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接触

住宅区接近傍晚时会有很多年轻老少一起出来散步或遛狗，同时选择白日出发去玩的人家此时也正该回家了，夏时礼和叶风乘坐的出租车开进那附近，顺理成章被堵在了末尾。

        出租车司机最怕堵车，再不掉头，不知道要耗多久时间。

        “小哥小妹，我看这里离目的地也没多远了，要不委屈你们现在下车走过去吧，我实在是走不动啊，少收你们点钱好不好？”师傅握着方向盘。

        夏时礼和叶风对视一眼，相继点头，然后下车。

        司机师傅又道：“诶感谢感谢，祝你们感情越来越好，恩恩爱爱，长长久久哈！”

        然后启动汽车掉头，迅速扬长而去。

        “”

        “走吧，回家，”叶风强行转移话题。

        “对了，你感觉今天的鬼屋怎么样？”

        “挺好的。”夏时礼配合。

        两人走在梧桐树下，梧桐树叶片宽大，长势也比桃、李喜人多了，一片茂密，看起来十分有夏天的青葱感觉，路上行人图这一点，几乎全都挤到那条人行道上去。

        夏时礼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挤到叶风身边，好几次差点撞到叶风身上，每次都被叶风及时躲开。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叶风说他没想到夏时礼后来也变得害怕了，刚进鬼屋的时候，夏时礼表现得还很平淡。

        那是因为叶风突然变得很害怕的样子。

        夏时礼：“你不也一样吗？”甚至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闲心跟鬼屋的工作人员们开玩笑。

        “妈妈！树！”夏时礼说完，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的母亲，右边牵着的小女孩儿头仰得高高的，小手指着她看见的梧桐树。

        夏时礼侧着身子往右退了一些，为她们让路。

        叶风在夏时礼的右边，见状也紧急地往右退了些。

        跟在鬼屋里一样，一直以来，叶风都是这么避开的。

        “我在鬼屋害怕是因为看见你要过来了啊。”叶风避开和夏时礼接触的可能后回夏时礼。

        “因为我？”夏时礼反问。

        叶风点头。因为夏时礼说过别碰她，叶风就改了，保持到现在，而且叶风不仅对夏时礼这样，对其他女生也是。

        “不过我现在觉得有点麻烦了，说实话像刚才那样，有一点点接触也可以吧？”叶风避让累了，干脆试着提出来。

        叶风一路上不知道像刚才那样避了多少次了，在鬼屋，叶风也确实是在她向他走过去时才开始害怕，夏时礼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确实不喜和人有接触，特别是当对方是男生，那时候因为夏勤的原因，叶风无意跟她接触时夏时礼表现很凶，然后叶风就记住了。

        很合理，只是夏时礼没想到叶风会做到现在这种程度。

        “可以。”确实累和麻烦，夏时礼克服内心想要拒绝的冲动，回叶风，叶风：“真的假的？”

        “不用勉强。”

        夏时礼犹豫了两秒：“没有。”

        “真的？”叶风还是不信。

        他突然伸手拽着夏时礼的胳膊让她停下，凑近她再次确认：“真的可以？”

        夏时礼转了小半个圈，被迫和叶风对视。叶风站在梧桐树下，梧桐叶形状的影子的末端正巧落在他眼下那颗小痣上。

        虽然隔着衣料，但夏时礼还是感觉不适应、不自然。叶风抓着她的胳膊，更像给她的胳膊安上了一个定时炸弹，夏时礼所有的感受和想法都只能集中在叶风抓住她胳膊的手上。

        叶风手上的温度比她自身要高上一些，夏时礼自己抓住自己的胳膊时，不会觉得胳膊很烫，叶风的手比她要大，夏时礼自己抓住自己的胳膊时，不能完全圈住她的整个胳膊。

        在鬼屋撞进叶风怀里时，夏时礼第一反应是去找和她散开的沈欢欢，但现在在明亮的环境中，身边也没有沈欢欢，夏时礼这才发现叶风和她之间的身高差距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小，她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叶风的脸。

        “假的”夏时礼捱不住眨了眨眼，叶风脸上的小痣忽闪忽现。

        “……”

        叶风“啧”一声，一脸“我就知道”，放开夏时礼，笑了两下大步走到夏时礼前面。

        这样比并行更能有效避免身体接触。

        夏时礼感觉刚才她身体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了些，她刚才马上就要忍不住挣开叶风了。

        顺了顺呼吸，她抬脚默默跟在叶风身后。

        人行道上人满为患，不少孩子对梧桐树叶很感兴趣，不停追问大人，大人便耐心给孩子介绍。

        梧桐树既有开花的品种，也有不开花的，梧桐树干粗壮，树叶深绿浅青，形状好似手掌心。

        周一。

        一中之前因为经常下雨，周一早晨的升国旗一直都没有在室外举行，国旗下的讲话也采用广播形式，这回终于可以在室外举行。

        国旗下讲话是每个班级轮流承担，夏时礼被沈欢欢挽着手臂一起协同入场，然后被沈欢欢分享关于国旗下讲话的那些事情。

        沈欢欢说叶风之前是学校广播的播音员，虽然他唱歌跑调，但他念稿子或者主持、播音都做得特好，都说播音也要节奏和技巧，跟唱歌有相似之处，叶风却能一样好一样坏，也是挺神奇的。

        “可惜叶风哥后来不当播音员了”沈欢欢讲的津津有味，三句不离叶风，夏时礼却没听进去多少。

        她被沈欢欢挽着的胳膊无比僵硬，脑子里只有“坚持住”三个字，整个人像被挟持了一样，不太敢动。

        夏时礼确实已经太久没有和朋友、亲人、陌生人，所有人，有过除打架之外的任何身体的接触。

        除了国旗下演讲，沈欢欢还告诉夏时礼，每次月考结束后的新一周周一都要进行一次大扫除，因为月考结束后就会产生班委了，卫生和其他杂物都会交给班委，但班委终究人数有限，所以，在月考结束后，要先进行一次全班参与的大扫除。

        每个同学都会在大扫除中被分配到具体的卫生任务，夏时礼是扫拖走廊，叶风和沈欢欢分别是擦窗户玻璃和擦黑板桌椅。

        夏时礼原本以为，扫拖走廊挺轻松，顶多是清洗拖把的时候有点麻烦，没想到一中的拖把毛又厚又多，沾上水后重量更是直线飙升。

        而且一中没有低位水槽，夏时礼必须把拖把先举到一米多高的台子上沾水，再把拖把弄下来去水，等到它的干湿程度变得比较适中后，才拿到走廊那边去拖，拖完又清洗一遍。

        夏时礼一边给拖把沾水，一边不由感叹，还是在家里拖地方便，虽然在家，她老是会被夏勤调侃拖个地都拖不干净，也会被吕佳慧骂木讷，拖地就只会拖地，不懂变通，不知道拖完地之后要顺便理一理沙发，顺便把桌面清洁干净，顺便把家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

        但家里的拖把要轻很多。

        她把沾了水的拖把放在地上，一只脚沿着拖把的毛边踩着，给拖把去水。

        处理好拖把后夏时礼去拖地，叶风和沈欢欢都是擦教室，需要等大家都打扫完再进行，所以先去吃饭，帮夏时礼带吃的。

        夏时礼拖完地清完拖把，准备回教室时，其他人的打扫也全都结束了，叶风和沈欢欢正好吃完饭回到教室走廊，三人在走廊相遇。

        “小夏！”沈欢欢把给夏时礼带的吃的东西举起来，夏时礼道谢，沈欢欢说她帮夏时礼放在她座位上，然后就进了教室，叶风则站在教室外。

        “我帮你放拖把吗？”叶风走向夏时礼，说着手便伸向了夏时礼的手里的拖把。

        “不用了。”夏时礼克制自己不向后退躲开叶风，摇头。

        叶风说那行吧。

        晚自习。

        长达两个多小时，月考结束，晚自习就恢复正常了。

        九点半下课铃响，叶风收拾好书包，跟夏时礼打了声招呼，又跟沈欢欢打了招呼，裹进男生团体里从后门走，他们三个只约了饭，其余时间并不太会同行。

        夏时礼还在教室收拾东西。

        除了吃饭，每晚下晚自习的时候，总是全校最悠闲也最热闹的时候。教学楼里的学生们鱼贯而出，一班男女比例比较平均，大家出教室表现还比较正常，隔壁二班好像就是男生更多一些，下晚自习比谁都激动，一边嗷嗷直叫一边又蹦又跳的，堪称返祖现场。

        夏时礼把书包整理好，把椅子归位，弯腰检查桌箱里有没有垃圾，远远地，还能隐约从教室外走廊上嘈杂混乱的环境音中，偶尔识别出叶风的笑声，格外突出，模糊又清晰。

        检查完，她抬头，前面站着的沈欢欢早就在那儿等着。

        “我们一起回寝吧！”沈欢欢说。

        夏时礼：

        一起的话，肯定会被挽胳膊。

        “好。”夏时礼回。果然，沈欢欢便立马贴了上去，亲密地挽着夏时礼的胳膊，左边。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五六七，夏时礼那一刻，仿佛已经预见沈欢欢之后必定会时常那么做。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左胳膊，开始怀疑它长时间僵着会不会残废。

        沈欢欢很开心，她和夏时礼的关系真的越来越好了，回寝的路上，她就没停止过说话。

        夏时礼一路上也没停止过思考，从春秋战国礼崩乐坏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战乱纷飞、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最后是她的胳膊到底会不会废。

        “明天见！”最后沈欢欢和夏时礼挥手。

        直到和沈欢欢分开之后，夏时礼脑内各种战争时血流成河的场景才随之散去。

        她跟沈欢欢告别，然后怜惜地望向自己的左胳膊。

        然后心想：沈欢欢挽她胳膊时她也难受，但完全可以忍住不挣开，为什么轮到叶风就不行？

        被叶风抓住时，夏时礼总觉得叶风再不松开她，她身上的某一处就真的会要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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