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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玉和


太子大婚亲迎的前一日,江月蓉的闺中好友如意郡主在母亲的陪同下进了江侍郎府中。幽都的天空又落下一场秋雨,风起的也比先前要猛烈一些,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枯黄,几个府丁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雨中刷刷地扫着。红红的灯笼也已经高高挂起,丫鬟们兴高采烈地进进出出忙乎了起来。

        “姐姐终是要等到这一天了。”如意郡主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捡了一只酸梅咬了一口。

        江月蓉做着女红,针尖刺到指尖,沁出了血珠。

        “你心里还惦念着夏公子哪!前些日子我去宫中见了太子的母妃,还跟她说了这事。母妃答应了日后找着机会,看能不能求着太后再赐你跟夏公子金玉良缘。”

        如意郡主目光回到江月蓉的手上,道:“罢了吧!太后金口玉言,怎么可以随便改来改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世间姻缘这东西,是最说不清又不能勉强的。如意只愿姐姐和太子殿下百年好合,不必再为如意的儿女私事徒添烦恼。”

        前年的枫山猎场,心思单纯的如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涩地往夏秋辰身上扔了一枝百合,又让母亲进宫求得太后赐了姻缘,以为能像无数少女一般可以定定心心的待嫁闺中,只等这人身穿红袍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了她去。可临海王府事件彻底粉碎了她的梦想。如意郡主的父亲中山侯汤臣为了划清跟临海王府的界限,问都不问女儿一声,便让夫人连日进宫求着太后废除了两家的婚约。

        江月蓉拍了拍了她的肩,道:“夏公子今日在府中有轮值,妹妹可要见他一面?”

        如意郡主咬了一下唇,道:“还是不了吧!于情于理都不合。”

        夏秋辰在避雨亭跟卢韦说着第二日亲迎时锦衣卫在江府的人员安排,却见中山侯夫人汤月氏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卢韦找了个借口便走开了。

        夏秋辰向中山侯夫人施了一个晚辈礼。

        “这几日在江府还有宫中虽见你几次,想跟你说上两句话却恐有不便。”汤月氏在石桌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夏秋辰垂首,道:“夫人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汤月氏道:“先前我们汤家提出解除婚约的确有负于你们临海王府。这事情我也不想再过多解释,这天下哪有父母不望自己儿女幸福。这算是我们汤家欠你们夏家的,日后我们定会以另一种形式加以补偿。”

        夏秋辰嘴角牵过一丝笑容,道:“夫人不用放在心上。秋辰福份浅薄,早已视如意郡主为妹妹,但愿他日她能觅得良婿,我能讨得一杯喜酒也就心满意足了。”

        汤月氏像是陷进一段回忆里,道:“你像极了你父亲,当年他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一次从临海回幽都的途中偶遇一江湖貌美女子,两人暗生情愫。却不曾想没几个月当今陛下登基,太后为了制衡手握强兵一手遮天的护国公蔡成化,赐婚临海王和信阳郡主。”

        “我父亲跟我外祖强强联手用了两年的时间铲除了蔡成化,他和我母亲却同床异梦了十几年。”夏秋辰的目光穿过亭外飘着的雨丝,落在对面回廊穿着禁军总督制服的李禹恒身上,他身旁的李析一脸的不悦。

        夏秋辰晚上回了一趟锦衣卫大院,却得到一个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消息,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中的肖玉和跑了。

        越狱!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纵然黄一绝教出的徒弟轻功绝顶,可脖子上枷锁加持,四肢铁链锁着,轻功又如何使的起来。倘若锦衣卫诏狱里没有人暗中相助,肖玉和如何能够逃脱?

        助肖玉和逃脱的人意欲何在?夏秋辰不由得想到了训练何招娣刺杀长公主的黑衣蒙面人,必定是肖玉和无疑,他们当初只怀疑幕后主使人是太后,今日看来,竟是错错错。明日亲迎,明日是太子大婚亲迎之礼啊!

        夏秋辰旋即打马去了太子府。

        韩胜夏秋辰赵晓阳守在太子的寝屋外面。夜里府丁来报厨房走水,太子府里顿时一片慌乱,夏秋辰和韩胜会心一笑,两人飞身上了屋顶,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潜伏着。

        一个太监打扮模样的人低首走了过来。赵晓阳拔出寒芒毕露的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还未等他开口,那人手中的拂尘朝他的腰部抽打了过来,赵晓阳一时躲不过,竟被他抽的吐出一口鲜血。他挥刀砍去,那人腾空而起竟将他手中的绣春刀一脚踢飞,对着他的胸口又连踢了两脚,赵晓阳身形晃了晃,竟然就这么倒了下去。

        韩胜从屋檐上飞落,手中的绣春刀飞掷而出,旋即两脚又腾空踢来。那人躲过了绣春刀,却未能躲过韩胜的两脚,但下盘却惊人的沉稳,身体晃都不带晃一下。他手中的拂尘朝韩胜虚虚地抽了两下,便收腿飞上了屋檐,韩胜拔出墙上的绣春刀追了上去。

        又一黑影从屋顶轻轻落下,手持匕首进了太子的寝屋。寝室外面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屏风后面亮着一盏琉璃灯,里面坐着一个人影,手握书卷。待他飞身入内,却见屏风里坐着的人竟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来喜。

        黑衣刺客知是中计,拔腿就跑,却见夏秋辰抱着绣春刀神情淡漠地站在门口。

        “师兄久违了!几日没去锦衣卫诏狱看你,师兄倒好像长了不少本领。”

        “我们既师出同门,又同为太后办事,小师弟又何苦苦苦相逼?”肖玉和道。

        “是同为太后办事,但她没有让我杀了太子。”夏秋辰目光森寒,道:“先前我也以为你只是太后的一条狗,不曾想你还另有其主。”

        肖玉和眼露凶光,道:“说不是也不完全对,她许我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但又迟迟不能兑现,我换个主子不行么?”

        “师兄,你想那个位置想疯了。”夏秋辰道。

        肖玉和道:“跟小师弟你不能比啊,你不用想自会有人替你想。但我呢,从一开始就跟你争,无论我怎么勤奋努力,却总也争不过你,雪花秘笈,师父的宠爱,想想也就算了,我认了。哪知道太后也一心向着你,想着日后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给你……”

        “所以你就投靠了你的新主子,你为了跟我争,连最起码的底线都没有了。”夏秋辰拔出绣春刀,沉声说道:“今日我就替师父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欺师灭祖之徒。”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小师弟!救火的救火去了,追人的追人去了,这个房间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肖玉和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屋顶上又落下十来个身影,夏秋辰转身手腕一扬,几只飞镖从袖中“嗖”的飞出,两个黑影应声而倒。屋内的肖玉和也摸出袖袋的飞镖,夏秋辰闪出屋外,抓过一个黑影挡了一下。又一黑影从他左侧持刀袭击而来,夏秋辰转身一脚踢了过去,正中那人的下巴。一把绣春刀从这人的后背将他捅了个对穿,赵晓阳抽出他的刀吐了口嘴中的血沫,道:

        “奶奶的,装个死,让你们踩来踩去的,尿都要让你们踩出来了。”

        只见韩胜哈哈一笑从屋顶落下,踢了一下他的屁股,道:“狗崽子,锦衣卫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种的家伙。”

        赵晓阳啊哟了一声,摸了一下屁股,说:“指挥使大人,围着镇抚使的那帮家伙你不去踢,倒跑来踢我?没种的那个家伙还在屋里哪!”

        一时间,太子寝屋门口兵刃相接,杀声一片。那十几个黑衣刺客虽然训练有素,但最终还是敌不过韩胜夏秋辰赵晓阳三人的刚猛刀法,半柱香的功夫便逃的逃,死的死。

        肖玉和从屏风后面拉过来喜,一手抓着他的肩,一手持着匕首抵着他的后背。

        “夏秋辰,来喜公公像是在太子三岁的时候就侍奉在左右了吧,太子与他总算有些主仆之情。我就想着,既然杀不了太子也杀不了你,今日便杀了他我也不算亏。”

        “镇抚使大人,不用顾及奴才,此等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徒,今日不杀更待何时!”来喜在肖玉和的挟持之下竟无半分胆怯之色。

        赵晓阳正欲动手,却让夏秋辰按住了,太子与来喜可不是一般的主仆之情,来喜为太子曾经险些丧命七次,太子身边太需要这样的奴仆了。

        夏秋辰冷声道:“肖玉和,看在你我师兄弟的情份上,今日你放了来喜,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滚出太子府,滚的越远越好!“

        “夏秋辰,你这是求我么?”肖玉和嗤笑道,“求人还用这样的语气,跪下来求我呀!兴许我一高兴还真能放了他。”

        夏秋辰一只飞镖已经在手,正欲扬出,只见屋顶又落下个黑衣人,往院子里撒了一把白色的粉子,顿时毒烟漫天,那人迅电流光地走上前,一掌推倒来喜,扯过肖玉和便一起飞身上了屋顶。

        夏秋辰脚尖点地,奋身一跃而起,踩着琉璃瓦片,飞身追向快要消失不见的黑影。猝不及防地旁边闪出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掌法竟是比韩胜的还要刚猛。夏秋辰本来就中了毒粉子,跟他没过几招,便觉四肢渐渐发软。那人乘势一掌击来,拍在他的后肩,夏秋辰不及躲闪,吐出一腔鲜血,整个人像一只白鸟一样往地上坠落而去。

        李禹恒从奔驰着的夜里行的马背上腾跃而起,伸开双臂,接住了这只重重落下的白鸟,旋即又两脚蹬着墙壁,踏了两步,方才稳稳地落地。

        白鸟侧眼迷离地看着他,说了声:“太子。”便晕厥了过去。

        礼部左侍郎耿之敬赶到了太子府,见太子的寝屋门口有血迹,尸体已被处理掉了。

        “这可如何是好,有血光,这亲迎大礼如何办得?”

        李禹恒一脸的戾气,道:“不能办?要你们礼部是干嘛的?钦天监订下的日子,早已公布于天下,你一个礼部左侍郎说改就改么?”

        耿之敬急的在院中跺脚,道:“靖王殿下,你不是让下官为难嘛!”

        李禹恒冷笑一声,道:“我让你为难?那皇上也是让你为难吗?”他说罢将一纸高德帝亲笔书写的手谕扔给了耿之敬,“耿大人就是想罢官不干,也要等太子大婚礼成再罢,其间再有失误,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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