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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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盼儿在一堆垃圾里寻到了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也不知道哪天洗的澡,身上一股酸臭味,幽都里的贵族们都已经棉袍加身了,他却还光着个脚丫,身上里里外外罩了三层宽宽大大的捡来的衣服。冯盼儿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装,束着高高的马尾,腰间佩了一把牛角短刀,好不英姿飒爽。
“是你?”小乞丐一眼就认出了冯盼儿,想着那日的事情心里还气着,“这次又让我叫谁爹?”
冯盼儿撕了半块烧饼给他。
小乞丐啃了两口,见冯盼儿手上捏着另外半块烧饼,便说:“姐姐不吃么,不吃给宝儿吃可好?”
冯盼儿心想把你喂饱了,你还不是两脚一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她将吴昊画的耿之敬的画像扔进了小乞丐的怀里。
“我还以为你又要让我将那位神仙哥哥叫成爹呢。”小乞丐道。
“你一个小叫化子叫他爹,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冯盼儿肚子也饿了,狼吞虎咽地啃起了剩下的半块烧饼,“画像上的人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他时常在烟雨楼进进出出,宝儿认得的。”小叫花子咽了一下口水。
“今天这事你要干的漂亮了,姐送你一件棉袍,十个饼子,二两银子,带你去聚香楼吃一顿酒席。”冯盼儿道。
“他不会让人打我吧?”小叫花子不傻,他简单而又复杂的江湖经历告诉他,诱惑越大说明风险越大。
冯盼儿吞完最后一口饼子,嘻嘻地笑着,道:“他不敢。”
耿之敬坐立不安地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了夏秋辰。
“项歌啊,坐坐坐,咱们又有些日子不见了。”见夏秋辰站着不说话,耿之敬忙让丫鬟换上金丝软垫,又让在外面守着的小厮搬进一只新的暖炉进来。
“耿之敬,当时是你找到我的吧?是你说你手里有一批粮食要处理,让我牵线帮忙的吧?”夏秋辰也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怒叱道:“你倒好,不说六水叶城吴城和谢城,我就问你九岭。”
“项歌,既然你知道了,哥也没什么好说的。”耿之敬道。
“你九岭的那批发霉的烂粮藏在哪里我不管。你们当时给我们看的什么粮,就得将那粮拨给三江赈灾。”夏秋辰抹开了手中的折扇,道:“太子监国这么久,为了避嫌没有让我领过一件差事,监粮这种事情,是我厚着脸皮去要来的。你为了财,我图的是日后跟着太子有个好的前程!”
耿之敬从丫鬟手中取过手炉,小心翼翼地递到夏秋辰手里。
“项歌,九岭还真的没有发霉的陈粮。这事情我也是刚知晓,先前那批粮上半年就让他们高价出手了。我们耿家参与的生意有点多,地方都有主事的打点,年终的时候我府里才会派一个人去跟他们兑帐。”他叹了一气,又道:
“本来是想赚点养家糊口的钱。九岭的新粮今年收上来不便宜,这生意亏大了。”
“你只想到赚不了多少钱,但你可想过没有,九岭官府的新粮让你挪成私粮给了三江,倘若明年九岭庄稼旱涝不保或遇个什么灾,存粮没有,岂不是又跟今年的三江一样?今日我可以睁一直眼闭一只眼不追责,但只要明年是个灾年,不要说你礼部左侍郎的这顶乌纱帽了,就是淮王,也保不住你项上人头。”
耿之敬让夏秋辰说的冷汗直冒。
“那……可有什么法子?项歌,救一下你哥。”耿之敬道。
“你这会儿倒来问我有什么法子。这世上如果事事都有改错机会的话,又何来遗憾终生,又何来一失足千古恨?”夏秋辰呷了一口茶,觉得茶味太浓了,便让一边的丫鬟倒掉重新换了一杯峨眉雪芽,又道:
“你就日日起来烧高香吧,祈求老天爷保佑大齐风调雨顺无灾无害。”
老鸨从包房外面咯咯笑着走了进来。
“大人,李公子带着四小姐回门了。”
耿之敬正一个头两个大,恼道:“胡说个啥?”
“四小姐回门了,李公子嚷嚷着要当面叩谢大人,现在两人就在包房外面。”老鸨道:“李府当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四小姐气色瞧着比在烟雨楼时好了很多。”
她话音未落,李禹恒就移了门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林四小姐。林四小姐洗掉了沿华,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贵族少女的气韵,她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忸怩羞怯之态。
也不知道是这屋里的暖炉烧的太暖了,还是吓的,耿之敬的中衣又汗湿了,他向老鸨挥手示意她出去。
夏秋辰从金丝软垫上站起身来,向李禹恒缓缓施了一礼。
李禹恒冷笑一声,道:“太子府的大红人,本王哪里受的起你这个礼。日后少不得要夏镇抚使照应一下靖王府。”
“靖王殿下见笑了。只是没想到靖王殿下这么快又喜得佳人,果然好命!”夏秋辰道。
“怎么觉得夏镇抚使话里有股酸味呢?莫非刚刚在这包房里喝了二两醋不成?”李禹恒拉着林四小姐在软垫子上坐了下来。
“项歌命不好,自然就羡慕命好的人了。也想命好的人帮衬着点,不然也不会攀之敬兄这根高枝了。”夏秋辰垂着眼帘喝了一口茶。
“夏镇抚使原本临海王世子,出身自然高贵,又与当今太子师从一人,如何就妄自菲薄起来?”李禹恒嗤笑了一声,道:“据说前两日,夏镇抚使在叶城的驿馆,让匪徒劫了色……”
夏秋辰皱了一下眉头,道:“项歌一向视靖王殿下为君子,今日怎学得那些小人一般,专戳人的心窝子。”
“放眼大齐,能让匪徒劫了色的男子,似乎就夏镇抚使一人吧?”李禹恒接过林四小姐给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靖王殿下什么意思?”夏秋辰声音多了几分冷厉。
耿之敬有心为他们和稀泥,嘴唇动了动,又觉得自己插不上话。
“本王能有什么意思?夏镇抚使如此冰雪聪明的一人,竟猜不出么?”李禹恒放下手中的杯盏,又道:“宅子里养着一个兔儿爷还不够,还在外面招三惹四的。”
“李禹恒,你……”夏秋辰气的声线发抖。
“失踪了三天,是心甘情愿地让匪徒劫了色吧?”李禹恒看了一眼夏秋辰握着的手炉,又瞟了一眼墙角烧的旺旺的暖炉,道:“才刚进入十月,夏镇抚使就冷成这样了,虚的吧?”
夏秋辰手腕一扬,刚刚倒的一杯热乎乎的茶水便泼在了李禹恒的脸上。
耿之敬连忙来劝和,道:“二位爷哎,大家在一个朝堂上做事情,禁军和锦衣卫又多有交集,何苦闹成这样。”
李禹恒也不接他递来的热毛巾,用手抹了一把脸,讥笑道:“镇抚使大人,你这是恼羞成怒么?”
夏秋辰嘴唇翕动,终是气的什么话也没能说的出来,便欲拂袖离席而去,却让李禹恒一把拉住了胳膊。
“放开!”夏秋辰眼角通红。
“你可以陪的了别人,怎就不能陪陪爷?好歹你也是从我靖王府后院走出去的人。”李禹恒一脸的狂狷之色。
夏秋辰扬起另一只手掌就要落下来,却让李禹恒死死地钳住了。
“你以为在云南王府的那一幕还会再现么?在爷面前装什么孤高圣人?”李禹恒厉声道。
夏秋辰红云密布的眼里浮现出了泪花,他突然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李禹恒的手,这个恨意一点不亚于当日在楚香馆门口肩膀上的那一口。李禹恒痛的叫了一声,想推开咬他的人,却怎么也推不开。两人滚在地上又扭打成一片,脚踹到了茶几,杯盏落在地上摔的个稀里哗啦,场景好不混乱。
耿之敬叫来一个小厮,让他街上找个郎中来看一下李禹恒手上被咬的撕开的虎口。
李禹恒从袖袋里抽出一条帕子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很快就染红了帕子,疼的直抽冷气,道:“不用。”
耿之敬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好聚好散么?靖王殿下又何必如此。”
“让耿大人见笑了。只是任谁让人心怀诡计地骗了一场,也不会轻易过得了内心的那道坎。夏秋辰这个人,长的一副楚楚可怜相,实际腹黑的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耿大人与他同船共渡,就不怕翻船么?”
李禹恒说完便掸掉了肩膀上的两片茶叶。
小乞丐坐在墙根冻的四肢的都僵了,终于等到了从烟雨楼走出来的耿之敬。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泥土,又用袖子抹了一把拖出来的鼻涕。
头痛欲裂的耿之敬冷不防让一个脏兮兮的小叫化子抱住了大腿。
“爹,爹!”小叫化子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是宝儿啊!”
耿之敬正欲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他,却见翰林学士高有鹏之子高绪峰和皇后的侄儿罗玉清也从烟雨楼出来。
“耿大人,这是……”罗玉清咂了一下嘴,没有再说下去。
“爹,我娘是谢城的谢如云啊。”小叫化子哭着说:“娘三月死的,我跟邻居借了十文钱买了一张草席将她埋了。您送给娘的那只铺子,在娘病的时候让官府收了去。她死前让我来找爹,说爹会给我饭吃,还会送我去读书。”
耿之敬气不打一处来,哆嗦着嘴唇道:“哪里来的野种,你是受谁的指使,往我身上泼脏水。”
“爹,爹,你不要我么?您当年写给娘的信我全带来了,你看你看。”小乞丐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沓纸,被旁边的罗玉清伸手夺了过去。小叫化子继续哭诉道:“我为了找爹,从谢城走到幽都,一时没有找着爹,只好行乞,或者从人家丢弃的垃圾里扒出点能吃的东西。”
高绪峰盯着小叫化子,柔声说道:“那你又是如何认出他就是你爹的呢?”
小叫化子又从衣服里掏出耿之敬的画像,擤了一把鼻涕道:“我娘一直把爹的画像挂在家里,天天看着,一边看还一边抹眼泪。”
罗玉清草草的看了手头的几封书信,讥笑道:“耿大人,你也配为我大齐的礼部左侍郎?只怕礼字怎么写,耿大人您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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