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旅行

晏定宋的沉默让宋黛忍不住笑了，转移话题：“寒假给我补课吧，我感觉现在有点悬……”

        他们两个人都以为，这次见面将是欢乐的。

        在宋黛家吃过晚饭，几个人开始闲聊——在这儿，晏定宋似乎是烟火气十足的——聊着聊着，他们就聊起了宋黛高三集训的事情。

        首要问题，就是宋黛去哪里集训。

        女孩嘟囔一声，反手抱住了身边的抱枕，再倒在晏定宋臂上，“我想北方一点吧，不跟学校一起了。”

        “随你，我反正跟不了你啊，”宋妈妈毫不犹豫地说。

        宋黛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意有所指地道：“好像池萍不错哦~”

        “少来，你不是想考首都那个学校吗？去那里更有针对性吧。”

        “哎呀，都可以的嘛~”

        第二天，学业水平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两个人一查，晏定宋拿了八个甲等，宋黛却是擦线过的。

        宋爸爸带两个人去了趟科技馆，好好地玩了一天——不仅因为晏定宋，还因为他不久后要去出差了，可能因此升职。

        “爸，记得拿伞哦，还有你晏定宋，都注意点儿。”

        再之后，晏定宋去祭拜了父母，各送了一捧白花。

        父亲的墓上又长了一批杂草，在夏雨之下愈发翠绿。

        他以前的家已经满是尘埃，白布也变得灰蒙蒙的，打开房门的一刹那间，尘土飞扬着扑到他脸上。

        窗外下着细雨，像大战之前敌方的试探。晏定宋掩住口鼻，推开那扇鹅黄的窗，清新的气味一下子入侵了他的鼻腔。

        他找了两件家庭合照，塞进行李箱中。

        他登机之时，宋爸爸出差了。

        回到家，晏定宋看见了李谊殊惊愕的目光，才恍惚想起自己没有报备航班行程。

        “饿吗？我去看看厨房，应该有吃的，我……”

        熟睡的星期五被李谊殊放到一边。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我上去洗澡。”

        “哦——好。”

        晚上八点钟的禄仁阁十分安静。

        没两天，池萍开始下起小雨，利平却是迎来了瓢泼大雨。

        大雨一连下几天，宋黛总是与他说利平何时发布了地质灾害预警。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宋爸爸出差的地方好巧不巧，正在本次暴雨的中心，而且此地常年发生地质灾难。

        可惜天不如人愿，宋爸爸因为泥石流，没了。

        为着此事，晏定宋匆匆再回成礼市，上飞机前才同李谊殊说了航班信息。

        显然，宋黛和她妈妈受到的打击很大。

        和他一起到的，是宋爸爸的尸骨。

        晏定宋真的把自己当成宋家的一份子了，陪宋妈妈一同操办葬礼。

        葬礼后，前来吊唁的人陆续离去，宋妈妈则避开宋黛，托他照顾宋黛，并且直言让宋黛去池萍集训。

        妇人熬得眼睛通红，瞧起来整个人憔悴得很。她明白，现在的她不适合陪伴宋黛。

        总要有个人要从泥沼中走出来的。

        她选择请求晏定宋。

        她爱自己的孩子，却更爱自己的丈夫。

        “宋宋，阿姨真的没办法了，”她无法面对着宋黛，去藏起自己的悲伤。

        她只能选择远离。

        幸好，幸好宋黛要去集训了呢……

        世界向他提供了一个又一个锁链，试图将他拴在人间，于是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它们。

        最先是父母，然后是宋黛……最后的最后，是李谊殊。

        他将会是个众人眼中的好人的。

        只叹世事无常，他和宋黛都要经历至亲逝世。

        【李谊殊：怎么样了？还好吗？】

        当晏定宋看到李谊殊发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宋黛眼尖地瞅见了这一条消息，说：“回去吧，晏定宋。”

        少女的声音不再清脆。

        “你留在这儿能做什么呢？陪我们熬夜吗？”

        晏定宋其实想再留会儿，起码要等宋黛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再离开，但宋黛执意要赶他走，倔强极了。

        他无奈地订了机票。

        这边成和市机场附近，一丛丛的金丝桃花期已尽，开始落花。

        那边的池萍机场，却有紫色桔梗开了一路。

        他每天晚上都会给宋黛打电话，十次里只有两次，宋黛会接电话。

        即使她接了电话，他们也聊不了几句话。

        他又做了噩梦，梦里宋黛一家不认识他了——书本上的条文告诉他，他那会儿应该是紧张或者难受的，但他的大脑却空洞洞得如同一处异空间。

        好像一切情绪都无法反馈到大脑。

        梦里的他决绝地转身离去，却忽然间注意到，阳光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在了周围的家具上。

        紧接着，他突然看见了楼下的李谊殊——梦境毫无逻辑可言，他一会儿在楼上，一会儿在楼下。

        那会儿的李谊殊，却一直定定立在街头，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双瞳仿佛聚了天地光华。

        “怎么又发呆？”

        餐桌对面的男人擦净唇部，睡凤眼半搭，眉目与梦境如出一辙。

        不知是现实中他的滤镜开得太大了，还是梦里的人太过真实？

        “……在想昨天的物理题。”

        没两天，晏定宋继续工作。

        这次是外景拍摄，晏定宋有幸认识了一个同行。

        晏定宋拍着照片，魏寄晓安慰着宋黛。

        女生之间的友谊很奇妙，彼此时而亲密不可分，时而僵硬如寒冰。

        八月，宋黛独身北上集训。

        这是她第一次集体住宿，而且远离了家乡。

        晏定宋从接机开始，便一直陪同着她，忙前忙后。

        坐上了出租车，宋黛瞄了男生一眼，从随身包包里掏出另一只医用外科口罩，给晏定宋戴上去。

        “……做什么？”晏定宋拉了一下口罩边沿，仿佛这样能呼吸更多的空气，“我从看到你就想问了，你戴口罩不闷吗？”

        “我怕你这张脸惹麻烦。”她避开了后面的那个问题。

        宋黛的宿舍是六人间，不仅有小阳台，还是独立卫浴。

        她的舍友们全部到齐了，有的在整理床铺，有的在和长辈聊天。

        宋黛一打眼，瞧见角落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她一问，这五人居然全是本地生活的美术生。

        “你哥啊？”有阿姨见宋黛摘了口罩后的样貌，好奇地向她提问。

        “不，这是我弟弟。”

        两个人办完手续，再整理好床铺，已经将近下午两点钟了，晏定宋便提议先去解决午饭。

        这顿饭钱自然是由晏定宋付款。

        吃过饭，晏定宋带着人去了培训机构附近的大商场进行大采购。

        晏定宋给她买了床帘，“遮上点，不想聊了就把帘子拉上。”

        “这些零食买吗？多买点回去分一分，打好关系……”

        “面包少吃，不够营养……”

        临走，晏定宋不放心地叮嘱宋黛：“地方远是远了点，不过你要想来找我，就直接来。”

        宋黛咧开嘴角，重重地“嗯”了一声。

        后续，晏定宋时不时会过来给她带东西，头戴口罩，脖挂白色头戴式耳机。

        有一次，宋黛又和晏定宋聊起了李谊殊。

        【潘伶-经济人：《山石》杂志，单人封准备一下】

        除此之外，他还去拍了一组“菊枝”新系列香水的广告。

        再次被造型师提及耳洞，晏定宋终于挑了个时间私聊老班，向袁芬芳询问耳洞之事。

        【袁芬芳老师：打可以，但是在学校不准带花里胡哨的耳饰】

        这一头，职业经理人上报化妆品公司情况。

        这家公司更大，运作也更成熟，李谊殊便没有轻易接手它，仅仅空降了另一家医药公司。

        他选择相信专业人士会带着它越走越远。

        他在化妆品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上，可以说是贫瘠的。

        “对了，男士护肤品牌的代言人合同快到期了，需要……”

        “不是合作得挺好的吗？能续就续吧。”

        对面的职业经理人欲言又止。

        李谊殊想了又想，补充道：“不能续就海选，看哪个更适合。”

        男人的言外之意，即：不需要对晏定宋额外关照。

        晚上，李谊殊回到家，抱起星期五痴迷地吸了一口，才朝餐桌边的男生说：“明天你有空吗？带星期五去打个狂犬疫苗吧。”

        星期五刚被领回家时打过一次，如今是时候再打一针了。

        明月下沉，太阳则缓缓升起。

        闷热的天气随之而来，使人感到无比的烦躁及厌恶。

        白发少年哼着小曲儿，目光像刀，从每一个动物的肉|体上刮过。

        “这是宠物店……”男人忍不住低声提醒对方。

        少年失落地“哦”了一句，把炙热的目光收起来，然后无趣地掏出手机玩游戏。

        玩了几分钟，少年抬头问：“我们去旅行吧？”

        南方小城正值雨季，在雨后的小巷里，石板路盛住了一汪水，水面倒映着点点模糊不清的灯光。

        “没想到飞机延误了，不然我俩下午就能到……”

        一身休闲打扮的男士嘀咕道。

        他终于把人拐出来了！

        猫咪被李谊殊寄放到爷爷那儿去了，当时它似乎知道铲屎官要离开，不仅频繁地去磨爪子，还出现了破坏性抓挠的发泄行为。他哄了好一会儿，出门前又跟它握了手，猫咪才勉强安静下来。

        李谊殊订了一家民宿。

        那双常年握笔的手带着一点薄茧，此时此刻落到了晏定宋脸上，烫得像两枚火炭。

        胸膛随之贴近，晏定宋挪开眼，却扫见了男人身后那面漂亮的梳妆镜，镜上有一道长长的口红印记。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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