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暴雨

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风也刮的很猛，一路上的断枝随处可见。夏秋辰尽管打着一把伞，身上还是淋透了，行至猫儿胡同口，一辆马车拦住了他的去路。一个面容清秀的太监从马车上下来，旁边另有小太监给他撑着一把大伞，雨点砸的伞顶啪嗒啪嗒响。

        “令成公公怎么跑到这种逼仄的旮旯里来了。“夏秋辰说完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镇抚使都能住得，我们这些阉人自然就能来得，都是给太后办事的。”令成叹了一口气道，“镇抚使这身子骨委实弱了点，难怪太后动不动就让人送点滋补的东西过来。”

        夏秋辰又连打了两个喷嚏，让雨水打湿的面孔惨白惨白的，他这些日子越发瘦了，瘦的像是轻轻一推就能推倒。令成实在不能把这个病秧子跟太后嘴中所说的英才联系到一起。病秧子从袖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然后又用帕子捂着嘴咳嗽起来。

        “让令公公见笑了。请公公带信给太后，说她的恩情，秋辰一直铭感五内。有什么事情吩咐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送东送西的。下这么大的雨，将公公淋病了可怎么好。”夏秋辰说完吸了吸鼻子。

        “太后么？一向爱惜人才，再人才，不为她所用也是枉然，不过就是杀一条狼狗和杀一条丧家犬的区别。“令成道：“这些日子，宁王的事镇抚使干的很漂亮，可靖王那里么，就欠缺那么点火候了。”

        夏秋辰狐疑道：“太后这是要小的辅佐太子还是淮王？”

        “你我都是太后养的狗，太后指向哪里我们就咬向哪里，又何须知道的太多。”令成从旁边太监的手上捧过一只小木盒递到夏秋辰手上，道：“话也带到了，小的宫中也有些事务，日后有机会再同镇抚使大人闲话家常。”

        夏秋辰回到四合院，谷星河的洗澡水早就烧好了，浴桶里升腾起团团的热气，水面漂着红花之类的中药。他泡在浴桶里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天空又传来阵阵雷鸣，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雨下的越来越大，砸在屋顶上的声音也越来越急，窗外屋檐下的铁马被狂风吹的叮叮当当地响着。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沙漏，时辰不早了，起身擦净了身上的水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叫了一声谷星河。

        “药好了没有？”

        谷星河忙将一碗温热的汤药端了进来，夏秋辰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将药一饮而尽。

        “主子这是要出门？”谷星河道，“您饭还没有用呢？”

        “吃不下，把你的蓑衣和斗笠借我一用，我出去办个事情。”

        夏秋辰在卢韦的破屋子里等了个把时辰才等到耿之敬。他让那道墙缝钻进来的风吹到了，咽喉痛的几乎不能说话。耿之敬推门而入又带来了一阵风雨，对夏秋辰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这个地方真难找，马车又进不来，下回还是去我的烟雨楼吧。”耿之敬道。

        “你那烟雨楼是舒服，坐在软垫上喝酒听曲似神仙，就是太打眼，目前还不知道让几方势力关注上了。”夏秋辰掏出袖袋里的帕子捂着口鼻又打了一个喷嚏。

        “你那帕子都湿了。”耿之敬叹了一口气道，“哎，你老这么病歪歪的也不行。”

        “不过就是受了点风，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人。”夏秋辰道，“皇上要重审宁嫔案子，我们锦衣卫的指挥使被摘了腰牌，韩胜要是让人换了，锦衣卫就等于换了天，我日后做起事情来也不方便。”

        “就看这案子会不会牵扯到他了。不过，项歌你就没有想过要坐上指挥使的位置么？”耿之敬道。

        “之敬兄你说笑了，锦衣卫里的人大部份都是老军户，他们怎么可能听一个罪臣之子的命令。”又一阵风扑来，夏秋辰抱紧了双臂，“不过这回你们也许可以一举铲掉靖王，顺带着再把宁王按到水里打一顿。”

        “我倒想啊，但长公主就会坐以待毙么？长公主府能眼睁睁地看靖王就这么倒下去么？还有西南王胡康永，他会看着宁王出问题坐视不管么？”耿之敬道。

        “之敬兄这是怕了么？”夏秋辰冷冷地看了耿之敬一眼，“再说了，刑部右侍郎胡成昊不是你们的人么？”

        “项歌是想……”

        “杀人犯古晓昱在刑部的诏狱，凭胡成昊他们那样上纲上线的审法，挖不出多少对我们有利的东西。”夏秋辰道，“但宁嫔案事涉我们指挥使，皇上是不可能把古晓昱的案子交给我们锦衣卫来查审的。“

        “你想审古晓昱？”耿之敬摇头，“人在刑部诏狱，你怎么个审法？”

        “我只要跟这人接触到就行。”夏秋辰道。

        “这不是那么好办吧！”虽然夏秋辰口口声声地说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又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帮着他们打击了宁王和靖王，但耿之敬就是有点怕，他并非胆小之人，但他还是很怕这种狠戾无常的人，就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发了疯四处乱撞，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他们舍不得杀的，哪怕至亲至爱之人。

        “之敬兄既然如此为难，也就算了。风雨之夜还将之敬兄叫出来，的确是项歌唐突了。”夏秋辰起身又打了一个喷嚏，“我得回去喝药了，不然明天床都起不了。”

        夏秋辰四肢疲软地回到四合院，谷星河又在那里往浴桶里倒洗澡水。

        “主子，成了么？”谷星河问。

        “他要是这么容易答应，就不会是淮王的座上宾了。最起码的心眼总是有的。”夏秋辰脱下蓑衣扔给了谷星河，问，“伤风药有么？有的话给我熬一碗。”

        “有。您再泡个澡，泡完了澡药也就熬好了。刚朱老先生差人送信过来，在这里。“谷星河从怀中摸出那封信，递给了夏秋辰。

        夏秋辰就着灯光看完了信，朱枸和周乾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在叶城和幽都做了秘密部署，万事俱备，目前只欠东风了，他眼里闪过阴鸷的光芒。

        “万一他们不让你接触到谷晓昱呢。”谷星河道。

        “没有这个万一。”夏秋辰把信件扔进了熬药的炉子里，道：“淮王现在心急的狠，就想一举拿下宁王和靖王，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么？”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么？”谷星河问。

        “恩，等着。”

        四更天的时候周乾来了。夏秋辰刚刚睡下还没一会儿，听到动静又想起床，却浑身乏力，谷星河扶着他坐起来，在他的腰部放了一只靠枕。

        “住在新月客栈里的那帮人怎么样了？”夏秋辰问。

        “差一点他们就要去刑部诏狱去救人了。哪里来的江湖人，就那点功夫也想去刑部诏狱救人？他们要真是去了，估计连诏狱的大门都没有摸着就让人送去见阎王了。”周乾道。

        “所以才让你们去打的他们这些日子没法走路，别白白去诏狱送死，也乱了我的计划。”夏秋辰道。

        “公子脸这么红，是发热了么？”周乾问。

        “主子本来身子骨就比一般人弱，又连续淋了两场雨，不伤风才怪。”谷星河道，“他再这么糟蹋自己，喝多少药都没用。”

        “头痛伤风都是小毛病，让你们说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样。”夏秋辰又问，“长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长公主府也增加了很多侍卫，不过我们的人还是想方设法潜进去了，将公子写的信也交到了长公主手上。”周乾答道。

        夏秋辰淡淡一笑，道：“那就好！”

        “主子，我来的时候，有两个黑影在这个屋顶上跳跃，你这宅子让人盯上了。”周乾说。

        “下这么大的雨，还不消停啊。“谷星河道。

        “管他们是什么人，直接杀了处理干净就是。也要让对方知道，我们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夏秋辰冷酷地说道。

        天亮的时候雨总算停下来了，幽都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积水，夏秋辰撑着发烧的身体去了北镇抚司，却见他的同门师兄肖玉和坐在那里喝茶，将手中的腰牌扔给了夏秋辰，他这是又调回来了，任职北镇抚同知。

        “小师弟看上去气色不太好，要不要请个太医给你看看。”肖玉和道。

        “也就是受了些风寒罢了，同知师兄且坐，我宫中今日有轮值，完了我请师兄去喝一杯。”夏秋辰道。

        “都病成这样子，还去宫中轮什么值啊，回去休沐两天吧！”肖玉和吹了吹杯子，抿了口茶水。

        夏秋辰眼里的杀机一闪而过，他言笑自若，道：“师兄这么体贴师弟，教人好生感动。我走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我们师兄弟也有些日子没见了，陪师兄坐会儿，喝杯茶再回去吧！”他不等对方说什么就坐了下来。

        很快夏秋辰就理清了思路，肖玉和之所以这么突然地被调回北镇抚司，除了是怕群龙无首会出乱子，还有就是宁嫔的案子，古晓昱极有可能会被转到锦衣卫的诏狱。

        耿之敬这帮蠢货！

        夏秋辰只尝了一口茶水就泼掉了，他说：“太浓了，喝不习惯。”

        肖玉和拍了拍掌，进来一人，竟是前日离开靖王府时搜查他的人，这个叫着吴昊的名子曾经出现在周乾给他的名单上。

        “耗子，给镇抚使大人换上一杯淡点的茶。”

        吴昊走过来倒茶的时候暗自吸了一下鼻子，他嗅到了前天晚上的气息，只听肖玉和又说：“镇抚使大人病了，你一会儿送他回去，他可是太后的人，小心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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