿的手不放，让他跟着一起去。

        景睿很诧异，前段时间她过的再无趣也没有主动说要回家，姐姐亲自上门，本以为她们有很多话说，却又把他拉上，景睿望着她的眼睛时，感觉到她不是特别开心，反而有一丝丝的惊慌，不由握紧了些，什么也没有问，跟着她一块儿去了。

        姚芊芊以为她来，妹妹会早早的在门口迎接，然后扑进她怀里声泪俱下的诉说她在王府里的委屈无奈，事实上她在柳安堂等了将近一刻钟才等来人，一出现还是成双成对。

        眼睛久久从那牵着的手上移不开，听到一声咳嗽才反应过来，正要跪下时，姚蓁蓁忙扶住：“你我姐妹之间不必行礼，王爷准予了的。”

        “谢王爷开恩。”

        姚芊芊望着她喃喃道：“这还是我的妹妹吗，我都快要认不出了。”

        姚蓁蓁咯噔一下，笑容勉强：“姐姐说什么呢，怎么不是了？”

        姚芊芊多看了两眼，美眸中带着疑惑：“你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是不是因为我长胖了许多？”姚蓁蓁鼓起脸颊，她这会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因为她突然明白只要王爷喜欢，任何人都不能动她半分。

        “姐姐，王府里的饭菜糕点可好吃了，我每天都要吃好多好多，姐姐也尝尝，我让下人们每样都给你来一点。”

        “不用了，娘知道我来看你，特意让我给你带了一点你以前爱吃的糕点。”

        姚芊芊打开手旁的食盒，端出两个精美的盘子，也许是因为有妈妈的味道，吃着跟王府里有些不一样。

        有旁人在两人也只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景睿识趣，喝了半杯茶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瞧这小脸圆润的，比出嫁时胖了许多。”姚芊芊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湿润：“过年没回去元宵也没回去，从你出嫁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我还以为是皇后找人秘密把你处理了，你知不知道爹娘有多担心。”

        她又叹道：“没曾想是过的太好了，不想回家。”

        “姐姐，你可真冤枉我了，别看我现在胖着，前段时间我不慎落水，一直病着，瘦了很多，王爷怕爹娘担心，所以才没有回家。”

        姚芊芊紧张道：“为什么会突然落水，可是有人害你？”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踩滑了脚，不关别人的事，姐姐可千万别告诉爹娘，免得他们担心。”

        “起初你不愿，怕你闹出什么事来，皇家哪是我们这种人能得罪的，但睿王是什么样品行的人全京城皆知，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真的放心了。”

        “当初不是不懂事嘛，现在懂了。”姚蓁蓁靠在姐姐的肩上，“就算我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家人安全着想，我是不会胡来的。”

        姚芊芊点点头：“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

        姚蓁蓁一脸迷茫的望着她。

        姚芊芊玉手一戳：“你是不是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后天是爹的生辰，一定要回家。”

        “哦哦，记得记得，回家回家，我可想爹娘了。”姚蓁蓁扯着笑脸，手心出了汗，话锋一转，“姐姐怎么不把孩子带过来，好久不见了，挺想她们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出事了么，就没带。她们也挺想你的，后天就能见着了。”

        两姐妹又聊了许久，姚蓁蓁留她吃晚饭，姚芊芊想着孩子便先离开了。

        晚上，姚蓁蓁向景睿说起了姚老爷的生辰，她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因为玻璃片和翡翠摆在面前都分不出真假来。

        景睿在她脸上亲了亲：“放心，我会替你安排妥当的。”

        有他这话，姚蓁蓁自然是真的放心了，往他怀里钻了一点。

        生辰当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姚家。

        前面一辆华车坐的是王爷和王妃，两队带刀侍卫开路，左右也各有一列，太监丫鬟在马车旁伺候着，后面的马车装的都是给姚老爷的寿礼。

        皇家出行，任何人不得阻拦，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姚家。

        姚老爷没有想到睿王竟然也来了，哪怕这位爷再宽厚仁爱也让所有人战战兢兢，有些人对侍卫带有莫名其妙的恐惧，放下寿礼就走了。

        “来了，来了，老爷王爷的马车来了。”褐衣小厮边跑边喊。

        姚老爷太激动了，迈不开步子，被管家搀扶着走了两步，所有人跪的整整齐齐，头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姚蓁蓁看到这阵势，懵了。

        姚老爷抖着嗓子说：“草民见过王爷王妃，愿王爷王妃福寿安康……”

        景睿道：“今日您是寿星，不必跪拜。”

        “谢王爷开恩。”

        “都起来吧。”

        姚蓁蓁羞怯怯地喊了一声爹，半阖的眼眸从姚老爷扫过去，又扫回来，定格在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的脸上。

        是原主的母亲。

        姚蓁蓁望着她的那一刻，一股情愫涌上心头，她扑进老夫人的怀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喊着妈。

        姚夫人笑着拍拍：“你这孩子，这么多人呢。娘都知道了，你好娘就好。”

        姚老爷满脸红光，声如洪钟：“王爷请进。”

        众目睽睽之下，景睿握住姚蓁蓁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姚家虽说是大户人家，但不讲大户人家的规矩，从来都是一桌子吃饭，不分男女不分嫡庶，一家子其乐融融，但自从攀上睿王爷，成了皇亲国戚，也开始讲究了起来，再加上两个女婿都在，今儿人特别多，便将男女分了开来。

        二房有一儿一女，两孩子教养都特别好，尤其是老四，今年十岁，活脱脱一个小正太，却像大人似的懂事。

        姚家的人都特别和气，姚蓁蓁完全放下了戒备和忐忑，和大家聊的非常开心。

        寿宴结束，女眷们在花园里喝茶赏花，三妹抱来一只狗，是纯种的小京巴，浑身雪白，看到姚蓁蓁却不上前，吱吱的叫，小模样儿凶的很。

        姨娘道：“雪团这是怎么了，以前跟蓁儿最亲了，蓁儿嫁到王府那些日子，好几天不吃不喝呢？这才多长时间，就不认识了？”

        姚蓁蓁抱起雪团，它乱蹬乱弹，姚蓁蓁抓住它的前爪，后爪夹在腋窝下，压低声音狠狠道：“你要是不配合我，我阉了你。”

        雪团瞪圆了它的狗眼，然后呜了一声，特别顺从的让姚蓁蓁摸它脑袋，摸着摸着闭上了眼睛，似乎挺享受的。

        吃过晚饭，景睿问她要不要在家里住一晚，姚蓁蓁想着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但看着娘亲期盼的目光还是决定留下来，景睿便先回去了。

        当晚，一家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说起了很多姚蓁蓁出嫁前的事，因为大家都觉得蓁儿变了，变得温婉可人，知书达礼，然后拍了很久皇家的马屁。

        次日，景睿来接爱妃回家，发现她似乎不是特别开心，景睿以为她舍不得，搂在怀里揉了揉：“以后你想回家了，随时可以，我都陪你一起。”

        “多谢王爷。”姚蓁蓁轻声道，“王爷，你怎么这么好啊，遇到你是蓁儿的福气。如果哪天，老天爷将这一切收回去，我……”

        她的声音越渐小，身子微微颤抖，像一只离巢的雏鸟，景睿将她抱得更紧来回应她。

        回到王府，姚蓁蓁有些失魂落魄似的，给了福子一个任务，让他去买了一些东西回来，并嘱咐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天黑后，他们带着东西去了原主落水的地方，福子很好奇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纸，给谁烧，但姚蓁蓁把他支开去望风。

        她双手合十，望着火堆：“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安排吧。你放心吧，你是冤死的，下辈子应该能投个好胎，我会把你的爹娘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好好对待他们的，安心投胎吧。”

        火堆燃尽后，姚蓁蓁才离开，上游廊时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景睿伸手在她眼角一抚，默不作声牵起手往前走，走到一片湖，湖面泛起波澜，摇碎了月光，湖中央有个亭子，名曰望星亭，此处视野开阔，最适合赏月了。

        “好美的月亮。”

        姚蓁蓁依偎着景睿，哼起了水调歌头。

        “这是什么曲？”

        “这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景睿望着圆月：“你想要多久？”

        “嗯？”姚蓁蓁一愣，她知道古人因为医疗条件，天灾战祸频发寿命都不长，她目前之所以能过的这么潇洒都是因为有王妃这个头衔，但撇开这一层其它的还真不好说。

        “百岁太老了，牙齿都掉光了，六十岁还不到退休年龄，那就七十足够吧。”

        “好。”景睿道。

        从那之后姚蓁蓁再也没有梦见过原主，生活过的滋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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