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忆

吃过饭林悦才有机会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墙面很多地方已经发黄脱落，这很老旧的房子。除了一张单人床之外就是书桌和衣柜，布置得非常简洁。和小时候的房间别无二致，墙上贴的还是周杰伦的海报。

        我太长情了，林悦点评。

        这时林悦妈妈也进来了，从她床底下拖出个大箱子，里面是林悦上学以来的所有试卷、本子、照片、文件，还有上课传的小纸条。

        最上面放着的是她高中的同学录，她拿起来翻翻，封皮和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发脆。

        在她记忆里这本同学录刚买没多久，还是崭新的。那个时候学校怕耽误学习，查到同学录一律没收。

        但她太喜欢这本同学录，每天中午都去店里看看摸摸，犹豫了好几天才买了下来，花了三天的伙食费让她心疼了好久。同学们的留言对林悦来说还是崭新的，看着竟还有些泪目，不知道当时收到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悦一边看一边和林母讲高中时和同学发生的趣事，没想到有很多同学林母现在也还记得，有的还能给林悦说说现状。

        同学们在林悦的记忆里还是少年少女，而实际生活中，他们有的还在读书，有的已经二婚了，有的在大城市闯荡，有的依旧在从小长大的地方安了家。从前天天都在一个教室读书的同学，如今已经四散天涯。

        18岁时喜欢的男孩如今已经做了爸爸。

        林悦心里五味杂陈。

        突然想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一下，打开微信却发现聊天记录都已经停在很久很久以前。

        翻开了相册，里面有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林悦和林母两个人一边看一边聊，一不注意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大学时的照片反倒不多，只有寥寥几张，看起来是在参加学生活动。林悦那时已经开始留长发，照片里女孩的笑容也矜持了很多。

        “这不是江源吗？”林母惊讶地指着一张照片说。

        照片上是林悦在大学的篮球馆里和几个同学的合影，站在林悦旁边的男孩穿着他们学校的队服，神采飞扬。背景里乱糟糟的还有很多穿着写有学校名字篮球背心的男孩，江源正在人缝中。照片中，他正看向林悦的方向。

        林悦看着这张照片，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先放到一旁。

        林悦又从箱子里翻出几张陈旧的卡片。对这些卡片她还有些印象，都是高中时收到的。

        第一次收到是高一的一个早自习。她和往常一样出去背书，发现一张卡片挂在围栏上。四下无人，她好奇地打开，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还写了一些鼓励自己好好学习的话，但没有署名。那次月考成绩不怎么好，她正暴躁，奇怪是谁这么多事。后来每次考砸都会收到一张，一直没有署名，不过林悦还是好好收起来了，竟攒下了好几张。

        打开卡片，虽然和现在相比，笔迹有些稚嫩，林悦还是一眼认出这和早上纸条上的字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是江源写的。

        林悦手指从已经略显暗淡的字迹上拂过，嘴角渐渐弯起来，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江源的字很漂亮。如果用拟人的方式来形容，他的字看起来就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晚上江源来到林悦家吃饭的时候，发现今天林悦总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即使他看回去也不移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江源摸摸自己的脸颊。

        林悦摇头：“没有。”

        “那我今天有哪里不一样吗？”江源又问。

        “没有，你和昨天一样好看。”林悦耿直地说道。

        “那你一直看我干嘛？”江源差点呛到。

        “你好看呀。”林悦理所当然地回答。

        直到吃完饭被林悦神神秘秘地带到房间，看到乱七八糟摆了一床的小物件，江源还是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从善如流，一边帮她收拾一边陪她回忆。这些都是林悦从小到大生活留下的痕迹，江源还从来没有见过，一边听一边看很是新奇。

        林悦献宝一样把大学时有江源的那张照片拿给江源看。

        ”居然有照片？“对于他们出现在同一个篮球馆的事情，江源好像看起来并不惊讶。盯着林悦旁边的几个同学看，沉默了半响，和林悦讲：”有一次去你们学校参加校际联赛。“

        林悦问：”你还会打篮球？“

        ”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打得多一些，那次输了之后就打的少了。“江源把照片放到一旁，仿佛并不在意。

        隔了两天这张照片摆到了家里书架上，当然江源人工对这张照片里的其他人打了马赛克：”咱们合影也不多。“江源如是说。

        两个人聊起高中生活倒有很多话题，什么小卖部的土豆鸡蛋饼最好吃啦，什么早自习五点多根本醒不过来站着都能睡着只能在楼道背书啦等等。

        林悦看着自己军训的照片大发牢骚：“黑得都让我找不着自己了。最讨厌军训了，每次说好站军姿半小时，一看表四十五分钟，就这么几分钟至于骗人吗？”

        江源凑过去看，“太丑了，不给看。”林悦警惕的把照片背对着放进箱子，还往里塞了塞。

        江源只好坐回去：“确实，实话实说我们又不可能不站。”

        林悦拿起缺了照片的学生卡大声抱怨：“我照片后面都写了姓名和班级，也不知道谁捡了不给我还回来，害我重新补办一张花了好几十块钱。”

        江源有点脸红，非常诚恳地点头：“确实不应该。”

        林悦又拿起几张卡片，清清嗓子：“高一的时候每次考砸都会收到一张卡片，也不知道是谁给的。”然后慢悠悠地把卡片递给江源。

        江源接过卡片，看着卡片上熟悉的字迹，想起了一些往事。

        高中时知道林悦姓名之后，江源就很关注她的成绩。那次月考成绩下滑的厉害，江源很担心，想来想去还是要告诫一下。卡片放的位置让他苦恼了很久，最后找到一个绝好位置，只有趴在围栏上才会被发现。

        那天早上放好卡片后江源照旧在楼道里背书，和他预计的一样，林悦出来往围栏上一趴就看到了卡片。可能因为成绩不好，林悦的心情也不是太好，看完卡片还跺了跺脚，随便地夹在了书里。

        再抬头看到林悦正歪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完全不像是不知道谁写的样子。

        林悦捧着脸凑近，看着江源的眼睛：“你知道是谁给的吗？”

        两个人离得太近，江源感觉都可以感到林悦讲话和呼吸的气流从自己脸上拂过，他稍稍错开：“是我。”

        “你不是说上学的时候不认识我吗？”林悦又凑过去。

        “确实不能说认识，只是凑巧见过几面。”江源心不在焉地回答，略略偏头。

        灯光下林悦的脸颊毛绒绒的，很像一颗饱满的水蜜桃，嘴巴红润而有光泽。

        怪不得都说暖光下食物都会显得比较好吃。江源分心想着。

        “哦？”林悦却再次凑近。

        “有那么几次见过你早上在外面背书。”江源只好承认，略微错开，试图抚平自己混乱的心跳。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悦坐直，继续追问。

        江源逐渐平静下来，回答得很自然：“早上执勤的时候查到过你，看过你的学生卡。”

        “那你给我写小卡片干嘛？”

        “成绩差得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这句倒是非常真心。

        “成绩差的人那么多！”林悦无法反驳，气得锤床。“你是不是暗恋我，一直在暗中观察我？”说完翻着卡片，自己又否决，沮丧地说：“怎么可能，除了让我好好学习什么也没说，名字都没署，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师暗地里写来鼓励我的。”

        江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讲：“上学的时候哪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当时想的都是学习成绩，只是热心而已。”

        林悦把卡片一股脑扔到江源：“哼，好像你成绩有多好似的，多关心自己吧！”又指着床上散落的东西，“我看你是闲的，这些，都收拾好。”提踏上拖鞋把江源自己留在了房间里。

        我说错什么了吗？听语气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江源疑惑地摇摇头。把林悦散落的卡片一张张拿起来看过又叠好，现在看起来很幼稚的语言和行为都是那时那个高中生的真心。

        回家已经是晚上，在车上听着歌，林悦觉得心里有很多难以分辨的感情不断翻涌。侧着头往外面看，车子穿梭在钢筋水泥之中，把城市的霓虹不断拉近又迅速甩开。伸出手，风从指间流过，四散而去，仿佛是她丢失的记忆，怎么也抓不住。一个失去过往记忆的人又该如何面对未来？一切都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路遇红灯，车子停下，江源抬手把她吹乱的鬓发拨开。林悦扭头看他，却撞入他深深的眼眸里，里面是她小小的影子，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的眼神太专注，林悦心脏一阵莫名的悸动。两人一时相对无语，江源的手停在林悦发上，直到听到喇叭声，才放下重新发动起车子。

        少时读过的村上春树终于有了画面感。“如果我爱你，你也正巧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头发乱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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