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攻防

五月初一，户州八百里加急的书信送进了幽都。内阁没敢扣下这封信，火速呈给了高德帝。

        “他们怎么敢……这样？”高德帝气的直哆嗦，把那封厚厚的信狠狠地砸在了胡凤喜的脸上。“户州的织造局是替朝廷办事，还是替你们东厂办事？或者是替你这个老祖宗办事？好好看你的弟弟还有干儿子做的好事吧！”

        胡凤喜抖抖索索地把信看完，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你们有谁告诉朕，当下幽都的米价是多少？”高德帝道。

        “官粮每石米22两白银。”冯云鸿手持笏板道，“成人一年需食米36石，未成年的孩子一年需食米18石。以一家六口，三个大人，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为例，一年需要162石粮食。也就是需要白银3564两。”

        “可现在户州呢？衙门前些日子跟百姓说，官仓粮食颗粒无存，让百姓自己去民间买。”高德帝一激动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完了又继续嘶哑着声音道：“户州去年干旱，三江其他地方都是旱涝不保，去隔壁九岭借粮又道没有。户州民间的粮价涨到了每石米92两白银。”

        老百姓掏空腰包也买不起口粮了。

        户州织造商王世恺就出来说话了，他愿意用15石米换乡民一亩良田。而在三江邻省九岭，一亩良田可换38石米。

        眼前的危机是解除了，粮食吃完了呢？世世代代务农为生，田为本，没有田还怎么务农。便有十三个乡民私自去九岭买粮，但他们没有官府通行的文书，回来的途中跟官府发生了争执，臬司衙门得王茂昌令，乱棍打死了三个人。

        锦衣卫到达户州的当天晚上，一帮乡民冲到了户州衙门。三江按擦使王茂昌竟然让臬司衙门用火铳向乡民射击，导致一死三十轻伤二十六重伤，后有一重伤不治身亡。

        “真是的只是织造商王世恺想吞并民田么？这里面有哪些人得了好处，我自会派人一一查清。”高德帝道：“三江按察使王茂昌是严阁老举荐的吧。”

        严玉良脸色煞白地出列。

        夏秋辰带着一队锦衣卫在宫中巡逻，见身穿猩红亲王衮服的李禹恒跟在一帮老臣身后从殿内走出来，他迎着日头朝这边点了一下头，夏秋辰就知道事情成了。

        轮值完夏秋辰又去景园走了一圈。

        驯马司调过来的小胡是一年前入的锦衣卫，才十六岁，他见夏秋辰日日来，这几日明显消瘦了不少，便说：“百户，一个端午节有必要搞的这么紧张么？”

        “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夏秋辰道：“你这边也当心点，这些马不但你们喂的时候要当心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吃，还要谨慎防范有心之人来投毒。”

        夏秋辰回到靖王府直接翻墙进了前院。小雨正在院子里逗一只绿毛红嘴的鹦鹉玩，见着夏秋辰衣袂翩翩地落地，犹如从天而降的仙人，立即迎了上来。

        “公子是找主子吗？”

        “嗯！你这只鹦鹉哪里来的，好有趣！”夏秋辰浅笑道。

        “主子带着李析去禁军的校场了。要不您先进屋喝杯茶，前两天胡英杰送了一罐白毫银针，说是福建福鼎过来的。”小雨道。

        “你主子这么好的茶，你也敢拿出来给外人喝，当心他回来扒了你的皮。”夏秋辰摸了一下他的头笑道。

        小雨嘿嘿笑了两声，引着夏秋辰进了屋，给他泡好了茶就又出去逗他刚买的鹦鹉了。

        夏秋辰见床旁的小几上有一把精致的小毛竹扇，便推开来看，他前年画了二十八把扇子由慧文轩代卖，这正是其中的一把。他嗅了嗅上面的味道，然后合起来又放回去。夏秋辰的目光又落在那只锦盒上，便打开来取出那支玉簪子，摩挲了几下，手感甚是光滑，少有的男子玉簪。

        这次冯至甚让冯盼儿进都，就想着端午时，太后给她指婚靖王。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

        桌上的烛火晃了一下，夏秋辰双脚踹了一下书桌，连人带椅退至墙边，一只飞箭“嗖”的一声破窗而入。夏秋辰抽出腰间的绣春刀，跑了出去。他跃上屋顶，追上了前面的黑影，那人旋即转身朝他刺了一剑，夏秋辰身形一闪，还是让他削断了肩膀上的一缕头发。

        “夏秋辰，你忘了你的外祖是怎么死的了？”听声音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眼里杀气腾腾。

        夏秋辰的绣春刀停在空中：“阁下是谁？”

        那人手中的剑直接刺来，厉声道：“你不配知道。”

        “既如此，就恕晚辈无礼了。”夏秋辰腾空而起，揭开了她的黑面纱。

        半边脸已被烧毁，但还是能从另半边脸看出她曾经惊艳的姿色。烧毁？莫非她就是……就在夏秋辰怔住的一瞬间，黑衣女人飞身而去。

        夏秋辰似一只白鸟飞落地面。冯盼儿和小雨从屋内闻声跑出来，正欲飞身上屋。

        “最近你主子晚上值守的有几人？”夏秋辰问小雨。

        “两个人，我和大牛哥。”小雨答道。

        “人手太少。必须不少于四个，而且必须以李析为首。你主子回来，把我的话转告给他，记住没？”夏秋辰见小雨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还是不甚放心，又转身对冯盼儿说：“请冯小姐帮着提醒一下。”

        李禹恒从校场回到王府已经子时，见桌子上空无一物，那只装有玉簪子的锦盒不翼而飞，立刻喊来小雨。

        “我屋里有人来过？”

        “冯小姐坐了一会儿。”小雨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你可看到她拿了这桌上的盒子？”李禹恒按住自己升腾的火焰问。

        “主子。”李析在一边道：“你这样怀疑冯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

        “夏公子也来过。”小雨又指了指窗户，道：“他在的时候正好有刺客来。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主子，夜晚给您值守的必须不少于四人，而且必须是以李析为首。”

        李禹恒卷起床上的被子，道：“都去后院值守吧。”

        后院寝室的灯还亮着，夏秋辰在一张纸上画着端午那天高德帝率着皇子和后宫必经的路线，在几个关隘口都做了标记。听闻有人在外面敲门，忙捞起桌子上的锦盒放到箱子里，又上了一把锁。

        开了门，果然是比他高一头的李禹恒，外面还有四个以李析为首的四个侍卫。

        “两个屋顶，两个窗下。”

        李禹恒夹着铺盖卷不由分说地进了屋。

        “你个子高，睡床吧，我睡榻。”

        夏秋辰接过铺盖卷在榻上铺了起来。

        李禹恒邪魅一笑，道：“项歌，突然感觉你好贤惠。”

        “我怎么感觉还是不妥，来个暗探，靖王府的侍卫竟然在我这里值守，有点……”夏秋辰咂了一下嘴。

        李禹恒俯首过来耳语道：“有点什么，恩？”

        热气熏的夏秋辰耳根一直红到脖子，道：“王爷，这几天还是安稳点吧！”

        “怎么样是不安稳？”李禹恒低语道：“夏公子告诉我可好？”

        夏秋辰推开了他，道：“刺杀你的人太多，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这些人的刀下冤魂。”

        李禹恒往榻上趴下，说：“就当殉情喽！我也不想呀，可又有什么办法？”

        “有。”夏秋辰眼里现出一丝狠色，说：“来一个杀一个。”

        “那本王就等着你英雄救美喽！”李禹恒的手腕带了一把劲，夏秋辰给拉了过去，他想挣脱，却让李禹恒的双臂箍的死死的。

        “端午节太后会给你赐婚……”夏秋辰耷拉着眼皮不看李禹恒，道：“朝中好多人希望太后把冯盼儿指给你吧。”

        “正因为很多人希望，所以太后是绝计不会把冯盼儿指给我的。”李禹恒亲了一下他精致小巧的鼻子，道：“太后要想给我指婚早就给我指了。指个没势力的吧，她又怕天下人说她，指个有势力的联姻吧，她又怕我势力强大，她无法操控。”

        将来任何一个皇子继位，如果是难操控的那个，罗家的黑历史势必会被朝臣翻出，圈地的，私养亲兵的，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往边境倒卖兵器，这才是重罪。

        李禹恒低头发现夏秋辰已经睡着了，摸了一下他的脸，微微有点烫，想亲他的眉眼，又怕把他惊醒。

        五月初二，锦衣卫以卢韦为首的一行人，从户州押着三辆囚车入了都。胡凤喜的亲弟弟胡凤强，他的干儿子罗祥，三江按察使王茂昌，前些日子还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三个人，一夜之间沦为了阶下囚。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胡凤强罗祥王茂昌与王世恺官商勾结，为了吞并民田，哄抬粮价，并从王宅中搜出了所有帐本，有六口箱子的帐本记录了他跟胡凤强罗祥王茂昌等人的帐务往来。

        高德帝着人去抄了王世恺的家，竟然只搜出一千八百两银子，王世恺往腰上系了一块石头，投水身亡。留有二十个纺织作坊，还有两个地下钱庄，其名下的良田也就只有九百八十三亩。

        胡凤喜向高德帝辞去了秉笔太监的职务，又跪在殿外不吃不喝等候发落，却有小太监出来传话：“皇上让老祖宗先回去，说是，说是不要跪脏了殿前的台阶。”

        小雨激动地拍掌而笑：“这回好了，端午节不会出什么岔子了。主子和公子也不必担心的寝食难安了。”

        “你想的倒美！”李禹恒道。

        夏秋辰一边剥虾一边道：“胡凤喜代表的可是一群人的利益！他倒了，势必会影响跟他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人，那些人怎么着也要扶他起来的。再说，端午的局他们早就布好了，才不会因为胡凤喜一人就撤掉这盘局的。”

        李禹恒挟了一只剥好的虾肉蘸了点醋扔进了嘴巴里，道：“祸莫大于轻敌。1项歌，这虾比那天的还好吃，你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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