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求佛不如拜我

春月初五，正是求姻缘的好日子。

        满汴京的姑娘都似离了深闺，到佛国寺赏游。

        从山脚到寺里，香缭不断，人影浮动。

        沈相宜早早出了门，好容易挤在人群里爬到半山腰，她也不打算走了，从怀里掏出一大包西街的盐瓜子，挑个视野开阔的地儿坐下，边嗑边盯着往来行人。

        她在等人，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女主江应怜。

        自打裴二约她见面，她就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沈相宜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她更操心的女配了。

        明明是个打酱油的角色，还得干着拯救反派的活。

        原著里就是这么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江应怜与裴二佛国寺后山相遇，两人至此结下了孽……啊，不对，情缘。

        所以她这一世为了防止这件事再发生，今天就决定早早提前蹲在这半山腰处，拦住江应怜。

        你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拦裴二？

        她倒是想啊。

        但她找不到裴二人。

        书中没写，裴二传话中也没细说。

        谁又不都是女主，拐个弯就能碰见男主男配，她还不如省点力气，借着书里信息，在这里蹲一个女主江应怜。

        天边日头渐盛。

        阶梯旁有不少摊贩趁着今日人多，沿路摆了许多香火文玩，一时间，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

        沈相宜就在吆喝声中等了约摸有两三炷香的功夫，手边的瓜子壳都堆成了山，还是没有将那江应怜盼了来。

        她心下一凉。

        难不成她把书中的内容记岔了？

        就在她暗自怀疑之时，远远有个熟悉身影款款而来。

        她眯起眼睛，乐了，这不是那女主江应怜还有谁。

        只见她今日身着月白对襟长衫，下面穿着个碎花窄裙，面似桃花，身似扶风柳，和家仆一道挤在接踵连肩的游人之中。

        别问为什么沈相宜能一眼在茫茫人海中认出江应怜。

        问就是女主光环太明显。

        “小心！”

        有那卖鲜花的货郎似是看痴了，竟然迎面撞到江应怜身上，货担里的花撒了一路。

        “没长眼睛啊？！你个粗鄙之徒！”

        有家仆跳出来喝道。

        江应怜扬手，挥退家仆，微微一笑，弯腰替货郎拾起了几朵花：

        “无事的。”

        这一笑，那货郎眼睛都直了。

        亲娘嘞，他看见九天玄女仙女下凡了啊！

        江应怜直起身，将男人们对她痴迷的眼神尽收眼底，微微颔首，摸了摸发髻，嘴角勾起，心下忍不住得意，天道果然没骗她，这马丽苏之光没有男人能抵挡的住。

        想到这，她更有了底气，昂首朝着前方走去，眼底爆发出一丝光芒，今日她一定将那裴问安收为裙下之臣。

        而此时在她身后不远处，沈相宜跟在她后面，看着前面人背影，心里盘算找个合适的时候借口搭话。

        一路拾级而上，佛国寺高耸的山门就在眼前，天色渐暗，香客也渐渐的少了起来，终于沈相宜见那江应怜似与家仆说了两句，家仆离开，只留她一人。

        沈相宜心里一紧，就是这个时候。

        想罢，她快走两步，刚出声：“江……”

        “诶，小姐借过”

        话音未落，一个卖货的老汉弓腰，挑着杂货从面前赔笑地插过。

        沈相宜停了下脚步，等货郎走过，她站在原地傻了眼。

        前面寺庙里人潮涌动，放眼望去，哪还有江应怜的踪影。

        这书里明明写的江应怜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官家小姐。

        怎么脚程这么好的吗？

        不过眨眼的工夫，人竟然就走不见了。

        沈相宜跟丢了人，又闷头在寺里绕了两圈，一无所获。

        她茫然地站在大殿门口，抬起头，天上开始落雨滴，游人又纷纷散去，回过神来，寺里面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香客。

        殿内飘出来的沉榆香和这雨天潮湿的泥土味混在了一处清清凉凉。

        大殿内的灯烛荧煌，她心里也凉了半截。

        她现下该怎么办？

        要不她直奔佛国寺后山来个守株待兔呢？

        她倒是也想啊，关键是这佛国寺是皇家寺庙，那后山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高门。

        她远远够不上边啊。

        “小姐，要进柱香吗？”

        耳边传来个青涩的声音。

        她低下头，一个小沙弥挎着篮子，双手合十。

        沈相宜素来不信鬼神，但许是重生了一回，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又或许是不好拒绝这虔诚的小沙弥，递过几枚香油钱，有些拘谨的接过香。

        大雄宝殿上宝相庄严，无喜无悲，一缕缕白烟升起，她缓缓跪下，心思也缥缈了起来，求什么好呢？

        佛祖说人生是苦，可没说怎样才能安乐。

        又道万事无常，本心清净。

        那她要怎样才能得到这辈子的清净呢？

        她抬起头，只见座上的佛祖无喜无悲，俯视苍生，也没有给出这个答案。

        那不如就好好活下去，这辈子好好的活到结尾，让她自己去探寻这个答案。

        就这么想着，她把身子深深地伏下去。

        佛祖保佑，当务之急，让她找到裴问安，这裴二可不敢先她一步见到江应怜啊。

        心头念想刚落。

        一双微湿的黑色皂靴出现在眼底，襕衫的衣摆撩起一串弧度，

        “沈姑娘不是会算命吗？怎的还求佛。”

        沈相宜捧着香，身子一僵，佛祖这么灵的吗？

        她缓缓抬起头，殿内空空荡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殿外山雨越下越大，砸的屋檐砰砰作响。

        裴问安站在佛前，眉目清朗，未着官服，身穿带着水汽的青色长衫。

        四下围绕着远处传来的梵音阵阵，但这人眉眼间却没带一丝慈悲。

        他自上而下扫视她一遍，最终落在她手里的香里，微顿一下，目光里似带着仲春时节的清寒，

        “沈姑娘如有俗事缠身，你求佛，不如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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