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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月蓉


江月蓉天未亮就起床让她的奶娘伺侯她洗漱了一番,梳妆台上精致的锦盒里放着一支珍珠串坠步摇,是前两日太子亲自送过来的。江月蓉摸了摸那一串莹白的珍珠,便从盒子里取出来对着铜镜插进自己的鬓发里。

        “主子,时辰不早了,该进宫了。”奶娘提醒道。

        “不急,虫草花海参小米粥熬好了没有?”江月蓉摸了一下腹部,她已有身孕一个多月。

        大婚那日,她灌醉了太子。此后长夜漫漫,偌大的寝室只有她一人,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新生命的到来让她尝到了初为人母的喜悦。太子偶尔也会来探望她,每一次都小坐片刻喝杯茶水,便推脱说有很多折子需要处理,未曾在这里睡过一夜。

        嫣红端来熬好的虫草花海参小米粥,江月蓉亲自往碗里舀了一勺红花。

        “主子,您真的想清楚了么?”奶娘心中不忍,哽咽着问道。

        “夏秋辰带来的那个药王谷的谷星河把过脉了,这腹中的孩子横竖是保不住的。”江月蓉眼角一红,道:“当时他说,既然这孩子来到我腹中,那也是带着上苍的使命来的。我乍一听也有点接受不了,但冷静下来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终是我与这孩子没有母子缘分。”

        江月蓉也不接奶娘递过来的帕子,含泪将一碗加了红花的虫草花海参小米粥一勺一勺的喝完。

        各宫嫔妃早已来到中宫给皇后请早安。皇后环顾一下四周,未见太子妃江月蓉,便冷笑了一声,端过茶盅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一如既往地对着下面的妃嫔训诫了一番。

        有太监来报:“太子妃请安来了!”

        “都像她这样,我还能安么?”皇后神情肃穆,道:“越发没了规矩。让她跪着,跪到午时三刻。”

        中宫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只是……前两日太医院的王太医去太子府中瞧了喜脉,太子妃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虽说胎像很稳,但还是小心稳妥点好。”太子的生母宸妃低声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本宫不让她受点规矩,明日她还会迟到,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怎可如此肆意妄为?”皇后厉声道。

        又有太监通传:“绮云姑姑到。”绮云姑姑当年随太后嫁入宫中,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慈宁宫的宫女太监是把她当半个主子来看的。

        “太后她老人家这两日身体不适,太医刚去瞧了脉,感染了风寒是一方面,忧思成疾也是一方面。病榻上的人本身就容易忧思,太后有好些日子没见着玉琪公主了,内心十分挂念。”

        下面坐着众多妃嫔,皇后自然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便让人去后花园中寻得玉琪公主,前簇后拥地去了太后的慈宁宫。

        “那,那太子妃……”一太监胆颤心惊地问道。

        皇后转过身来目光森寒,道:“本宫不是说了么,跪到午时三刻!”

        夏秋辰带着一队锦衣卫在中宫附近巡查,却见中宫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小太监。

        “公公如此慌张所为何事?”夏秋辰拉住了小太监的胳膊。

        小太监气喘吁吁道:“皇后让太子妃罚跪,太子妃在阶前晕了过去,见见……红了!我得去慈宁宫将这事禀告皇后。”

        赵晓阳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架在小太监的脖子上。

        “你不去朝堂禀报太子,倒跑去慈宁宫,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夏秋辰厉声呵斥完,冲进中宫,抱起昏倒在地上的江月蓉,奔向太医院。

        太子妃跪阶小产的消息传到慈宁宫已是晌午。

        “几时的事情?”太后问道。

        “快要一个时辰了,太子和江侍郎都赶去了太医院,内阁的五位阁老也在那里。”皇后宫中的福新公公道。

        “你们是吃什么饭的,这么晚才把消息递来?”太后斥责道。

        “是锦衣卫的夏镇抚使,把我们中宫的人全部关押了起来,挨个审讯了一遍,又将两个宫女三个太监带去了慎刑司。”福新哆嗦道。

        太监宫女进入慎刑司必定凶多吉少,就像朝官进入锦衣卫的北镇抚诏狱一样。能熬得过里面刑罚的寥寥无几,问题就是这两个宫女三个太监均是皇后的心腹,万一经不住刑罚,皇后这些年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就会全部曝光。

        “姑母,要不要派个人去慎刑司看看。”皇后双眼闪过一丝恐慌。

        太后厌恶地看了皇后一眼,道:“这个时候派个人去慎刑司,能管什么用,你是嫌事情不够多么?在中宫的位置上呆了十八年,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太子妃有身孕,你不会不知道吧?即使你想她出事,也不能让她在你宫里出事,你竟然还让她跪台阶?”

        “侄女没想到她身子骨这般弱,倘若知道借我十万个胆我也不敢啊。”皇后道。

        太后叫来令成,双眼看向慈宁宫外的天空,数了几颗手上的佛珠,道:“十年前西海港进来的无色无味的蛇毒,立刻差人送五份去慎刑司,手脚干净利索点。皇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太子府里的丫鬟忙进忙出,却步却是轻的很。

        江月蓉的母亲江夫人在寝室外暗自抹泪,好不容易等到里面的谷星河走出来。

        谷星河问道:“我带来的汤药热好了没有,热好了就赶紧给太子妃端去。”

        “太子妃情况如何?”太傅冯云鸿问道。

        “本来太医院也给太子妃喝了些上等的止血汤药,加上我这一副,无甚大碍。”谷星河沉思须臾,“只是太子妃情绪不太稳定,这样下去,只怕情况会变的不容乐观。”

        江夫人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我能否进去看看太子妃?”

        太子李禹洲从里面掀帘出来,向江夫人略施了一礼,道:“就有劳母亲陪着蓉儿了。”

        江渝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谷星河,道:“太子妃以后可还能有子嗣?”

        “让太子妃保持心情愉快是首要之事。”谷星河查看了一下自己所开的药方,说:“刚刚太子妃一见太子进去,脉相就平稳了很多,太子当于百忙之中抽点空隙,陪陪太子妃才是。”

        “那太子妃……”太子神情肃然。

        “后期我开的药按时按量地吃,不会影响后面的子嗣问题。“谷星河道,“我隔三差五地会过来看看。”

        在座的几个人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突然来喜在门口通报:“杨公公到。”

        杨铖宣手执拂尘,让来喜引了进来。

        “皇上在病榻上听说了太子妃阶前小产的事,特令奴才探望一二。”他目光转而落在了谷星河身上,向他点头致意,便随着太子进了太子妃的寝室。

        夏秋辰从宫中轮值完就直奔太子府,门口碰到从禁军校场赶来的靖王李禹恒,两人相望一眼也不言语,形同路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慎刑司那边派人看着没有?”太傅冯云鸿问夏秋辰。

        “韩胜亲自带着十个精干在那里守着,结果查获了五瓶蛇毒。”夏秋辰道,“让人检验过,与靖王赐婚那日所中的是同一种毒,还是十年前西海港过来的。”

        “那也就是不足以致人于死命?”太傅问道。

        “靖王那日不过是让人在酒杯口抹了少许,但倘若这一瓶让人喝下去,定会七步而亡,这个蛇毒还有一个别称叫七步倒。”夏秋辰道。

        太傅看着夏秋辰皱了一下眉头,道:“你这次走了一步险棋。”

        “太医院那边我们也找了人。”夏秋辰回答道。

        太傅点了点头,道:“只是这次苦了太子妃。”

        幽都的天空又落起了雨。夏秋辰让谷星河骑着他的逸轻尘先行回去了,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一人走在清寂无人的街道上。入了冬的雨点拍打在脸上,冰冷冰冷的,夏秋辰从袖袋里掏出那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夏秋辰正欲闪到路边,却让马上的人捞了起来纳进黑色的披风里,那柄油纸伞悠然飘落地面,让风吹到街道一边。

        行至城门前,李禹恒亮出腰牌。

        “今日雨有点大,你们好生看守,我去新建的禁军校场看一看。”

        看守城门的总旗赶紧让人开了城门,夜里行似离弦的飞箭向城外奔驰而去,溅起无数水花。

        “已经亥时了,不要走远,寅时还要赶回去早朝。”夏秋辰从披风里探出头来,雨水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

        李禹恒下巴搁在他的头顶,道:“啰嗦!”

        一进茅草屋,夏秋辰就迫不及待地来检查李禹恒虎口处的伤口。

        “还想咬么?”李禹恒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

        夏秋辰搂着他让雨水淋湿了的脖子,道:“这么喜欢让人咬?”

        李禹恒吻他的耳垂,道:“只喜欢被你咬。”

        ……

        李禹恒将两人潮湿的衣服整齐的挂在衣架上,移到火炉旁烘烤。

        “贤惠。”夏秋辰趴在床上侧目看他。

        李禹恒笑着躺回床上,将他搂进怀里,道:“家有贤夫,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

        “巡防营现如今在淮王手中,虽然只有五千多人,但他们手头上有五百只火铳,哪一天幽都要是变天,你的两万禁军未必是这五千多人的对手。”夏秋辰道,“兵部有火铳图纸,但当前材料缺乏,一时半会儿还搞不到。”

        “我让冯纶去了西南,这会儿在路上了,要不了五天他就会到胡康永的军营。”李禹恒抚了抚他的眉眼。

        “你怎么就确定他会把火铳借给你?”夏秋辰问道。

        “胡贵妃和宁王啊,他为了这两个人,不要说五百支火铳,就是五万兵士,他也会借给我。”李禹恒道,“冯盼儿那日去宫中找玉琪玩,路上听得胡贵妃的宫人说,胡康永在幽都时,淮王的母妃欲将胡贵妃带出去偷偷与胡康永见面,却让胡贵妃拒绝了。”

        “她能不拒绝么?这事情一旦败露,不但宁王永无翻身机会,怕是胡康永连幽都都离开不了。淮王害人之心实在太过于明显。”夏秋辰说着手指在眼前人的胸口划来划去。

        “他除了选择相信太子,再无别的出路。”李禹恒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那天烟雨楼你是不是真恨我?”

        夏秋辰吸了吸鼻子,埋进他的胸口,道:“恩!不然哪里来的那口?”

        李禹恒低沉地笑了一声,道:“爷也觉得那天的戏做的有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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