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鬼夫21

一只手从床底探出，兰酩柔柔地掀起垂下来的红色床单，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咚、咚、咚……

        竹制的地板不停颤动，神像在和恶鬼交手。

        兰酩是这场争斗的旁观者，他看见神像身上镂刻的咒印如同被灼烧一般冒出缕缕黑烟，化为灰烬掉落在地板上，将地板腐蚀得坑坑洼洼。最后，灰烬变成了一条条死蛇，躯体怪异地扭曲着，三角形的蛇头有执念般全都对准兰酩所在的方向。

        【只要杀了它，错误就能被弥补】

        抓住恶鬼的一个空隙，神像猛地打开窗户。中午灿烂明媚的阳光倾泻进来，恶鬼明明在白天无法凝聚身躯，但在这辉煌的光芒下呈几何倍数剧烈蒸发的鬼气将恶鬼和同样无形无质的空气分开了边界。

        屋子里显现出恶鬼的轮廓。

        兰酩捏着床单的那只手背迅速浮出了红点，他唰地拉下床单遮住阳光，将手背贴在鬼棺上冷敷。

        恶鬼侧头看了眼兰酩所在的位置，然后盯住了神像，它的鬼气正在夸张的消融着，但给神像的感觉却越发恐怖。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板的颤动忽然停止了。兰酩抬起已经冷敷了一段时间的左手，上面的的红点仍没消退，在雪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屋子寂静的不正常。

        但兰酩没有接到副本通关的消息，说明恶鬼仍在他的周围徘徊。

        透过那层不是太厚的红布，兰酩有些犹豫，他想看一看，但担心外面的阳光。

        咔――

        像是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窗户被关上了。

        白发的美人从床底出来，查看因他而起的这场争斗的最终结果，欣赏他的战利品。

        兰酩的视线首先被横在中央的神像吸引，祂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咒印剥落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木胎，黄金眼珠毫无神采，没有丝毫活着的特性，仿佛同时被庙宇和信徒遗弃了。

        “祂……死了吗？”

        没有回答，兰酩侧目看着自己鬓边的发，它们柔顺地垂在自己脸庞。

        看来为他关上窗户就是恶鬼的极限了，它现在似乎连操控阴风吹拂他头发的力量都没有。

        兰酩立在原地等了会儿，仍然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睛，遮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两败俱伤的局面。

        空气里漂浮着被激起的灰尘，兰酩用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另一手按上神像的眼球，这对神秘威严的黄金之眼已经不会再转动，死气沉沉。

        兰酩走到神像的身后。

        “嗯？”

        白发青年疑惑地看着神像背上的裂缝，神像从出现在他面前，看到的一直是神像的正面，一时也无法判断这是神像本身就有的，还是方才争斗中被恶鬼伤到的。

        “呼……”

        熟悉的呼吸声。而且就在这个房间。

        兰酩的耳尖动了动，目光凝在了神像背后这条诡异的缝隙中，他不会听错，呼吸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呼……”

        神像连心脏的跳动都没有，还会有呼吸吗？

        兰酩环视房间，从喜床旁边的帐子上取下一个挂钩。

        他捏着挂钩的一端，将带勾子的一端塞进缝隙。

        刚探进去，兰酩就碰到了阻挡，他调整手势，让勾子顺着这个阻挡物滑动。

        阻挡物光滑、柔韧富有弹性，令兰酩的心里泛出一丝异样。

        “呼……呼……”

        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

        兰酩眼睫颤了颤，勾子传过来的感觉，很像人的背部。

        神像的身体内，藏着一个人。

        兰酩对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下面要做的就是证实。

        兰酩试着用勾子拉开缝隙，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只能在神像的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挫败地看着那道划痕，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白发青年走出屋子，片刻后，他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出来，然后又找出了一个锤子。

        “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可惜，力气太小了。”兰酩轻声自言自语。

        他低下头，将刀对准位置，另一手拿起捶子高高举起。

        这时，神像里一只反举出来的手捏住了刀锋，手上坚硬的鳞片和刀锋刮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兰酩丢掉工具，看着那两只手从神像里反向探出来，捏住缝隙的两边用力一撕。

        神像咔的一声裂开。

        兰酩退后几步，留出足够的空间。

        里面的人艰难缓慢地从里面爬出来，强壮的身体裹满诡异的黏液，看起来就像从壳里爬出的蟒蛇。

        爬出来的过程似乎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出来后，他听见兰酩的声音，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兰酩，让白发青年更靠近些，动作缓慢得像垂死的病人，虽然他根本看不到兰酩在哪。

        “北山。”见状，兰酩温柔地呼唤刚从神像爬出来的青年的名字。

        北山疲惫得甚至无法抬头，他的所有精气都被神像耗空，听见兰酩喊他的名字时，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他迟钝地开口，“近……些……”

        兰酩向前走了一步。

        雪白的脚踝出现在北山的视线，上面是黑色的裤管。

        兰酩看着北眠的手抬起，又无力的落下，如此重复了三遍，再次抬起。

        如果没有意外，这次就能碰到了。

        一只脚轻轻踩上了北山抬起的手，将北山的手压了下去。

        “不要，你的手有些脏。”依旧是温柔的语气，就连踩下去的力道都是轻柔的。

        “我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神像里。”兰酩轻声抱怨，眉间含着哀怨和清愁，“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故意吓我吗？”

        手背被轻轻碾了下，不痛，奇异地被抚慰了。北山张了张嘴，解释：“没……有……”

        “我……不……是……祂……”

        不是啊。兰酩没有太意外，他瞥了眼破碎的神像，祂的身躯四分五裂，只有头颅是完整的，黄金熔成的眼珠正对着他和北山。

        “祂死了吗？”

        北山闭上眼睛，“祂……现在……只是……雕像……”

        现在只是雕像，是被恶鬼打得掉线了？

        “祂……会活，是因为你吗？”兰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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