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鱼双双帮暮柏淮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重新接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又搬来了垃圾桶放在床边，保证某人半夜醒来就能就地解决酒后遗留问题。

        暮柏淮想拦着她，而彼时他已经自己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围困的羔羊一样用手指拽着杯子边沿，看着鱼双双完成了一切。

        男人羞窘的脖子红透了一片，那些酒气都要尽数蒸腾到脸上。他罕见的显得这般没用，分明他是人前算无遗漏，冷漠锋锐的青年才俊，做事沉稳干练，让商场的前辈都不敢轻易小觑。

        在她的面前却一直在崩人设。

        鱼双双倒完全没法共情暮柏淮的想法，在她的眼中，这位成年人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有点凄惨，还有点恋爱脑。

        能让她这样认定，可见鱼双双和暮柏淮之间存在着怎样离谱的误解。

        “客厅里都是玻璃碎屑，你晚上尽量别去外面走了，对了，你现在要去厕所吗。”，少女整理好一切，低眸问他。

        “不，不用了。”

        鱼双双点点头，也没勉强，她倒没有感到太多本应有的羞耻。暮柏淮高三，她初二那年，暮柏淮被爱情伤的像淋湿的狗一样哭的时候，她也在旁边看过。

        就算再往前推，暮柏淮初二，她小学四年级那年，他错失了奥数比赛第一名，拿了第二名郁郁哭鼻子的模样，鱼双双也看过。

        成年人的滤镜什么的，早就碎的厉害了。

        倒是暮柏淮，一副忘了的样子，平日里在她面前依旧端着成熟稳重的青年人的形象，都不是代入哥的身份而仿佛直接代入了爹的身份来对待她。

        鱼双双对于暮柏淮的态度都无所谓，她收拾好一切就离开了房间，离开时是九点多，也算不得太晚。

        车停在地下车库，司机似乎是看到了她，下车迎过来。

        地下车库的声控灯亮起，有些惨白的灯光落在男人的身上，他穿着白日的黑色t袖，烟火气和阳刚之气拉满，彻底驱散了夜晚带来的悬疑氛围。

        因为司机有事过来代班解锁了新业务的园丁眼眸黝黑，透漏着质朴的气质。

        鱼双双的视线下意识落在t袖胸前的大鸡腿上，肉质饱满隆起，还很大。

        她听到耳边男人低沉的轻笑了一下。

        “要摸吗，20块一次。”

        鱼双双眨了眨眼，抬眸对上男人的眼睛，确定他说的的确是她理解中的意思。

        自称为齐建国的男人面色正经，眸中流露出笑意，大大咧咧的看着她。他缺钱，目前什么业务都能抓住机会积极扩展。

        鱼双双从小钱包中掏出了一张红色的钞票，递到园丁手里。

        “续5次的。”

        低沉的男性轻笑又响起了一下，她矜持的站在原地，眼看着男人一只手撩起了衣角，挺着胸卖肉。

        的确是卖肉，像是在明码标价卖一块大鸡腿肉的无趣动作，极无氛围。

        蜜色的肌肤纹理分明，腹肌隆起，线条并不野蛮，很漂亮，胸前有一道深色的疤，落在心脏处，恰到好处。

        展示的实物很美丽，所以依旧是货真价实。

        鱼双双伸手，指尖抚过那道伤疤。她就摸了两分钟便停了手，克制的对齐建国说道可以了。

        毕竟再继续下去，总觉得接下来就是法制栏目了。

        鱼双双上了车，不知道在她身后，男人耳尖到脖颈后深红晕染了一片，强忍着咬着舌尖才没哼出声。

        有点过分了啊，小姐。

        20亏了。

        —

        回家后鱼双双做完作业就陷入了床褥中，梦中她买了几个大鸡腿，一脸茫然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买这么油腻的东西。

        挣扎的醒来后，她已经忘记了梦境中的内容，平常的吃完早餐，坐上司机准备好的车，驶到了纪蝉别墅的门前。

        纪蝉正站在门口，一只手握着书包的肩带，靠在大门的栏杆上。

        见到车在他的面前停下，便走上来。

        少年坐在座椅中，面前出现了一瓶牛奶。他垂眸，握住了牛奶的瓶身，身侧的少女没有看向她，她戴着耳机，以纪蝉的经验，里面也许正在播放着英文的广播，注意到他的视线，鱼双双侧过脸，眼眸弯起来，伸手撸了下他细碎的额发。

        纪蝉想，他和鱼双双之间似乎从来没有过可以称为“争吵”，“生气”的时候。

        所以纪蝉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有过冷战，有过摩擦，有过不如意。不论今天发生了什么，明天的鱼双双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早晨来接他，给他带一瓶牛奶，然后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就会重新和好，将昨天的事情埋葬。

        她总会先一步递上台阶，先一步对他笑。

        甚至纪蝉都没办法问出，为什么昨天鱼双双没有等他。是因为他出来的晚了，还是因为她临时有事，他家中也有司机，他也不是什么没有鱼双双接送就只能留守校园的可怜虫。虽然分明，十数年校园时光荏苒，她不等他一起坐车回家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车行了一路，纪蝉单手遮着眼睛，没有开口同鱼双双说话。

        …

        中午的时候，齐建国又跑腿过来送了下饭，鱼双双多给了些小费，顺便讨回了一次对方欠她的“债”。

        鱼双双走回到教室中，稍微迟疑了一下，找到了蓝千星。

        教室中的人走的差不多，蓝千星因为数学作业没写而正在座位上低头补抄着练习册。

        见到她走过去，便自然的丢下笔对她抱怨。

        “千星，我想拜托你做件事。”

        “双妹想让我做什么事啊，先叫声好哥哥来听听。”，蓝千星笑意盈盈，那双眸子倒是像他的名字一样，闪烁着明亮的星光。

        鱼双双将黑色的餐盒放在桌子上，“帮我把午餐拿给纪蝉可以吗。”，顿了一下鱼双双又补充道，“他若是吃过饭了，餐盒里的食物就麻烦你帮忙吃掉吧。”

        蓝千星的眼眸闪了闪，他的手指压在习题册上，不自觉的将纸张揉出褶皱，“这样啊，双妹让我帮忙，要给我什么奖励呢。”

        他知道鱼双双的习惯，她对待所有人都如此，在让别人做了事后，都会另外再给予一份奖励。

        从小学的时候她就有这个习惯了，也不知道是和哪个大人学的。

        鱼双双眨了眨眼，突然伸手盖住桌子上的数学习题册，俯下身，“好提议，今天开始，我会每天抽出一个小时为你补习数学，希望千星同学不要辜负我的良苦用心，和我一起考上京城。”

        蓝千星的眼眸睁大了些，像是因为鱼双双说的话出乎了他的什么预料，让少年难得露出呆愣的傻乎乎的神色，“双双，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考京城的学校吗？”

        “我的朋友不多，你是我为数不多珍贵的朋友，我当然想要和你继续一起上学，待在同一个城市。”，少女的神态理所当然，说完她又有些难为情，“当然，我不是胁迫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啦，总之，你现在的成绩太低了，努力些吧，千星同学。”

        这话语中蕴含的意思其实还有很多未被少女表露出来，因着照料蓝千星的自尊心，又因着他们一起玩到大的关系到底比旁人密切与众不同。

        蓝千星一直都知道少女的优秀，同年级的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成熟，她好像总是比他们要懂事些，坚定些，也更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执着什么。

        他要是一直这么慢，便真的要追不上她，被她遥遥落在身后，只能仰头望着她的背影了。

        只是蓝千星不知道，原来鱼双双是期许着他，看着他，甚至想着，要他跟在身边，和她一起的。

        他以为，他以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鱼双双和纪蝉就像是磁铁的两极，他们彼此信任，有着天然的默契，天造地设，形影不离。

        而蓝千星，就像是个非要凑上去，不懂任何气氛，被排斥在外的磁铁另一极，是围绕着两颗恒星打转的卫星，他天生不会发光，只能笨拙的靠近转圈而始终隔绝着一段距离。

        三个人一起做坏事闯祸时，鱼双双身体娇弱无人会责怪，纪蝉挨打有鱼双双温言细语的帮衬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唯有他，真真正正挨了一顿竹板炒肉，被他父亲一边骂，过后还要说让他和纪蝉鱼双双处好关系，再让他凑过去。

        蓝千星倒是没有不满，他本身就喜欢和那两人玩，于是头铁的日复一日跟上去，围过去，靠着不要脸和执拗成了两人的发小，也最终变成了外人眼中稳固的三人组。

        只是，好像他对自我的认知太过于清晰明确了，以致于从来不敢设想，鱼双双将他与纪蝉能够放在同一个位置，也曾在心中想过，不与他分开，与他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

        蓝千星指尖几乎要将练习册揉皱，少年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鱼双双不懂的情绪，而片刻就转变成了压不住的笑意，少年开口，还是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模样，“双妹饶了我吧，补习算是什么奖励啊。”

        “奖励是我制定的，你没有申辩的权利哦。”

        少女轻轻说道，抽开椅子坐到他对面，“从现在开始吧，讲完这道题你再去吃饭。”

        “不是吧双妹…”，少年的哀嚎在教室中回荡，分明语气中遮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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