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杀人诛心

庐阳大营，中军大帐里，常兴正和一众将官议事。

        “今日一战，我军便有如此伤亡，真是恼人！尔等平日一个个的跟某说如何厉害，现在倒好，平白让泗阴那群家伙看了热闹。”

        常兴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狠狠地瞪了一眼下面众将道。

        “将军息怒啊，非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敌军依托地利，城高墙厚的，如此伤亡在所难免。而且那敌军的伤亡，想是也不会小了。

        我军只消连日功打，不愁拿不下来。”

        “将军，恕末将直言，为何不让泗阴郡兵现在去打，偏要等到明日？如今城中敌军被我军打得精疲力竭，此时再去，不是更好？”

        一校尉出列道。

        “不可。敌军现在多是疲惫之将士，但尚有战力。泗阴去打，定是打不下来。不过敌军反抗防御的力量薄弱，眼下又快天黑，怕是打不了一个时辰。那收兵时泗阴郡兵的伤亡必定小于我军。

        如此一来，我军每日面对的是精神奕奕的敌军，而泗阴郡兵却打得是竭力之敌军。就算日后攻下了，那我军的伤亡势必要远大于泗阴那群人。

        这种买卖，某可不想做。是以我才和张渊商议一日一攻。”

        “原来如此，将军英明！”

        众将恍然大悟，对此也深以为然。他们庐阳的将士，凭甚去当那冤大头，给泗阴的人取了好处。

        次日一早，泗阴军便在张渊的率领下，早早吃过早饭饱餐一顿，来到石陵城下，摆开攻城阵势，备好攻城器械，就要准备攻城。

        “子才兄，今日便看你的本事了。”

        常兴作为盟友，攻城时自然不好缺席。只是他未有带着大军前来助阵，只是带了几个将官和百余亲兵，前来阵中观战。

        “伯盛兄瞧着便是。”

        张渊笑着应了一声，随即又大喝道：“传本将令！擂鼓！攻城！”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泗阴将士也如同昨日庐阳一般的进攻方式，齐齐朝城墙冲去。毕竟强攻嘛，弄来弄去也就这些套路，还能玩出花不成？

        这比拼的就是士气和谁更舍得用人命耗下去罢了。

        庐泗联军攻城虽然和昨日如出一辙，但钱猛部守城却是相比昨日，要不一样了些。

        “来人，将大弩机尽数给本将架好，好生招呼这些泗阴来的袍泽！”

        钱猛在亲兵的拱卫下，站在城楼处，大手狠狠一挥，朝着下方的敌军狞笑道。

        昨日傍晚时，被落在后面的辎重营终于是到了。可是给大军狠添了一笔军备。尤其是钱猛心心念念的大弩机，足足有五十架哩。弩矢更有五千支。直接把赵正私藏的兵备快给掏空了。

        毕竟现在明阳军也在征战，兵备消耗巨大。就算是如今这些东西，还是秦策省吃俭用，偷摸塞给赵正的。

        再加上前番为了官职，杨氏也给他投纳了一些弩机，明阳郡这才有了这许多。而为了明阳之安危，赵府君便咬咬牙，尽数支援了钱猛。

        有没有重型防御器械到底是不一样，在城头上每隔二十步便架了一具弩机，那排场，很是给守城将士增添了不少底气和安全感。

        而且因为这个，钱猛还调了不少县兵上来，让他们依托弩机也厮杀一次，尽快形成合格的战力，成长起来。

        “给某将楼车上的敌军尽数射杀！”

        钱猛看着愈来愈近的敌军楼车，当即大喊道。

        瞬时，十数架弩机对准了相对的楼车，在弩手的奋力踩踏下，射出了一根根粗壮坚硬的弩矢。

        “嗖——”

        粗长的弩矢登时便穿透了盾手的盾牌，一举刺破了甲胄，取走了泗阴将士的性命。

        甚至有些楼车上，盾手为及时作出反应，仅凭身躯遮掩着后方的弓手，使得两人齐齐毙命。弩机之威力，可见一斑。

        很快，新一轮的攻防开始了。但是楼车上的弓手和盾手不断被射杀，连引弓的机会都没有，便尽数倒在了血泊中。

        这使得下面作预备的弓手迅速顶上，但也随之身死，让泗阴弓手的战殁速度大大加快。

        而没有了楼车的压制，仅靠着投石车的掩护，根本起不到足够的效果，这让泗阴将士的攻城速度大大迟缓，攀爬云梯的难度也陡然上升。

        毕竟投石车虽然威力不俗，但是装填极慢，且打造不易。因为明阳南部诸县多丘陵，地势复杂，大军行进不便。

        是以像投石车这样的巨型器械，都是原地取材打造的。也因此，庐泗联军的投石车只是寥寥几架，起不到太好的效果，一直是作为辅助楼车使用的。

        可如今楼车被压制，丧失了应有的战斗力，连带着投石器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怎么回事？！楼车上的弓手怎得战殁如此快速！”

        张渊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他已经下令好几批弓手去填补前边的楼车了。可就算如此，依然伤亡巨大。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靠近城头一步。

        “启禀将军，守军有大弩机，且数量还不少。”

        被派去打探前面战况的斥候，浑身沾染着血迹和尘土，拼命跑回来道。

        “你说甚？！好啊，好啊！这秦总兵和赵府君，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呐。连恁多大弩机都舍得给出去。”

        张渊咬着牙，一脸愤恨道。大弩机在齐军中向来是紧俏货，只有禁军和卫所才有。而且数量也不会特别多。

        如今敌军一下子拿出数十架，肯定是从明阳军那里弄来的。虽然这种东西，各地稍微有点实力的世家，都会有那么几架，但绝对超不过一只手的数量。

        也就那些顶级世家才会有很多。可齐国的顶级世家，数得着的也就那几个，明阳可是一家都无。所以除了明阳军，绝对不会有别人了。

        这陡然间冒出数十架弩机来，让张渊有了撤退之意。但他偶然瞥到一旁的常兴正幽幽地看着他，随即把牙一咬，恨声道：

        “传令，继续加派弓手。让投石机都给本将往弩机上招呼！

        还有攻城的刀盾手，再派两千人上去！”

        “喏！”

        传令兵领命而去。

        常兴则在一旁笑眯眯道：“子才兄有魄力，我辈将兵者，就是要有这般壮士断腕之心。”

        常某人面色严肃，心里却快要笑疯了。派啊，再多派点。只要泗阴多派人去填了，那总能消耗完敌军的弩矢的。

        那到了明日，他们攻时，就不会有这样的窘境了。大弩机的弩矢也是紧俏货，敌军再阔，也不可能储备个上万支吧。

        城头上，因为有着数十架弩机的加入，攻城的泗阴郡兵愣是连城头都没靠近过。

        不过钱猛也知道弩矢数量不多，随即下令减缓射击的速度，改用弓箭掩护，放敌军上来，让将士带着那些县兵见见血，尽快增加战斗力。

        只是此时的泗阴将士早已被打崩了心态，就算敌军放缓了攻势，他们也都战意全无，侥幸上了城头，也很快被县兵收割去了性命。

        和昨日一般，打了两个多时辰后，张渊才虎目含泪地下令鸣金收兵。这些明阳贼子，真是气煞人也！有这种好东西，为何昨日不用，凭白让他们添了许多伤亡。

        还有这狗娘养的常兴，要不是一直盯着他，他早就下令撤军了，又怎会让将士们上去送死！

        “子才兄大义凌然，为我两家之战果，宁愿牺牲自己麾下将士，也要全力消耗敌军的弩矢。若是你家府君知晓了，想来定会夸赞你之深明大义的。”

        张渊险些要一口老血吐出来，咬着牙盯向幸灾乐祸的常兴。

        这波啊，是杀人还要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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