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访客

“你愿意吗？”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少年的声音清澈且坚定，顾容雅迟迟不肯开口搭话。

        她努力的低着头，让盛怀安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其实眼底已经泛起了泪花。

        愿意吗扪心自问，他们的这一场相逢，是上天多么好的礼物。

        他多少次的暗中守护，除夕那一场绚烂的烟花，无数次表白，盛怀安从一个纨绔少年，成长为如今她喜欢的模样。

        每一次，靠近心跳就会剧烈的加速……

        顾容雅知道那是欢呼雀跃，是自己的心底认可了他。可是她无法、不能回答。

        可是她也已经长大，不是那个翻墙出去看灯会、为一只糖葫芦而吵架、一定要抢到江陵最时新的胭脂的那个小孩子了。

        父母亲眷如此悲凉的离她而去，顾容雅觉得从那一天开始，世界就已经变成了底色是昏黄的画卷。

        患得患失，她害怕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在乎的一切，终究如同指间的流沙，什么也没能留下。

        北风裹挟着与雨珠卷而来，顾容雅虽然躲在竹伞之下，但是却仍然被雨珠扫射到。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脸颊，一片的冰凉。

        也不知道是泪花还是雨水。

        少年唇瓣微微抿着，也不着急，再次发问，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然而时间过了良久，顾容雅朱唇微微张开又合上。

        好冷，身体的反应要告诉她一定要靠近温暖一些的地方。可是顾容雅却挣脱开来了盛怀安环绕住他的手臂，在竹伞所能提供的这一方小小的范围之内，尽可能的和他拉远彼此之间的距离。

        顾容雅今天唇上的胭脂很漂亮，带着玫瑰露的清香，可是说出来的却是令人失落的话语：“抱歉……”

        她仍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盛怀安握住伞柄的手指不断的收紧，就仿佛自己在死死攥着手中最后的屏障一般。他也想要体面，他想要说一声没关系，可是却发现他做不到。

        顾家阿囡，她真的感受不到吗？一颗炙热的心，滚烫的温度却终究无法温暖冰雪吗？

        “我……我不是”顾容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

        眼尾还残留着泪痕，可是当她抬眸目光触及到他的面庞时，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升温，逐渐的滚烫。

        可是，这边这个世界都如同黑白泼墨的画卷，盛怀安却仍然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在宫墙里的那些日子，谢敛总是说她就如同温暖世间的太阳，而他则是妄图占据太阳的，胆大妄为的飞蛾。

        顾容雅一直觉着她自己充其量只算摇摇曳曳的一只残余的烛火，只有在最深的黑夜，会有人注意到她发散的微光。

        或者说是孤芳自赏般的求救信号。

        可是在离京都相聚千里的北方，在那个大学弥漫的夜里，她好像一个人走完了最长的路。

        直到最后抬头才发现，一直以来，盛怀安都在背后默默的守护。

        也许是顾容雅有一些心虚，或者是害羞以及一些不明的情绪在作祟，她又低垂下了自己的头，努力不去看盛怀安眼睛。

        她细若蚊蝇的声音，还微微的带了一丝丝颤抖，道：“盛世兄，你这样不合礼制的。我们之前的婚约已经退过了，不做数的。”

        “如果你想要和我提亲，应当先去请媒人到我的父母或者宗族长辈前，核对八字，互通姓名。我作为小辈是不可以私下定情……这样就是私奔了”

        顾容雅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她究竟在说什么？她应该拒绝的，可是却偏偏落入了他的圈套。

        盛怀安蹙眉的样子，让她觉得好像做了很多亏心事一样，自己的心里也无法抑制的跟随着他抽痛。

        她的脸颊应该早已绯红如同樱桃了，她施了一礼，扬起手召唤着绿漪过来，让她打了另一把伞。

        顾容雅此刻身姿敏捷犹如雪原上的狐狸一样，蹭的一下就从盛怀安的竹伞底下略了过去，钻到另一把伞底下。

        寒风呼啸着，愈演愈烈，雨水还是打湿了她乌黑的鬓发，散落的发丝，被雨水浸的全湿，粘连起来不成样子。

        宋钦尽量靠近回廊，躲在屋檐之下瑟瑟发抖，却仍然不忘观察着盛怀安和顾容雅两个人之间的一些动向。

        顾容雅是想要直接拉着绿漪赶紧钻进屋子里，避一避的，赶紧开口道：“盛世兄，前厅的客人等你等得久了，你先去会客吧，我就嗯不劳烦世兄费心了。”

        绿漪却好像不满意似的，轻轻地扯了扯顾容雅垂下来的衣摆，挤眉弄眼般的努力把声音控制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范围之内，柔声道：“大姑娘不在说些别的了吗，关于你和盛公子的婚配之事。”

        绿漪是明显的带着偷笑的声音，但是并不讨人厌烦，反而是俏皮且可爱的，果然她这一声说完，直接大多在屋檐之下看着好戏的宋钦逗笑了。

        雨已经下了一些时候了，云层渐渐薄了，如果向东方出去看，阳光已经隐隐透过云层，这是是要放晴的征兆了。

        风声依旧很大，但是原本大如黄豆的雨珠此时已经变成细如毫针的微雨，雨声并不像从前那样鼎沸。

        宋钦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笑声却像是有着穿透性的魔力，带动了在场的许多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盛怀安立刻朝着他的方向，飞掷过来一机眼刀。

        宋钦看到将军的眼里隐隐透露着藏不住的杀意，如同吃饭被噎到一样，赶紧停住了自己的笑声。在场的其他下人，也感受到了此时的气氛并不适合，便也都收敛住了自己的笑意。

        顾容雅也觉得太尴尬了，想要赶紧离开，可是偏偏绿漪不让她走，她气急，捂得脸骂一句：“你这个丫头，我就是平日里太重容忍你了，怎么养成如今这个样子。”

        绿漪委委屈屈的撒了个娇，宋钦一看到机会，又赶紧上前来添油加醋，显然是已经忘记了刚才。

        “顾娘子就说一下吗”

        竟然还有人跟着起哄，顾容雅到底是面子薄，比不过他们，才听着两句，就有点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了。

        盛怀安弯起唇角，声音清朗道：“顾娘子不妨一说，毕竟盛某粗心，不动这婚嫁大事的礼仪，往后的日子还有劳烦着顾容雅一一挂心。”

        盛琅，顾容雅暗暗最新的骂了一句。

        她樱唇轻启，声音已经待了几分怒意道：“盛琅，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按照为我朝的民俗。订婚的未婚夫妻是不可以见面的。”

        她情急之下，嘴总是比脑子快了一步，道：“绿漪，回房收拾东西，我们赶紧搬走，不在此出住了。”

        宋钦的反应是最快的，直言道：“那就是说顾娘子愿意了”

        顾容雅还想要反驳，可是这会回味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好像自己和盛怀安就成了未婚夫妻了

        荒唐，她怎么顾容雅此刻已然觉得自己心乱如麻，可偏偏那些人全都是喜欢添油加醋哦的主。

        “噗嗤！”盛怀安笑出了声来，轻声道：“那看来，这声夫人呢，我是叫定了。”

        盛怀安看她双颊生出两朵红云，却偏偏眼神还是倔强的，嘴上也不肯服输，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心急的用手指轻轻的把帕子一圈一圈的缠着我在手上，拧得越来越紧。

        他觉得顾容雅这副模样可爱极了，就想一只傲娇的小猫，明明已经被服侍得舒服的不行，却还是不肯翻身，硬是要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示威，去想不到，在别人眼里，那只是两个粉粉嫩嫩的肉垫。

        绿漪立即会意，使了个眼色，又特意的往顾容雅耳边去凑，轻声道：“那，大姑娘，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离开姑爷这啊，那可怎么办呀，要不直接略过这中间的步骤，下聘成亲吧。”

        顾容雅一听，直接伸手去捏绿漪脸颊上的软肉，可是话还没有出口。

        盛怀安那欠揍的声音有些先她一步，把她打断。

        “盛琅谨遵夫人的旨意，不过既然这样，我在江陵乡下倒是还有几座庄子，虽然条件有些简陋，但是修缮一下，倒是还可以住人。”

        盛怀安侧着头，好像是在思考道：“可是这样就是盛琅委屈夫人了，那怎么办呢。要不赶紧请人算一个良辰吉日，夫人早些和盛琅行了周公之礼好了”

        其实这种言语已经算得上是轻佻了顾容雅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钗环首饰全都摘下来，直接往盛怀安头上砸过去。

        看着她深色恼怒，盛怀安赶紧放下身段，想要过去哄着。

        宋钦此刻又是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嘴：“好好好，赶紧成婚。我就叫上兄弟们喝喜酒，闹洞房。”

        盛怀安手中突然拿着一枚石子，不多时，直听宋钦惨叫了一声。

        宋钦到时再也不敢多一句嘴了。

        这个时候，门房上守着的小厮却突然过来禀报，有人递了拜帖，黄昏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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