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尽轮回

推拉门上的樟子纸被红木所间隔，门后就是学生会长的办公室。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门口，林清反而心生怯意。

        这背后是真相吗？

        所有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的惊变，她能够接受么？

        她看着抓在门上柔美白皙的双手，一时之间，踌躇不前。

        假装如无其事地生活不可以么，其实也没有妨碍吧，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发展也不会影响她将来的轨迹，她只是想画画而已。

        就算会被不知名的存在扭曲自己的记忆与过往，但她这个炮灰按照剧情被逐出国外后，还是可以

        可以什么呢？她又忘记了。

        不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想呢，已经连意志都被扭曲了吧。

        不可以，她绝对不要像扯线玩偶一样活着，成为傀儡一般的存在。

        无视脑海中针扎一般的刺痛，她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摆设过于简单以至于显得过于空旷的办公室。

        漆黑厚重的窗帘像是舞台上沉重的幕布，遮掩住阳光的同时，也把幕布后的主角从观众面前隐藏了。

        温景托着腮，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一副漫不经心的斯文败类模样。

        现在的他，深棕的发色在幽暗的灯光与厚重的窗帘衬托下，变得深沉，整个人从温和的浅色调变成冷郁的深色调。

        “你来啦。”他说道，他依旧盯着屏幕，似乎对于林清的到来毫不意外，语气却出奇地温柔，犹如情人间的呢喃一般。

        这样的温景，和那天车上莫名其妙失控的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既不可控，又带着让人战栗的疯狂。

        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还是说，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吗？”虽然语带迟疑，林清还是坚定地走向桌子前问道。

        虽然问得很莫名其妙，但她就是莫名觉得这样的温景肯定知道她要问什么。

        她甚至没有坐在酸枝木书桌前那两张椅子上，而是在椅背前站定。

        混乱的记忆，与颠覆的世界，这背后到底是？

        这个办公室太暗了，光源只有温景面前的电脑屏幕，与桌角的欧式铁艺台灯。

        那是一盏玫瑰花形状的台灯，花心处是橘黄的光源，而枝干处满布荆棘。

        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明德校服三件套，白衬衫，西装外套，以及及膝的百褶裙，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清丽的容颜与高挑的身材却衬得如同一株在幽暗处独立的雪莲一般。

        但这样的她也没有博得桌后温景的半分目光。

        “你玩过电子游戏么？”温景的目光没有从电脑前移开过，他轻声说道，唇角绽出一抹微笑，这微笑里满含嘲弄。

        林清尝试探寻他眼底的神色，但温景戴着的银边眼镜上满是反光的画面，她始终看不清。

        “如果说是消消乐和大家来找茬那种，我玩过。”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如实回答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林清都是个手残党，并不会擅长于游戏。

        这句话有什么深意么是意有所指暗指她们所经历的一切是游戏么？是整个世界都是游戏的意思么？

        “不，并不是那种简单的休闲游戏。”他终于把目光转移到了林清身上，用一种冷淡的语调接着说道：“是那种攻略游戏。”

        温景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清的身上，落在了这个荒唐世界里难得的异数上。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经历过多少次轮回了。

        一开始的轮回里，只是不断重复而已，整个世界不断地重复，无论多少次，他都可笑地毫无所觉地，重复着在他看来乏味又俗烂的偶像剧情节。

        因为杨依依的善良可爱，他就爱上她了。

        之后的轮回里，更为可笑，高中阶段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人物出现，这些人的目的各不相同，大部分是想取代杨依依被他们追求喜爱，当然却也不乏一些人想攻略徐嘉柔她们的。

        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来就有金汤匙又如何，面对似乎超维的存在，所谓无所不能的王子也不过是被愚弄的对象罢了。

        可惜，过去的无数轮回里，他总是在时过境迁才觉醒。

        他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清丽却异常冷淡的少女，忽然从桌子后站了起来，绕过价格昂贵的酸枝书桌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走得极具压迫感，又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浅棕色的眼眸冷彻一片。

        “我什么都知道哦。”

        他这样说道，仿佛看透了她的秘密。

        “嘘，让我猜猜看你的小秘密吧？”他竖起食指在唇上摆出了一个缄默的手势。

        林清心中不由的惶恐了起来，就像实验室里等待解剖的小白兔一样，却还是强自镇定地站着。

        温景他，似乎要剖开她心灵深处的所有不愿展现的隐秘。

        “首先，你不是原来的林清吧。”他带着惯常的温柔微笑这样说道。

        这一刻，林清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她定定仰视着眼前的男生，全身发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颤。

        他发现了！

        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

        她克制住转身就逃的冲动，努力尝试着张开口辩解或反驳，娇嫩如花瓣的樱唇却不知道为何，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站在他面前，无助地等待他的判决。

        怎么办？

        “好了，小清，不要害怕。”他弯下腰，抱住了她，就像抱住稀世珍宝一样满含怜惜。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安抚般的承诺。

        就这样承诺着，他抱得她更紧了。

        他需要掌控这个少女，这个与众不同轮回里的变数。

        或者说突破点。

        但这样言语的承诺并没有让她松懈下来。

        承诺都不过当事人一厢情愿的笃定罢了。

        她过往的人生中得到的两个承诺，都并没有得到履行。

        前世的奶奶承诺过会长长久久地活着，等到林清赚大钱孝顺她，享清福。

        今生的父母曾在她生日时承诺一家人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并没有，什么都没有实现，最后什么都没有。

        温景所谓的不会伤害又可以延续多久呢，她已经厌倦了所有虚无缥缈的承诺。

        不去相信，就不会有所期待，更不会被伤害。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竭力地平复好情绪。

        林清偏过头，想挣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怀抱。

        温景身上有清新的青松气息，但即使这样，这个怀抱也让她感到像被禁锢于森林的幽暗处一样，并没有接触到大自然的舒缓感。

        “你先放开我吧。”她略带冷淡地说道，还是那副三无少女的模样。

        而温景，这一次却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她。

        “小清，你不该抗拒我。”温景说道，他甚至举起双手以视清白一样后退，坐到了墙边那一排布艺沙发上。

        “在这个荒唐又无聊的世界上，只有我”他慵懒地仰躺在沙发上，摘下了眼镜。

        “才可以救你。”他这样说道。

        不，她并不需要被拯救。她在内心深处如此反驳道，却没有说出来，下意识地，她并不想与温景发生冲突。

        她转过身，以驯服的姿态低头问道：“我和开学前的我有很多的不一样，我的发型不同了，我有了朋友，就好像人生本来就是另外一种轨迹一样，甚至连我的记忆在今天前也是另外一种模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已经被戳破内心深处最大的隐秘，林清无措地将自家的疑问摊开放到了他面前。

        她迫切地需要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即使为此低头也可以。

        和失去自我比起来，这种程度的恳求算不了什么。

        摘下眼镜的温景并没有故弄玄虚，而是把玩着手中的眼镜说道：“这是一种初始化。”

        直到走出学生会长的办公室的林清还是有些神思不属。

        她行色匆匆地走在返回班级的路上，一路上看到学生会里在执勤的干部，追逐打闹的同学，以及拥抱细语的情侣

        感觉恍如隔世。

        这个世界是被掌控的。

        世界里的人们不断轮回，重复着一样的轨迹。

        就像一款游戏一样，在杨依依进入明德高中那天揭开序幕。

        谁都逃不开控制。

        而林清的改变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脱离剧情而已，就像机器一样，让她恢复出厂设置，变回那个恶毒女配。

        但因为她根本不是剧情中的林清，即使让她“初始化”，世界的轨迹依旧有所偏差。

        而整个剧情里，也只有高中开学那一天会“初始化”，不知是因为掌控一切的存在控制力不够，还是由于它的恶趣味。

        起码林清不需要担心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过是在不断循环的世界中一次次重复罢了。

        而且还可能面临那些被温景称之为“攻略者”般存在的注意，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毕竟，她是个异数。

        是除了“攻略者”外，不受人设和剧情束缚的人。

        那么，她要抛弃自我，按照剧情中的林清那样表现和生活吗？

        最后迎来恶毒女配的悲剧结局。

        然后陷在这个轮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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